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失去的人们
“什么叫小耿校尉没了？”
耿墨的眼里显出一阵迷茫，只有他握着剑把的手，用力收紧。
“是南疆圣女，她给小耿校尉下了蛊。小耿校尉他为了不让蛊毒蔓延，选自自裁了。因为是火葬，什么都没有留下”
“咚！”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摔碎的油纸包散开，里面的糕点散落一地，满园瞬间被香甜的味道填满。
邢婉月向前挪动着脚步，望着小兵的眼里噙满泪水。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留下？不对！不是阿硕为什么会中蛊啊？不不不不是的，阿硕不可能见到圣女啊。”
“小姐，是在汴京。那老子个圣女，一直监视着本家。小耿校尉一路被跟踪，还未出汴京就被抓了。小耿校尉为了传递信息，假意投诚才得以一路来到南疆报信。他怕战马也被下蛊，连自己的战马黑鹰也让蕲州知府给烧了。硕哥说，‘他没有给老耿家丢人’。”
邢婉月第一时间就想抬头去看耿墨，可是她又迅速偏过头去看地上散落的糕点。
她害怕望见耿墨的脸，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她啊！是她亲手将那个爱吃甜食的阿硕哥哥，推进了阎王殿。
眼泪一颗颗的砸落在地上，晕开一块块的黑斑。
“小姐，莫哭。”
一只大手压在邢婉月瘦弱的肩膀上，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阿硕，最喜欢婉月小姐的笑容了。”
那哽咽的声音如此明显，却依旧在第一时间选择安慰她。
“南疆已经盯上邢家了，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计划离开，而不是伤感。小姐，我们不能让阿硕牺牲白费了。”
“对不起，阿墨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只只雕了一半的灰色石雕小鸟，出现在婉月面前，那憨态可掬的小鸟仿佛眨着眼睛望着她。
“这是阿硕为您准备的新年礼，阿硕说‘别人有的，他的小小姐也要有，而且必须更好。’所以婉月小姐，我们都要向前看。”
接过耿墨手里的石雕小鸟，邢婉月将它护在胸口。那是她一次无意的抱怨，说书院里有个姑娘天天显摆她的小瓷鸟。
阿硕哥哥就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看着这个他亲手雕刻的小鸟。
“我不会让阿硕白死，血债必须血来还！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用南召圣女的人头来祭奠你。”
邢婉月直视着耿墨的眼睛，不知是对着耿墨，还是离去的耿硕说的。
“啪。”
婉月与耿墨两手相握，一个无声地默契在他们之间建立。
“银环，去跟家里所人有说，明日寅时（零晨四点）轻装出行出发去南疆。”
“阿墨，二哥那边就拜托你跑一趟了。最晚卯时在城门等，那时候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我们要打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是，耿墨与二公子绝不失约。”
看着那道飞快离开的背影，金蝉顶着哭红的双眼打抱不平。
“小姐为什么要让耿校尉去书院？他这会儿明明那么难过。”
邢婉月伸手摸摸，这个平日里和耿硕最不“对付”的金蝉。
“就是因为他难过才让他去的。”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不停地往下落。婉月蹲下身子，捡起一块儿地上的巧克力放在嘴里。
在甜蜜的味道里，婉月仿佛看到了，阿硕狼吞虎咽的样子，邢婉月就忍不住扬起笑脸。
蕲州城
近一周来，大街上难得出现了万人空巷的景象。密密麻麻的行人，他们要不相互搀扶，要不席地而躺，脸色蜡黄都集中在药堂之外。
“呕！”
“救命”
“我是韩家大少爷，让我先！”
“啊！好疼啊，救救我。”
张知州带着府役，脸上绑着面罩，拿着巨大的艾草一路前行。
“张大人，救救我们啊。”
“张大人，陛下会来救我们吗？”
“张大人，蕲州的大夫也病了好多，还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啊。”
被围住的张知州，眼圈泛红。
“各位乡亲放心，我不会放弃大家的。我张满月生于蕲州，长于蕲州，我承蕲州乡亲们的帮扶走到今日。我想各位乡亲保证，只要我还能站得起来，就会与你们同在。”
“张大人。”
“张大人。”
百姓的一声声呼唤，还带着对希望的向往。
拖着疲惫的身躯，张知州回到了州府。满街的病者，让他看见了生命的不易。
他想先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再向汴京递上折子。蕲州需要汴京的帮助。
“是不是那匹马？是不是？我就知道明知它的病了，你还卖了马肉。”
听着老妻指责的话，张大爷烦躁的大吼。
“当初你数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还怪我为什么没有卖马皮！”
“明明是你，儿子都说要杀了。你是非要留着卖。”
“如果不是你怂恿，我都没有想到要留着。”
“是你”
“嘭！”
巨大的踹门声，吓得两人浑身一抖，张老太看着门口的儿子，吞咽着口水默默坐下。
“什么马？！回答我，你们卖了什么马？”
张知州双眼通红，仿佛在里面烧了一片火海。
“说啊！”
“娃娃子我你”
张老头看着门口发怒的儿子，他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想着他是老子为什么要怕，张老头瞬间就支棱起来。
“叫什么叫！？老子不就是卖了一匹马嘛，你都当大官了，给我抹平一下不就好了。”
“什么马？是不是耿校尉留下的那匹？是不是？你卖谁了？”
“我本来想卖，但但是卖不出去，后来胖屠妇就来找我，她将马肉卖到了食肆和花楼，做了生马肉。是胖屠妇的主意，都是她。”
“不就是一匹病马吗？我可是你老子，你是这里最大的官儿，你就一句话的事儿。”
“大娃子，你得救救娘啊。”
耳边全是父母叽叽喳喳的声音，张满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明白这是蛊，不是疫症。
完了，他完了，张家也完了。
“我们张家能活着就不错了。”
张满月的声音很轻，但还是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看着儿子如游魂般的走出去，两人瞬间才慌了神。
张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旁站着的是呆若石像的张老头。
张满月坐在书房的案几前，空旷的房间就他一个人。望着微黄的折子，许久他下定了决心。
做错了就得认。看着写好的奏折，张满月刚想叫来外面的小厮
“张大人真是义薄云天，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就是不知你那不满三岁的儿子，会不会记恨你啊。”
冰冷如毒蛇的话语从背后传来，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传来。
“咚”
一只带着鲜血幼儿断指甩在了案几之上，微黄的奏折瞬间变成屠宰的案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