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驱妖
十日后。
陆无心抚摸着两头“呦呦”叫着不断蹭着他道袍的花鹿，笑道，“两位辛苦了，就此别过了啊。”
将两颗益气丹丸送入它俩嘴中，拍拍它俩屁股，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大道走去。
两旁尽是枯黄杂草，纠缠不清，随风飘摇。
看着身着剑袍的剑客，陆无心好奇道，“剑客，你那身明光甲胄呢？”
温晓光淡淡道一声“丢了”，便不再搭话，这数日来他可深知身旁道士的恶趣味。
“哦~”陆无心长出一口气，“剑客你是知道的，道士我是打山里来的，可没有去过什么大都，不晓得这里到大都还有多少脚程？”
踏在坚实的大道上，温晓光淡淡道，“出了这天都山脉，沿着阳泉古道，接下来，还有震马关、云梦泊、竹海，约摸九百多里吧。”
陆无心掰动手指一算，眼中一时失去了光，恹恹道，“这么远啊，剑客，你的劳什子妖丹真难拿啊。”
瞬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兴道，“诶，我有一个点子，不如这样，剑客你直接指明方向，道士我带你飞到大都去算了。”
“不行。”温晓光看了一眼不解的陆无心，解释了一句，“其实，真正的账本早已通过暗子送往了魏大人人手上。”
“所以，你是一个用来吸引敌人目光的弃子？你那魏大人这样对待自己人，看来人也不怎么样嘛。”陆无心道。
“魏大人他不是这样的人。”温晓光有心解释，“道士又何必自犯口孽呢。”
“希望……吧。”陆无心道。
古道由石板铺成，并不是十分平整。一道车辙深深嵌入路中，凹陷处形成了一个个不相连的小水洼，斑驳婆娑的树影在小水洼中摇曳着。
时值夏日，蝉鸣不断。
“魏大人不会的。”温晓光沉闷地回了一句。
“嗯嗯知道了，也不知这所谓的魏大人是何等风采，能让你这先天‘大高手’如此替他说话。”陆无心‘嗯嗯’点头，故意在‘大高手’上加重了语气。
温晓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管埋头朝前走去。
左右不过一二里地，当当当的铃声不断传来。
陆无心回首看去，一队镖师正押着一辆辆镖车前来，镖车压着车辙，吱呀作响，似乎运着什么沉重东西。
一辆辆镖车上竖着飘摇的三角旗帜，上书一个个“冷”字。
一骑马汉子正谨慎地四处眺望。
看到二人，略有戒备，高声道，“不知法师和你的仆从欲往何处？”
陆无心运转清明灵目朝着镖车望去，一个个榆木箱子上早已被铭刻了摒除神识的铭文。
他心中对镖车中的东西起了几分兴趣。缓缓收回神识，以免触发警示铭文，引来镖队的敌视。
“震马关。”陆无心回道。
温晓光看自己被叫做仆从，便知道士已在自己身上做了障眼手法，也不反驳，站在陆无心身旁，身形略微靠后一些。
骑马汉子豪迈笑道，“震马关，那感情好，法师不若与我等一道，也省些脚程。”
一旁镖师立刻道，“冷镖头，这恐怕不合规矩。”
冷镖头朝他打一眼色，低声道“我等唱戏的，哪里需要怕天高的芒古，就怕芒古一路相随，待到明路便动手。分出一全海弟兄，只管一路看着便是。”（我们押镖，不要怕白天的贼人，只怕贼人一路尾随，待到天黑摸清了底细才动手，找一个心眼多的兄弟，只管一路看着便是。）
镖师点了点头，挥着马鞭催马朝身后镖车而去。
陆无心朝着那镖头拱了拱手，唱了一诺道，“无量天尊，居士一片好心，贫道这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带着温晓光，在对方指引下朝后方镖车而去。
待到坐定于后方镖车之上，上面早已坐了两个五大三粗的镖师，一人提着一柄五环大刀，一个手捏一五尺齐眉棍。
“不知法师打哪里来。”手捏齐眉棍的汉子似是随口对着陆无心问道。
“贫道穿天都山脉而来。”陆无心伸手指了指那绵延的群山，淡淡道。
两个镖师彼此看了一眼，眼中都蕴含着一抹惊异之色。
那手持画眉短棍的汉子瞬又道，“天都山脉近年来可不太平，相传其中被大妖所踞，朝廷组织了许多高人进山灭妖，却都是无功而返。法师真是好本领。”
陆无心看了一眼成掎角之势的二人，笑道，“贫道不过是练了点庄稼汉把式，不值一提，实在不值一提。不过山中些许小妖，已在贫道感化之下，一心向道了。或许以后镖头可以尝试走一走那天都山脉了。”
“那感情好。”齐眉棍汉子憨憨一笑，“我等江湖跑镖的，最怕是耽误了镖期，这下可算是托了法师的福。”
陆无心似笑非笑地看着汉子伸向钱褡裢的手，也不阻拦，翻手拿出些符篆来，在空中扬了扬。“镖头是在找这些符篆么？”将符篆朝着二人递去。
“相逢即是有缘，这些符篆就送与二位了。”
温晓光眼观鼻鼻观心，哪里不知身旁的道士又起了恶趣味。
齐眉棍汉子手在钱褡裢中摸索一番，眉头稍皱，脸色有异，深深看了陆无心一眼，也不着恼，大方接过符篆来。
“法师好手段，李某真是有眼不识真人了。”
示意同伴收好符篆，齐眉棍汉子语气恭敬几分，“真人当面，李某还准备掏这些乡间道士的鬼画符，实在贻笑大方了。”
掎角之势一时顿解。
陆无心笑了笑，朝着一旁盘坐练气的温晓光道，“小光子，你还别说，乡间道士钱还不少嘞，区区驱妖符竟然还用上了藤黄纸。”
温晓光闻言翻了个白眼，没有搭他的话头。
两彪悍汉子均是脸色一红。
一路无话。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道路逐渐崎岖起来。
两旁高大大树渐渐增多，向前看去，已是要进入山林。
一骑马汉子由前方返回，朝着冷镖头轻声道，“镖头，恶虎拦路。”
冷镖头顿时神色一峻，朝着后方镖队打着手势。
镖队内顿时气氛一肃，镖师们瞬间警惕地拿起了武器。
看着突然眉目严肃紧握武器的两个镖师，陆无心询道，“李镖头，不知出了何事情。”
齐眉棍汉子道，“真人不必忧心，不过几个小毛贼，想要打我们镇远镖局的眼，也没有那么容易。”
前方大道被人为伐来的荆棘占据，已然不能通行。
冷镖头下马藏身马背一旁，高声道，“山高水长，唱戏的途经贵宝地，不知哪路朋友，要打我冷某的眼。”
风声隆隆，不绝于耳。
一时间所有镖师全部戒备镖车两旁。
待声音消失，道旁山林间已出现数只身高两丈，青面獠牙，身如瓜皮的怪物。怪物们张着血盆大口，口中稀稀落落能见几颗两尺见长的牙齿。
一股腥风弥漫。
冷镖头面色一苦，显然没料到前来劫道的竟是一群妖怪。
心下一叹，毕竟和妖怪可讲不通什么道理。想来一会儿必然是一场硬仗。
妖怪竟然也对自己这趟镖动起了心思，这让他对镖箱中的东西产生了一丝好奇。
怪物喉中发出呼哧呼哧的怪声，红着眼睛朝着山下众人奔来。
镖师们面色稍带惧意，纷纷掏出符篆，贴于武器之上，迎着袭来的怪物而去。
武器击打在怪物身上，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那冷镖头手握一柄长枪，枪头闪烁赤金之光，朝着其中一个怪物刺去。枪头刺入怪物身体半寸，便再也不能刺入。
怪物吃痛，朝着旁边同伴嘶吼一声，另有一怪物立即调转身形，朝着他围攻而来。
冷镖头心下一紧，抛弃长枪，双手成掌，掌中金光闪烁，击打在那怪物身上，只觉击中一堵墙壁一般，发出咚咚之声。
怪物受击朝着后退了几步，瞬又稳住脚步攻击而来。
另一边，齐眉棍汉子眼见要被一怪物咬下头颅，心道，“我命休已。”
眼前白光一闪，刺得他眼睛一闭。强睁开眼，只见妖怪头颅掉落在地，绿色血液浸染于地，一股腥臭味萦绕在他鼻翼之间。
原是温晓光出手，手持连山剑一招便将那怪物斩首。
温晓光看着手中利剑，眼中闪过一丝贪恋，瞬又清空想法，朝着一旁捉襟见肘的镖师支援而去。
一旁，陆无心运转神念朝那山林中探去。
隐约中，似乎看到一怪人手持长笛，不停吹奏，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那怪人似乎被他神念所惊，利索收起长笛，朝着山林更深处逃奔而去。
怪物一时间失去控制，再也无法相互配合，很快便一一殒命。
冷镖头清点完伤亡情况，恭敬到陆无心身前，“见过真人，还有这位剑士，在下一时眼拙，竟实在是小地方来的，不识天人了。”
陆无心看了一眼抱剑立在一旁高抬头颅的温晓光，又看一眼他抱着不放的连山剑。
直看得温晓光将手中宝剑抱得更紧。
转过头来，陆无心朝着冷镖头一揖道，“不知冷镖头前来，所为何事。”
冷镖头面含悲戚之色道，“此次运镖，不意遭逢妖难，致使镖局弟兄三人丧命这荒郊野岭。道长龙虎人物，万望赐他们一场法事，让兄弟们好魂归故里，免得暴露荒野，成为孤魂野鬼，不得安生。”
陆无心淡淡道，“镖头无需多礼，镖局弟兄也算为护佑道士而死，一场法事乃应有之事。”
“真人高义。”冷镖头恭敬一拜，吩咐手下镖师拾来三堆柴火，将那三人尸首拼凑整齐，置于柴堆之上。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陆无心挥动手中连山剑，催动法诀，口中长诵往生咒诀。
三人魂体斑驳，逐渐消散空中。
“去”
连山剑尖散出三朵赤红丹火，落在三人尸首之上。
看着逐渐焚化三人的丹火，陆无心淡淡道，“此妖怪劫道之事，幕后必有驱妖主使之人，不知镖头可想到了什么。”
冷镖头苦笑着叹道，“我等不过是江湖中混口饭吃的小人物，哪里惹得起驱使妖怪的大人物。”
“那可不一定啊。”陆无心看了一眼整齐的镖箱，若有所思。
冷镖头顺着陆无心目光看去，心中的某个想法更加确定。
他心中起了弃镖而去的念头。
转念一想，此次承镖的定金，已是他们无法反悔的大数目；能拿出如此大数目的定金，若是弃镖，镇远镖局恐怕只能在江湖之中消失了。
冷镖头一时间踌躇不已，也不敢向众人说明实情，以免动摇众人继续运镖的决心。
伫立半刻，冷镖头苦笑一声。
看着面上惊惧未消的镖师们，他打开身上水囊，朝着三人火堆前倒出几涓水来，大声道，“弟兄们一路走好！你们妻儿子女，一应由镖局承养。汝父即吾父，汝母即吾母。地府路上，只管放心而去”
收拾好三人骨灰，冷镖头吩咐人清理掉拦路荆棘，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