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章 打探
也不难怪杨宛才最忐忑，毕竟她还在禁足呢。
一个宫妃禁足不单单是这一个人不能出永宁苑这么简单，其实如果严格来说，一整个永宁苑的人都不许出门去。
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出门，膳房知道杨宛才禁足的信儿，到了用膳的时间自然就派小太监送膳来了。只不过膳食肯定跟从前杨宛才风光的时候不能比。
这时候恰好有膳房的太监给永宁苑送膳食来，食盒打开的时候杨宛才都要气笑了。
“这都是什么？豆芽炒肉末，素焖菠菜？这一大碗鸡蛋汤，鸡蛋倒是没怎么见着，碗底倒是明晃晃的看的清楚。菠菜也就罢了，这汤里头连一点儿油花也看不见。”杨宛才亲手用勺子拨了拨这碗汤，一勺下去愣是连鸡蛋碎也没舀起来多少。
这几日安心连走路都不敢放大步子，更不要说回答自家主子这样的问题，她努力的将自己的表情挤得不那么难看：“主子，您且先忍忍，等咱们解了禁足，自然有法子把这些讨回来。”
只听“嘭”地一声，杨宛才一把将桌子掀了个干净。她站起来看着安心：“从前在府里头父亲是怎么同我说的？他说进宫有数不尽的权势富贵，说以我们杨家这些年的功绩，我进宫之后除了有皇嗣的两位娘娘谁也越不过我去。说皇后病重，说不准过几年这后宫是个什么光景了，说只要我想法子得宠。哦，不，连得宠也不需要，只需要一个孩子父亲就能想法子叫我一人之下。可现在呢？皇上甚至都没给我个缘由就将我禁足，这宫里现在谁不像笑话林答应一样笑话我？这些日子皇上也再没有想起我一次，这就是父亲所说的荣耀？这般下去还谈什么皇嗣？谈什么一人之下？”
这动静可把安心吓坏了，她走到门口，只见着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在外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安心暗暗记下这个小宫女的模样回了屋内将门关上。
“主子，这话可不能这样就讲出来了。如今咱们不在府里，需得万事小心。主子莫要心急，咱们入宫方不过两个月，这时候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出错。咱们也要想一想皇上给的好处，主子在这批新人里头位份最高，又是一个人独居一宫，不论怎么说皇上也是念着主子的。这回禁足的事儿里头肯定有蹊跷，咱们现在受着掣肘不好打探，等咱们解了禁足再慢慢打探不迟。”安心以头点地，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主子可莫要将自个儿同林答应相比，她是个什么犄角旮旯的出身？怎么能同您相比？咱们现在只需修身养性，皇上既说咱们有错，那咱们便做出一副认错的样子来叫人拿不出把柄。有道是日久见人心，皇上见着咱们诚心认错，又有大人在后头推波助澜。这宫里最不需担心恩宠的就是主子您了。”
安心跟着杨宛才服侍也有十来年了，这十来年她可不是单单给杨宛才做贴身女使而已。有句俗话说的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句话既然能被老人们传到现在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安心从前在杨府里头只要服侍杨宛才铺床，穿衣，选衣裳首饰这些个轻松活计儿就行了。她从小就跟着杨宛才一块念书写字儿，甚至也一块用膳过，一起睡过觉。
称安心是尚书府的副小姐也不为过，安心偶尔代自家小姐去别的府门上头送礼，那些夫人，姑娘们也是一口一个安心姑娘，安心姐姐的叫着。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杨宛才的人那非安心莫属了。这一番话真是一句没用的都没有，每个字都往杨宛才的心里头说上了，等安心说完，杨宛才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妥。
她轻咬舌尖，努力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不消多久她就恢复了平日的大家风范：“你言之有理，起来吧。方才外头可有人？”
安心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回主子，方才外头有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婢子知道该如何处置。”
杨宛才点点头，主仆俩脸上那一脸傲气的神态几乎是如出一辙。如果抛开这一地的狼藉不看，要说这两个女子方才作出来了两首能流芳千古的诗词来也有人信。
虽然因为禁足，中秋要晋封宫妃的消息没有传到永宁苑里头来，但是杨宛才出身礼部尚书之家，这种有旧例的事儿她压根就不需要去打听。她原本想打发安心去打听打听这事儿，后来想一想，现在自己被禁足，安心又是自己身边掌事的女使，她肯定也出不去。索性她歇了这份心思不难为安心算了。
“找两个麻利的把这儿收拾收拾，你且服侍我更衣罢。”
安心微微低头应了一声是。
除了杨宛才，现在心里头最七上八下的就是柳昭荣了。她压根儿不需要打探，这样的消息自然有人送到她面前来。
柳昭荣现在还在病中呢。瑶华宫里上上下下几十上百号宫人也知道自家主子这段时间不高兴，当然也知道皇上要给宫妃们晋位的事儿，一个个走路都用脚指头走，说话也不敢大声走。不怪他们小心，实在是他们不敢这会儿高兴，万一皇上不封自己娘娘，现在高兴了叫娘娘看见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他们。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柳昭荣到底是女使出身，能坐到昭荣这个位置上，嗯。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往上数十八代的列祖列宗都显灵了。叫这些宫人们来看，柳昭荣实在是运气太好了一些。入宫服侍没几年就被太后娘娘指去了东宫给皇上做了晓事女官，入了东宫之后没几年就给皇上生下了皇长子。儿子刚满周岁皇上就登基了，几乎是没有经历什么斗争，光靠着生下皇长子这一条功劳就叫她鱼跃龙门成了从二品的昭荣娘娘。
不过柳昭荣本人却不觉得自个儿是凭着运气才有的今日。她现在正用一个拨浪鼓逗着大皇子，大皇子已经会走路了，说话也会一些，只不过说不清楚。叫母妃总是叫成“五灰”。至于父皇嘛，那就更难叫了，大皇子到现在还没学会父皇究竟怎么叫。
柳昭荣倒是不在意这些，总之孩子大了自然就会叫人了。她拿着拨浪鼓蹲在离大皇子两三丈远处，摇着拨浪鼓张开手等着大皇子走过来。
大皇子这个小胖墩子可高兴了，流着口水一口一个“五灰”地往柳昭荣那儿跑。
百合在一旁笑眯眯的服侍，她觉着吧，自家娘娘出不了门也挺好的。至少这两个月明显的就能感觉出来大皇子和自家娘娘更亲近了，柳昭荣除了不能出门这一点几乎是什么烦忧都没有。
柳昭荣可跟林答应，杨宛才之流不一样。柳昭荣出身不管再怎么卑贱人家也是一宫之主，是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蝶的娘娘。哪怕柳昭荣既不得宠，又没有执掌宫务。可是其他的宫妃们受了下头奴才们的委屈，想要人家的命也不是件容易事，必须报给了尚宫局，再请德妃娘娘定夺，最后少不得要落一个刻薄的名声。所以大家比起打杀了下头的奴才更倾向于想个由头换了去，换了之后也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报给尚宫局。就如同姜唯上回换了雷御女的婢子一般。
可是娘娘们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自己宫里的奴才们那是想打杀了就打杀了，至于不是自己宫里头的，只消一个“不敬”的由头就能先斩后奏。最后还能落一个“以正宫规”的好名声。更不要说柳昭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瑶华宫里头还有一位大皇子在。
即便是再看不惯柳昭荣的人要落井下石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把事情揽下来。
柳昭荣逗大皇子的美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蔷薇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大皇子这头。柳昭荣见着蔷薇回来了立刻就想开口，不过她看了看大皇子，或许是怕小孩子喜欢学舌，将手里的拨浪鼓丢给了乳娘就带着蔷薇，百合两个回了主殿。
柳昭荣可没那个耐心等回到主殿再问话，一出大皇子的寝室她就等不及的开口问：“打探的怎么样了？可听说了要晋封谁？”
蔷薇如实禀告：“回娘娘，德妃娘娘那儿铁桶一般，只知道这回得了晋封的主子们不少。不过要探听出来具体是哪几个还真是探不出来。婢子不敢轻易出面，打发了好几个小丫头拿些银钱去宫礼司试了又试，只能打听出来晋封大概的位份，这还是去针线司打探出来的消息。至于其他的，德妃娘娘一点儿风声都没放出来。”
柳昭荣咬了咬牙：“德妃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也不是你的过错。要是真就这样好打听，处理宫务的好处就落不到德妃头上。针线司那头有什么动静？可有赶制妃位吉服？”
这个问题嘛，蔷薇还真是不好回答。倘若有妃位吉服在赶制，那么必然是柳昭荣晋封为妃无疑。这宫里现在有资格做妃子娘娘的人也就柳昭荣一个，如果非要说的话，钱婕妤勉强也算得上一个。
可是钱婕妤离着妃位还有两截，不可能叫她跳过从二品的台阶一下子成了四妃之一。就算封了，柳昭荣也会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且不说柳昭荣的资历比钱婕妤要长，单凭大皇子这个宝贝疙瘩也能叫柳昭荣名正言顺的封妃。
可是问题就在于并没有打探出来有妃位吉服在赶制。如果蔷薇打探出来了，那么压根儿不需要柳昭荣问，蔷薇也会先一步把这泼天的富贵告诉柳昭荣。
不过蔷薇也伺候了柳昭荣不少年了，她自有一套说辞来回答：“回娘娘的话，倒是没有听说有妃子吉服在赶制。不过咱们也不必着急，比较赶制妃位吉服这样的大事肯定不会轻易叫人打听出来。再者即便娘娘这回没有轮上，只要咱们有大皇子，娘娘早晚都会封妃。眼下皇上才登基不到两年，娘娘在宫里头的资历并不大长久，再过两年等咱们资历长一些，何愁皇上不封妃呢？”
这个答案当然没有叫柳昭荣满意，不过其实她也明白自个儿没多少希望。进了大殿，柳昭荣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话虽如此，不过皇上要大封，本宫也盼着能轮上自己。不过从二品到正二品确实是一道大坎儿，本宫虽心急，但也不是心急就能有的。罢了，只盼着大皇子以后争气，能给本宫挣一个妃位来坐一坐。”
这话蔷薇可有底气接了：“大皇子瞧着就聪慧，娘娘这愿望肯定能实现。”
这可不是蔷薇对自家娘娘有多自信，而是因为大皇子是个男孩。宫里头但凡产下男孩的宫妃位份都不会低了，皇子成婚的时候也素来有给生母晋位的惯例。自家娘娘只要熬到大皇子娶妻那一日，再不济也能得个惠妃坐一坐。
柳昭荣这头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德妃，不过她嘛，嗯，以前或许还会笑话笑话柳昭荣在痴人说梦。柳昭荣做的蠢事多了她也懒的笑话了。
“真真是异想天开，婢子出身还妄想跟本宫平起平坐。即便她生的是个皇子，本宫生的是个公主又如何？妃位之首也好，执掌宫务也好不都是本宫？”
德妃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柳昭荣，其实她也不是个善妒的人。只是柳昭荣吧，以前在东宫的时候虽然位份也比德妃低，可是总仗着自个是服侍皇上的第一个人而处处看不起人。就连皇后娘娘，也是给柳昭荣安了一个“目中无人”的罪名惩治了她一番才对皇后娘娘恭敬起来。
至于其他人想得柳昭荣的好脸色那真是想都别想。
“得亏她生了大皇子，不然就她这副德行，不知道要在宫里头吃多少亏。但凡位份再低一点儿钱婕妤也不会叫她这么嚣张。”德妃给了柳昭荣一个最中肯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