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黛玉入府
贾琏使诀听他心道：“若非万般无奈，绝无可能使玉儿离我左右，便是无母教授她闺阁礼仪，纵作男儿养大亦有何不可？奈何如今我自身难保，只能将她交托于贾府，以保其平安长大。如今贾家令嫡孙亲至来接，倒见诚意，我亦可放心一二。待过此番凶险，仍接回来在自己身边，方能心安。”
贾琏暗叹果然。
他早猜到后来林如海之死另有玄机，现听他心声亲自证实，确实是在任上遭遇了危机。
只是不知他未来将遭遇的是行刺？还是下毒？还是别的什么手段？
想了想，贾琏将早准备好的一瓶药酒递了过去，正色道：“侄儿别无他物，只备了一瓶药酒以作薄礼，还望姑父笑纳。”
这瓶酒里加的药自然与给贾赦贾珍的不同，却是人参等补气续命的良药。
林如海早收了贾府带来的一大堆仪礼，又见贾琏亲手捧上一瓶酒，不由有些纳罕。
见他神色严肃，心下好奇，此酒莫非有什么说法不成？
于是伸手接过，开启瓶盖一闻，一股浓郁的药香盖过酒味，倒像是一瓶药。
贾琏郑重道：“此酒是侄儿机缘巧合得来，传说有救伤保命之效，平日不宜多饮，若遇病痛伤患，纵至垂危，服之伤病无忧矣。”
林如海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心下有些不信，却不知这是贾琏悄悄拿不少小动物做过试验，果真能救治重伤中毒等症才拿出来送他的。
贾琏见他命人收下，并不见多少珍重之色，便知他没将这瓶酒放在心上。
却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暗叹一声“听天由命”了。
林如海又与他闲话一回家常，最后道：“贤侄此番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又难得来这里一趟，不若在扬州休养游玩些时日。一来小女离家也需打理行装安排随从仆妇，二来，九月河上漕运拥挤，避过这时期行船才得便宜。我已命人看过，十月初二是出行吉日，贤侄不如择此日携小女启程返京。”
贾琏拱手道：“姑父思虑如此妥帖，侄儿岂有不从之理？”
林如海拈须笑道：“如此甚好。我还待与你引见一人，届时与你一同上京。此人正是小女的先生，他亦是你本家贾氏，若追根溯源，竟是同宗亲族也未可知。”
说着命人请先生前来。
贾琏知道来人就是贾雨村，待人来了仔细一看，却不像阴险凶恶之徒。
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面阔口方，剑眉星目，好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见之不由自主便心生好感。
贾琏与他见过礼，互相谦言几句。
又听林如海肃色向贾雨村道：“世人都道‘天地君亲师’，又有俗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儿将来就交托给尊兄了，想来以兄之周到细致，又念着师徒往日情分，必能护其周全，余亦能再无后顾之忧矣。”
此话竟有托孤之意，也不曾避开贾琏，听得众人心下戚戚。
贾雨村亦正色领命道：“必不负林兄所托。”
屋内气氛有些压抑，黛玉小小个人儿似有所感，泪珠子在眼眶中滚动，泫然欲泣。
恰有下人来传，接风宴席已备，问何时摆饭。
这才打破屋中沉闷，众人入席饮酒用饭，不必细说。
贾琏自此留在扬州小住，贾雨村三不五时便邀约他出去游玩，一月间倒把各处名胜逛遍，也尝遍了各色鲜美的淮扬美食。
一月相处下来，贾琏竟推翻了之前对贾雨村的刻板印象。
他发现此人谦和有礼，不卑不亢，行事有度颇有君子之风，与印象里那个奸滑小人大相径庭。
又兼有满腹文采，无论行至何处，典故历史信手拈来，听得贾琏满心佩服。
而贾雨村见贾琏虽有富贵公子之外相，待人却不失真诚，并无纨绔之顽劣。
在这等烟花繁华之地，他却并不沉迷陶醉于温柔乡，可见其胸中自有一番志向。
因此他对贾琏也大有好感，两人竟有些惺惺相惜。
贾琏每每出行也想带黛玉出去散散心，但黛玉心知即将离家，尚不知归期，便不肯出门，日日紧随在林如海左右，连父亲公干时都跟着。
林如海向来不拘束她，又兼自己也满腔不舍，自然也乐得女儿相依。
然而再如何不舍，终有一别。
启程之期转瞬即至，黛玉只得挥泪拜别父亲，跟随先生和二哥登船。
一路上，贾琏对黛玉照顾得极其细致，时常在她饮用的茶水里“加料”，所以黛玉不但没出现晕船或水土不服的症状，身子反倒比在家时好了许多。
为了开解她离乡的愁绪，贾琏又时常停船靠岸，带她去游览古迹或名川。
兼有贾雨村这样的顶级“导游”随行教导，黛玉愈发精神起来，活泼的性子也逐渐显露，不复刚出门时那小大人般庄重沉闷的模样。
只是如此走走停停，行程愈久，直至十一月下旬，一行人才终于抵京。
贾琏早将家中各人都一一细说与黛玉听过，好叫她心中有数。
故而黛玉虽仍有些许紧张，却并无害怕，更多的还是好奇。
这回黛玉并不是孤身入贾府，不用再“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她去”。
她由琏二哥哥领着，顺利地见到了贾府的众人。
贾母见到朝思暮想的外孙女，虽因想起故去的女儿不免痛哭一场，但心下对黛玉万分喜欢，命将她安置在碧纱橱内伴着自己住。
宝黛初见，熊孩子宝玉果然将玉摔了，闹了一场。
好在贾琏早给黛玉打过预防针，令她知晓这位宝哥哥的“疯病”时不时就会发作，闹成什么样都与她无关，不用往心里去。
因此黛玉镇定不少，不再如书中那般惊惶。
只是，贾琏忽然注意到宝玉身边多出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来，一问，果然是袭人。
“那丫头是外头买的，来时不过八岁，跟在云妹妹身边伺候。前年云妹妹回家守孝，她竟没跟了去，仍留在老太太屋里。前阵子你走时宝玉闹得厉害，老太太见这丫头稳重，就拨去了宝玉身边照料。你怎地单另问起她来？可是有哪里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