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 章 变故
今日宴席免不了要喝些酒来助兴,男人们喝的酒有个姜唯觉得俗气的名字,叫金玉酒。至于里头到底有没有金和玉这姜唯肯定能说一句‘当然没有’。金和玉怎么能拿来酿酒呢?
女子们今日喝的酒是果酒,叫梅香露,甜甜的没什么酒味儿。姜唯这样不大能喝酒的喝了两三杯也不觉得难受。姜唯的位置靠后,倒也不需要喝什么酒,那是男人们和坐在前头的娘娘公主们该干的事儿。轮不着姜唯这个做陪衬的绿叶子。
姜唯倒是高兴了,前头喝酒的长公主却是遭了殃。皇上皇后也好,王爷宗妇也罢,各个都得给长公主敬酒。其实按理应当是长公主给皇上敬酒的,可按亲公主又比皇上大一些。长公主又跟皇上不是一母同胞,摸不清皇上的性子,因此无论是谁来敬酒她都接下来了。喝到后头感觉有些晕晕的时候也不觉着奇怪。
殿内觥筹交错,前来献艺的乐师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姜唯觉着其中有一个乐师吹得箫很好听,源远流长绕梁三日。姜唯出身姜府也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只是她自小学的都是筝和琴。倒也想过学笛子和箫,不过光学琴就叫她绞尽脑汁了,笛子和箫更是被她从心里丢了出去。
到一群穿着绿衣服的舞姬上场献艺的时候皇上说自己累了请大家接着吃喝,他要走了。众人当然没有一个敢留住皇上不让走的。倒不是这个刚及冠没两年的皇帝陛下有多大的威信,只需看看皇后娘娘那发白的脸色就没人敢拦。
皇上没走是没人敢先离席的,即便贵如国母也得往皇上后头靠。皇上顾忌着皇后娘娘的身体,登基设宴以来一直都是半途就带着皇后娘娘走了。这事儿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御史大人们每次还要上几封奏折来夸一夸皇上但是又不能明晃晃地写出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身体不好。
皇上都走了,众人也就接二连三地散了。到最后姜唯也没跟父亲说上一句话,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儿,她相信父亲早就打听到了自己晋封的事儿,也肯定隔着人群认出来了自己。
不过她其实很想当面告诉父亲自己在宫里头安然无恙。
众人退宴席也是有讲究 的,首先是公主王爷们先走,再是娘娘们走,再是大臣和其他嫔妃们按着品级来一个个地走。轮到姜唯该起身时父亲已经走了,她也丢了兴致,起来跟其他比她位份低的人见了礼就走了。
姜唯并没有直直地回了降华阁,她先是打发了小流子回宫去取了几个花灯。自己则带着云汐去了后苑的假河处准备放花灯。其实御花园里有一条不小的河,是先帝叫人挖出来的。不过这时候那条河肯定乌泱泱的围满了要放花灯的人。姜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她是真的想给故去的祖父祖母放两个自己参与做了的花灯。
姜唯打记事起就没见过祖父,父亲说祖父没得早。姜父还没及冠那会儿祖父就没了,连冠礼都是伯祖父代为行的。祖母姜唯倒是记得,是在姜唯六岁的时候没的。那时候弟弟才刚刚学会走路。姜唯记得祖母是病没的,但不记得是什么病了。郎中交代过不许吃发物,不许食大荤大油。但谁料祖母是个不省事儿的?日日偷摸的吃些鱼肉的,父亲不许她吃就嚷嚷着父亲是个不孝的。
姜唯还记得祖母不喜欢自己,更喜欢弟弟一些。过年时给的红封比弟弟的薄了一半不止。
不过人死如灯灭,又是自己的祖母。姜唯并不想纠结这些已经过去的事儿,她还是想放个花灯给祖母,至于她收不收这份心意嘛?这个就没人知道了。就算不收姜唯也不会太在意。
姜唯到小河处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人在。也是认识的人,是雷御女。雷御女倒是比姜唯先发现彼此,离着好几丈远就行了礼。
等姜唯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开口:“妾见过舒姐姐。”
姜唯虚扶了她一把:“妹妹也是来放花灯的?”
雷御女点点头:“妾没福分去参宫宴,御花园里头人又多就来了此处。不过妾的灯已经放完了。”稍微停顿了一下,雷御女接着说:“妾幼时曾有一段时日寄养在舅舅家,后来母亲把妾接回去了。没过多久舅母人就没了。妾记得舅母是个极温柔的人,对妾和表哥表姐并无不同。妾也是来全一全妾与舅母的情分。”
姜唯点点头:“理应如此。你有心了,你舅母收了你的花灯定然高兴。”
雷御女有些愣神,她没想到姜唯会安慰自己。这宫 里头的情谊向来假的很,不过这句话还是叫雷御女红了眼眶。她诚心诚意地行了个礼:“多谢舒姐姐。”
姜唯本还想宽慰这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一番,但是老远就看见了小流子带着云锦 两个人正一路小跑 着赶过来。
小流子便罢了,能叫云锦也失了分寸定然是有什么事。而且肯定是不小的事。姜唯收了笑容往前走了两步。
小流子和云锦到姜唯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云锦看了看旁边的雷御女,后者很有眼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云锦对雷御女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再对姜唯说:“主子,花灯就叫小流子替您放了。出大事儿了,长公主从步辇上头跌了下来,现在昏迷不醒被抬去了朝阳宫。现下侍卫大人们正四处拿人呢,此时实在是不宜逗留在此,还请主子速速回了降华阁。”
姜唯表情凝重的点点头,走向一旁的雷御女拉着她:“快些回了怡和苑,不,是现在就回去。”说完不等雷御女回应便带着云汐云锦和小流子走了,也没提叫小流子放什么花灯的话。
后苑离着降华阁也有一段路,姜唯没走一会儿就能碰见两个带着刀拿了麻绳的侍卫。也有几个问了姜唯是哪个宫里的贵人 ,方才从哪儿回来。姜唯一一答过之后他们就客客气气地走了。
待回到降华阁的时候姜唯才抓了云锦和小流子细细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长公主怎么会从步辇上头跌下来?”
先回答她的是云锦:“回主子的话,婢子也不知,小流子回来取花灯的时候拉着婢子就跑。路上跟婢子囫囵说了一通,不过婢子去寻您的路上碰见了许多侍卫。”
姜唯又看向后头的小流子,小流子最会看眼色了,立刻就走过来开口:“奴婢回主子话,奴婢奉主子命从未央宫回咱们宫里头 来取花灯。路上遇着呼啦啦一群太医朝着朝阳宫的方向跑。奴婢等了一会儿,瞅见一个后头落单抓药的小太监。奴婢赏了他五钱银子,这小太监看着约莫就十来岁的样子,没什么心思,见了银子就跟奴婢交代了。说是长公主从步辇上掉下来了,现在摔的不省人事挪去了最近的朝阳宫。他的师傅杜太医先去了朝阳宫,打发他拿了药箱再赶过去。奴婢跟着那小太监到了朝阳宫附近,逮了个小女使打发了一两银子,那女使说长公主今日饮了酒不便出宫便留在的宫里头过夜,可谁知去公主的宫殿路上好端端的就从轿辇上头摔了下来。公主的仪仗又大,步辇又高。摔下来立刻就晕了过去。再多的奴婢也不知晓了。”
姜唯拍拍胸脯,喝了一口茶压一压心里的慌。一旁的云汐脸色也有些发白,不过好在还能站的住。缓了一会儿姜唯才道:“今日这事儿你立了功,若是逗留在外头不知道要生什么事端。从此你便是降华阁里头的大太监,其他太监都越不过你去。一会儿你自去云锦处领赏钱,只是若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打探的同时要护好了自个儿。今日这事绝不简单,今晚起不得我的吩咐不得出降华阁,下头的人都看的老老实实的,决不能叫降华阁卷进去。”
小流子心里头高兴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磕了个头:“奴婢多谢主子,奴婢遵命。降华阁的太监保证连一条腿都迈不出去。”
后头行礼的两个云都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大家紧绷的弦也一下子就松快开来。
姜唯终于拆下了这叫她不能随意 动弹的朝天髻,吩咐云锦给她沐浴。躺在浴桶里头的姜唯倒没有感觉多舒服。
她一边泡着一边问云锦:“你说,宫里头长大的公主殿下,怎么会从自小便坐的步辇上头摔了下来?”
云锦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主子问话岂有不答的道理:“大概是吃酒吃醉了罢?”
姜唯摇摇头:“那酒我也吃了好几杯,里头的酒味儿几乎都尝不出来。即便那酒厉害,和顺公主估摸着从及笄开始就参加宫中大大小小的宴会。她自己能喝多少酒自己当然是有数的,中元节又和中秋除夕这般大节日不同,即便饮酒也该拿捏的份量。更何况···更何况活到现在的公主绝不可能是个没些城府的。”
云锦点点头觉得姜唯说的有道理,忽而又眼珠子一转小声问姜唯:“主子的意思是,怀疑这人后头有人害的?可宫里一向是后宫的主子们害来害去,做什么要去害公主呢?”
姜唯像是听不出来云锦话里的大逆不道:“我也不知道,总之绝对有什么理由对公主恨之入骨。这事儿肯定这两日就要出个结果。若是小人物害的肯定要公之于众,若是大人物害的就会找个由头打发了这事儿私下里再慢慢计较。”
云锦不懂:“为何大人物害的就要扯个理由搪塞过去?”
姜唯叹口气,苦笑一声:“你可听闻皇上对杨宛才有什么处置了?”
云锦明白了。杨宛才拿茶叶来毒害自家主子的事儿皇上到现在还没给个准信儿,今日的宴席云锦没跟着去伺候,若是去了见着姜唯和杨宛才的座位挨着只怕要回来气的一蹦三尺高。
其实有能力害公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若是下毒,要买通膳房的人,宫宴上伺候用膳或倒酒的女使,少不了还要在公主的仪仗上做些手脚。若不是下毒就更厉害了,首先要买通公主身边伺候的女使太监,还要把七八个抬轿辇的太监至少买通一半儿,更要在步辇上做些手脚还不被公主的人发现。这些程序还不能出了一步差错才能叫公主在行路的途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大马趴昏迷不醒,在奴才们面前失了皇家威严。
这几个抬轿辇的太监肯定是没命了,公主身边伺候的女使太监们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总之每一个都不能全须全尾的再跟着公主回了公主府。公主自己当然是安然无恙的,只是若皇上真的追究起来少不了要给公主安一个有损皇家威仪的罪名。不过肯定是不会叫公主因为这个罪名吃什么苦头的。
若是宴席上出了问题才叫公主摔了,德妃娘娘这个六宫主事和宴席负责人也少不了一通大大的挂落儿。这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道有多少条性命要葬送在这里头。
有这个本事能把手伸到膳房,宴席上,甚至是公主府的人首先一个就是要位高权重。还要在宫里头有自己专属的一套阵营,这样的人其实很好猜。皇上肯定是能排除的,就算皇上想除掉自己唯一的皇姐也不会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
再就是皇后和三位娘娘和两位王爷。柳昭荣···柳昭荣这个脑子姜唯觉得也能排除了。若是柳昭荣能做出这样漂亮的事情来姜唯宁愿现在就去找根柱子撞了。若是她都能走的这样的好棋那后宫众人也无需来争什么宠爱位份了,合该都去打仗当谋士。而且柳昭荣现在还是“称病不出”呢。至于皇后和其他两位娘娘姜唯也不知道会是谁。两位王爷就更不必说了,不必说接触了解,姜唯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位王爷是高是矮,脸是方的还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