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女红
孔嬷嬷来的这一日,堪堪冬雪初晴。
卫小娘虽被禁足,但是她已经知道孔嬷嬷就是盛老太太闺中的密友,因着静安皇后结了缘,如今正在寿安堂住着。
冬季虽已近尾声,但早晚温差还是依旧寒冷彻骨,一不小心就会得上风寒,在这没有西药的古代,就会拖拖拉拉好久都不能好,要是再加上咳嗽那就真真是得熬上个把月了。
大娘子当家的好处就是不会克扣子女小妾的炭火吃食,虽然跟主子没法比,但也能吃饱穿暖了。彩儿去厨房领了这个月的灰花炭,足足有一篓子,可以暖和的在屋子里禁足了。
除了领炭火,彩儿还带回了家里的八卦,什么老太太做主让几个姑娘都跟着大姐姐去听孔嬷嬷的教养课,因此姑娘们暂时停了庄学究的家塾;什么林小娘的腰伤已经好了,主君做主又给她在翠宝斋置办了一套价值两百多两的头面首饰。
李染不说话,但心里头算着帐:我滴个乖乖!两百多两就置办一套头面首饰,她这个被禁了足的小妾,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二两,一年才二十四两,不吃不喝得十年她才能买得起一套头面首饰。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手段,得主君宠爱,又有田庄铺子傍身。相比她这个小妾,只有一个在泉州赢不了利的庄子,还不能卖钱眼下又失了宠,真是凄风苦雨,日暮途穷了。
看着铜镜里面一张面若桃花的精致小脸,李染真是替卫小娘可惜,可惜长的这么美,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彩儿见卫小娘不搭理自己,铜镜里的小娘一脸落寞和自暴自弃的样子,就赶紧岔开了话题,想起来六姑娘托她的事,忙道:“小娘,这是六姑娘让我带给你的。”说着彩儿拿出藏在身上的护膝,端放在卫小娘面前:“六姑娘说,晚些时候还是冷的紧,望小娘别忘了戴上,以免膝盖冷出了寒气。”
卫小娘拿着那一副护膝,端详了半天,只见那一副厚绒护膝做的很精致,只是针脚略显稚气,每只上头都绣着几朵看不出是梅花还是桃花的花瓣儿,很是可爱的紧。
卫小娘莞尔,拿着护膝吩咐彩儿帮她戴在膝盖上。果然六姑娘乖巧懂事孝顺识礼,怕主君知道,还特意赶在去孔嬷嬷那里前偷偷拐了一个弯塞给了刚要进扶疏阁的彩儿。
被禁足的日子刚开始还挺惬意,又过了几日,扶疏阁既没小说可以看,也没有手机可以玩,卫小娘就觉得无聊了。
早起戴护膝的时候,卫小娘突然心血来潮的让彩儿出去置办一些针线活计,她要开始做女红了。
彩儿去了街上,很快买全了东西就回了府。她是大娘子塞在卫小娘处跟林噙霜打擂台的,并没有害卫小娘之意,只是起到一些通风报信的作用。如今绿箩朱楼都已成了炮灰,她也没什么要通风报信的了,眼下只跟着卫小娘在扶疏阁惨淡无聊的过着日子。
刚开始还想要立功,得大娘子中用升她为一等丫鬟什么的,如今看来她的前途跟卫小娘一样灰暗。
拿到几块绣手帕的布料,卫小娘觉得陌生。彩儿帮她把绣绷支好,花样子也摆上了桌面,卫小娘有点怔愣。
拿着绣针卫小娘的手开始微微的抖了起来,看着那一幅喜鹊登枝的花样子,脑海里竟然渐渐涌出卫小娘原身的记忆来,李染惊喜的跟着这些飘渺的记忆开始下了针,越绣越轻车熟路起来了。
正在她绣的渐入佳境,定然入神的时候,玉儿从外间冲了进来。
彩儿气急呵斥道:“小娘的内屋也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吗?还不快滚出去,有事通传才可。”
卫小娘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玉儿满脸的惊恐着急,对彩儿挥挥手,“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小娘,大娘子院里的钱妈妈说绿箩夜里没了。”
卫小娘心头一惊:“主君不是留她一命了吗?”
玉儿慌道:“女婢不知,只听钱妈妈说今日一早,太太让她去庄子里给绿箩送了十两银子发送绿萝,大娘子还跟刘妈妈说,绿箩是从她院里出去的,好歹主子奴仆一场,不忍她尸骨无存。
彩儿面露凄色,她也知道绿箩是大娘子塞进林小娘院里的,后来又被林小娘塞进了卫小娘的院里。自己也是被大娘子塞进卫小娘身边的,以后会不会也落得绿萝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卫小娘见屋里气压冷然,这个消息又实在堵心,她纵然已给绿萝求了活口,可奈何依旧没改变这么一个结局。不知道绿萝究竟是伤重不治,还是被人灭了口。
思及此,卫小娘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对着下首的玉儿淡淡道:“知道了,到底是服侍我一场,彩儿拿出五两银子,让玉儿送过去,也算是全了我与她的主仆情义。
彩儿心里敬佩,没想到卫小娘依旧这么的体恤犯了错的下人,要是她不陷害卫小娘,应该不至于落到绿萝这么凄惨的下场。
忽而又过了十日,卫小娘绣好了两幅手帕,裁好了一件六姑娘的夹袄,上面还绣上了可爱的粉色连片小花,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穿在襦裙外面既好看又保暖。
卫小娘算着孔嬷嬷来到盛府的时日,今日晚些时候就是审讯的那一场好戏了,可惜她被禁足看不到林噙霜被孔嬷嬷“骂”的很惨的现场直播了。
而后想想就算她没被禁足,明兰已归在老太太处,主君主母也不会允许她过去越俎代庖的。
心里平衡了很多后,卫小娘就继续做她的女红了。没料到,晚上盛纮就杀来了扶疏阁。
卫小娘刚来登州的时候,还对盛纮抱有一丝幻想,可禁足的那日被盛纮泼了一盆冷水,现在对主君的情谊也淡了下来。
奈何他是主君,自己是他的小老婆,在这个时代不能当着人家的小老婆还出去兼职赚钱,只得靠他发生活费过活。
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为每月碎银二两低头吧,于是卫小娘对主君很是客气恭敬,行礼后请他坐下,给他奉茶,但语气里还是多了一丝冷淡。
盛纮明显感觉到了,但毕竟他心里对这个小妾还是有愧的。
又加上明兰刚因那几个大的受了牵连,挨了一顿连坐板子,还抄了一下午的书,他对明兰升起了疼惜之心,看着明兰极像卫小娘的脸,对卫小娘更是既愧且念。
刚刚他亲自抱明兰回了寿安堂,安排化淤膏药,又和老太太陪了半天小心才回去了。
出了寿安堂的门,盛纮就直奔扶疏阁而去。
看着面前盈盈而立的卫小娘,她微低着头奉茶的样子,螓首蛾眉鬓云欲度,心里的波纹又开始一圈圈的荡了起来。
喝了一口茶,缓解了喉头的干涩,盛纮把茶碗递给卫小娘温声道:“恕意,委屈你了,从明日起,你就不必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