第86回 寿安堂
匆匆到了寿安堂，卫小娘只见到老太太躺在床上，气息不匀，脸色也不甚好。
老太太发髻松散，头上戴着墨色嵌珠镶边抹额，身上的衣裳也只穿了常色中衣，盖着薄薄的寝被。
屋里搁置着冰鉴，也不闷热。
“老太太，卫小娘到了。”
房妈妈走上前，轻声禀报。
老太太转过头，房妈妈立时上前准备服侍。
“老太太安。”卫小娘道了万福。
老太太微微的点了点头，说出的话都虚了很多，“起来吧。”
卫小娘起身就要上前，“恕意扶老太太起来喝药。”
这时丫鬟已然端着盛放药碗的餐盘侍立在旁侧，老太太无可无不可的被卫小娘和房妈妈扶了起来。
“老太太，主君来了。”外面的丫鬟通传。
老太太点点头，这边主君就进了屋。
房妈妈给老太太添了一件槟色丝绸常衣，重新挽好了发髻。
卫小娘扶着老太太坐到了软榻上，然后自己默默退到了一旁。
老太太没搭理进门的儿子，接过了卫小娘奉上的药碗，喝起了药。
盛纮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卫小娘，又看了看老太太，意思就是想让老太太发话，让卫小娘下去。
老太太非但没有屏退了卫小娘，反而道，“有什么话，卫小娘不能听的。她就在这，你就说吧，不妨事。”
“可是，儿子要说的事关墨儿的秘事，还望母亲体恤。”
“秘事吗？”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不见得吧，如今京城都传遍了，怕是华儿的婆家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墨兰的丑事吧？就连我这个闭门不出的老婆子都知道了，还有什么秘事？”
盛纮脸上一红，拱手道：“母亲说的是，儿子惭愧，家教不严连累了祖宗，让母亲也急病了。”
老太太语气冰冷，“我不过是一时怒火攻心，不妨事。”
说完神情急转直下，“听说那林噙霜把身边的一个丫头给了你？叫什么菊芳是不是。”
盛纮不置可否，但是他的神情就是默认了，立时跪倒在老太太面前，“儿子错了，请母亲重重责罚。”
老太太申斥了几句，也就丢开那丫头的事。
接着，老太太简明扼要的说了如今府里被墨兰牵连到的情况，大娘子晕了，华兰在娘家抬不起来头，就连如兰和明兰以后都可能嫁不出去。
盛纮不敢接话，只得跪在地上忍愧听着，时不时的替林噙霜辩驳几句。
卫小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站在老太太身后扭着帕子，连头都不敢抬。
老太太不耐烦儿子的态度，只简明扼要一针见血的道：“自打林噙霜进了门，惹出多少祸事，你我心知肚明。她每每装痴装惨，又哭又闹，你都给抹了过去。她院里的事先不说，就说我身边的卫小娘，她已然害了卫小娘与你的头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要不是我与大娘子看顾着，怕是也被她害了去。去岁我带明儿去宥阳老家，她的儿子长枫骑枍儿的马摔落在地，你认为是巧合吗？头两个月那林栖阁的雪娘绕到小池塘去找蝶儿说话，怕是故意而为之，是有人在蝶儿不防备的时候推了枍儿入水，难道这还是巧合吗？”
盛纮还要辩驳，“那些都是小事，枍儿不也没事吗？”
老太太大怒，狠狠地拍了一旁的案几，“小事？那可是你的儿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还用我教你吗？枍儿没事那是枍儿命大，得咱们盛家列祖列宗的保佑，与她林噙霜什么干系？如若你现在就命人捆了那雪娘，怕是就一清二楚了。之前没做，怕是耽误了几个兰的议亲。如今可好，她林噙霜不想别人受累，亲手毁了她女儿的前途。”
老太太吃力的摆摆手，“罢了罢了，如今她都捅出来了，索性一道儿都发落了吧。”
盛纮颓然，“老太太教训的是，我都记着。但是纵女偷情，霜儿是不会的。”
老太太气的抢道：“你还执迷不悟，我且与你说清楚，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如今她教唆女儿偷人，就是要毁了盛家所有人的声誉。墨兰还好嫁了人就无事了，可枫儿终究是你的儿子，再让她这么教下去，也会教坏了枫儿。去岁枫儿结交邱家，胡言乱语，害的你被官家扣在宫中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老太太的最后一句，直接点在了盛纮的死穴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太太点到了他身上，主君才幡然醒悟。
主君神情一滞，瞬间清醒过来，匆忙拜别了老太太就转身出了寿安堂，直奔林栖阁而去。
说了好一会子话，老太太着实体力不支。
卫小娘急忙上去扶住了老太太，房妈妈也及时拿了一个软枕放在了老太太的身后，两人扶着老太太缓慢的躺在了软榻上歇息。
不时明兰就转了来，她关切的上前询问老太太的感觉，要不要吃什么，还要不要喝什么。
老太太一概摇头，除了药没办法，其他的她一点也不想吃，说话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祖母怒火攻心，我今晚留下来陪祖母宽心，祖母能好的快些。”明兰拉着祖母的手，关切的红了双眼。
老太太摸了摸明兰的额头，“可怜了我明儿，被那个林噙霜给害了。她不会教女儿，也连累了我明儿。”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不闻。
“祖母别担心，爹爹定会处置妥当的，祖母的身子要紧，明儿陪着祖母。”
老太太转头看向卫小娘，“你也回去吧，放心，明儿的亲事有我呢，她们想毁了我明儿，有我在一日，她们就别想得逞。”
卫小娘屈膝行礼，“有老太太庇护，明儿的亲事我放心。只是老太太别往心里去了。再大的事，心里宽了就都是小事。”
“你是个心里有大智慧的，我知道。”老太太缓缓道，“回去吧，枍儿需要你。明儿今晚就留在寿安堂了。”
“是。”卫小娘躬身退出了屋子，房妈妈送她到门口。
“小娘且慢走，明日还要劳烦小娘一早就过来。不为着服侍老太太，有小娘在，也能宽一宽老太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