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章 送礼
姜唯晋封的消息像蒲公英一般不知不觉地飞得满宫里都是。
姜唯离开凤仪宫时碰到的那位女官正是来给皇后回禀的女官。
“你说什么?皇上当真要晋封她?”皇后手里捏着姜唯捧给她的茶杯还不曾放下。
“回娘娘的话,婢子岂敢欺瞒娘娘?眼下皇上口谕怕是已经到了降华阁了。封号怕也是到了。”玉桑道。
“什么?还有封号?什么封号?”皇后娘娘捏着杯子的手都隐隐有些发白,脸上倒是见了一丝红润。
“回娘娘话,乃是舒字。”
玉桑一介女婢,虽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混得一个女官当当。虽不如玉佩的脸也是宫里的一号人物了。若是叫她处理什么人情世故或是教训一些什么小嫔妃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但若是叫她识文断字却是有些难了。入宫之后她也陆陆续续地学了几个字。舒字她也认得,也知晓是个叫人高兴的字。但若是要再往深里想想她就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了。
玉佩比玉桑的脸的原因就在于玉佩进宫前就读过一些书。后来家里遭了天灾,一场洪水把家里的房屋都冲没了才叫玉佩走了门路进宫来。玉佩当即就道:“舒?皇上这是何意”
皇后听见这个封号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杯盏:“是啊。若说皇上看重他怎会取一个并无什么含义也无夸赞之意的字来给她做封号?若是不看重她为何侍寝第二日便得了晋封还有封号?咱们这位皇上啊,且看着吧。但愿舒敬训莫负了本宫的期望。玉桑,挑些好东西,再去库房取一支消肿的药膏来一并赏了舒敬训。你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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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宫。
柳昭荣自然也得了这个消息,当时便摔了两个琉璃水晶杯。把一旁正自己手舞足蹈的大皇子吓得哇哇的哭。
“贱人,才入宫几日便勾引了皇上。她入宫时本宫的礼也不曾亲自接,真以为靠着皇后就能好好得宠了?本宫都没有封号,她这是要踩在本宫的头上。”她挥挥手示意乳娘把哭得厉害的大皇子带走,对着自己的心腹婢女蔷薇接着道:“且走着瞧,本宫才不会放任她得宠,届时她若得了个一儿半女,那本宫的大皇子在宫里便没了立足之地了。”
柳昭荣知道自己出身卑微,自己已经是一宫主位了,但自己的父亲只不过虚领一个五品官的虚职。莫要说上朝,就是叫他去上任他也不知该去哪儿当官儿。柳昭荣知道这不过是因为自己生下了大皇子,若大皇子的外祖是个贩夫走卒说出去皇家脸上也无光,便赏了柳父一个虚职,左不过一年花不了多少俸禄养着罢了。
至于其他的便别想了,柳昭荣的母亲到现在还等着女儿给她挣个诰命呢。
柳昭荣也知道宫里的嫔妃们几乎个个出身都比她好,可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五品官之女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别人生个儿子跟大皇子抢的,尤其是姜唯这样出身不知道比她好了多少的,几乎是得知了这么个人开始柳昭荣就对姜唯恨之入骨了。
朝阳宫和玉芙宫都没什么反应。
皇后觉得很奇怪。柳昭荣发了一通脾气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德妃向来贤惠,不是争宠的性子,可钱婕妤是皇后最摸不清楚的。
钱婕妤是皇上还是皇子出巡时带回来的,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钱婕妤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皇后还记得钱婕妤给她奉茶的那日,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现下她已经是婕妤了,自然不会再把眼睛哭成桃子了,可钱婕妤算得上是最最得宠的妃子了。为什么得了这个消息却不痛不痒的?
听说玉芙宫今日午膳还打发银子点了两个菜。
姜唯的头都要大了,她刚歇下不到半个时辰皇后娘娘的赏赐便到了。别无他法,今日早晨皇后才提醒了姜唯要守规矩呢。只能叫云锦服侍着起了身穿了外衣,头上快速挽了一个单螺髻插了个点翠华胜便出了门子。
“妾谢皇后娘娘赏。”姜唯折腾半天只为了说这一句话。歇息了半个时辰,她已觉得自己身上舒服许多了。谢完恩便进了寝殿靠在贵妃榻上。
云汐被云锦头上的大包吓了一大跳:“你的头是怎么了?怎么肿了这么一大块?”
回答她的不是云锦而是姜唯:“她见我晋封,心下高兴,出门子时不注意跌了一跤。你且莫要传扬叫人看了她的笑话。传午膳时问膳房要些冰来敷一敷。”不是姜唯有意隐瞒云汐 ,而是若是叫云汐知晓了云锦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只怕要吓得瞠目结舌,直至把云锦处置了才肯罢休。
云汐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叮嘱了云锦要吃发物便请示姜唯道:“主子,皇后娘娘送来的礼如何置办?是充进库房里头还是叫人摆出来看?”
姜唯犹豫了一番,斟酌了许久才道:“摆出来吧,摆得显眼一些。都摆在正厅,其余的你们看着做主,只是不要放进了寝殿。”
云汐云锦两个应声而退,云汐去传了膳,云锦则因为脸上有伤不便当差回了房中。
今日跟着云汐回来的膳房太监有两个,太监们手里的菜则有足足六个。
“这可是才人的份例,你们且带回去罢。”姜唯昂着下巴对着两个太监道。
今日能分派来给姜唯送膳的太监自然是有眼色的,与从前来送膳的那个木讷的小太监不同。两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其中一个弓着腰开了口:“舒敬训恕罪,虽说敬训的份例是四个菜,可余下的两个是奴婢们孝敬主子的。不算在份例里头。”
姜唯才不管这是谁的孝敬,她自然知道是膳房孝敬她的。至于这两个太监要把这份孝敬揽在他们身上姜唯也不管,她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话。若有人告她得了晋封便目中无人,一个小小的敬训竟敢无视宫规地享受才人的份例,这句孝敬话便是她辩白的依靠。
姜唯得了想要的话,挥挥手叫两个太监出去了。两个太监一脸的茫然,难道只说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是的。
下午的降华阁很是热闹,皇后娘娘都带头送了贺礼,其余的娘娘们再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差了身边得力的宫人将贺礼送来。接着就是非主位的其他嫔妃,瞧见了娘娘们送礼自己也得巴巴得送来。只是这肚子里有多少抱怨的话便不得而知了。
姜唯今日无论对方位份高低,皆是一视同仁出门前去迎礼。幸好如今宫内有名分的主子们满打满算只有十几位。若是换做先帝的后宫只怕姜唯的腿今日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云汐云锦收拾礼单子的时候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其余娘娘主子们都送礼送得规规矩矩叫人挑不出错来,唯有柳昭荣和一位雷更衣的礼不寻常。柳昭荣送了一面镶琉璃金边的铜镜。雷更衣送了一只成色普通的银镯子。
人家送礼都是成双成对的,例如德妃娘娘送了一对梅花花瓶。算不上很名贵但也挑不出错处,但柳昭荣送一面珠光宝气的镜子来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姜唯仰仗着家世而已,叫姜唯自己照照镜子罢了。
姜唯挺冤枉的。她的家世可不算太好。礼部尚书的女儿可也在宫里头呢!姜唯忍下心中苦笑拿起来雷更衣送的银镯子:上面什么都没有,有些划痕,像是戴了很久的镯子了。但是表面却极有光泽,有一层淡淡的光晕。想必它的主人一定将它保养得极好。
云汐第一个冲出来不服气,嘴巴一撇道:“主子,昭荣娘娘也就罢了,这雷更衣是个什么身份?也敢瞧咱们不起?婢子这就打发人去问问雷更衣是存的什么心。”说着便要出去,云锦连忙将她拉了回来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哄着。
“云锦,你可知更衣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有多少?”姜唯忽然问道。
被点到名的云锦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番再回答姜唯的话:“主子有所不知,更衣虽也是个位份,但份例内只得两间屋子,一个婢子。饭菜也是一餐一个菜。银子嘛,一个月只有五两银子。”
云汐云锦升了姜唯身边的大宫女之后月例银子是一两银子一月。姜唯的月例银子是三十两。皇后娘娘身边的玉佩玉桑两位姑姑二十两银子月例。
五两银子听着是不少,但宫里除了份例里的东西每一样都要银子打点的。若想吃得好些要出银子,穿的好看些要银子。打点下人更需要银子。更何况她们进宫才不足半月,月例银子要下个月初一才发呢。若姜唯所料不错,雷更衣进宫之后打点过活已经捉襟见肘了。这镯子想必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姜唯眼珠子转了转问云锦:“可知雷更衣是什么来路?”
“回主子话,雷更衣是采选的公公从民间采买来的。婢子也不知道雷更衣是何方人氏。只是有一点婢子知晓,雷更衣家里应当并不富裕。”云锦回答道。
姜唯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下次若有机会要寻个法子把这镯子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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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礼后姜唯便接着有一笔没一笔地描她那已经落下好几日的花样。她有些心虚,头一日拿起这个花样子时还想着七日内绣几方帕子出来,这都三日过去了帕子的花样还没描完。
没过多久她就一脚踢开了花样子将它往针线筐里理直气壮地一丢,实在不是因为她没有耐心。从前在姜府里头捏着针就是一整天她也捏过,可现下她的心实在是静不下来。
从昨日侍寝到今日收了几口箱子也装不下的礼,如今的降华阁在宫中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不知多少位份不高的嫔妃们想进降华阁的门来同姜唯讨教讨教,奈何又觉得今日就来只怕不妥当。
姜唯心有些慌,她知道若她选了另一条路此刻已经成了第二个林答应。这封号她已经在嘴里心里咀嚼了千百回了。舒字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涵义,德妃娘娘的德字寓意德妃娘娘品德高尚,端庄贤惠。但舒字就算拆解开来也勉强能说出是皇上想叫姜唯开心。
姜唯信吗?不信。
她觉着吧,皇上是怕给了太好的字叫她心生傲气。从此记不住自己的话了且来敲打敲打她。或者是皇上不想叫她把风头出尽了,这个封号是拿来护着她的。总之不论是哪一种,姜唯都能接受,但一想到皇上今日口谕里夸她的话她心里就丝丝的甜。
她何尝不知道皇上口谕里的话既能正着听又能反着听?不过那又怎样?皇上的口谕像是给了姜唯在宫内立足的底气。
明日是十五。因皇后娘娘身体不太好,请安通常都是逢五逢十地。但也有例外,例如秀女进宫第二日要给皇后娘娘磕头,又或是宫内有什么事。但几乎有事都是德妃娘娘主持请安。
姜唯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时才隐隐地有些后怕。如今紧要关头的事情除了明日的请安还有如何把降华阁筛一筛。她有心想叫宫外的父亲替她查一查她宫里各位宫人的底细,但此时恐怕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降华阁,若此时她往宫外递消息不知道要牵出多少纷扰来。
其实云锦也给了她一份名单,上头详细记载了这些宫人们的名字,家在何处,上一份差事是什么,又是如何来的降华阁。但是姜唯不傻,她知道这份册子上恐怕除了名字外其余也没什么真话了。
也不怪云锦,彼时她也是头几日到降华阁当差,只怕无人会将她的问话当回事。所以姜唯如今除了云汐云锦外只能将那个曾来给她禀报过林答应消息的小流子对得上号。其余人虽知晓名字但姜唯实在是对不上号。
她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索性干脆坐了起来。在外守夜的云锦听见了响动便进来了。
“主子,明日要请安的,快些歇息罢。”云锦劝道。
“云锦,你可有法子把降华阁筛一筛?”姜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把这个难题一脚踢给了云锦。
云锦能有什么法子?主子问话她岂能不接?只能硬着头皮道:“回主子的话,若想要拿捏人,必要露出破绽叫人先拿捏住。”
“你是说叫我犯个错?且还不能是不接礼这样不痛不痒只能得些张扬传言的小错?”姜唯问道。
云锦点点头道:“不过绝不是这几日,现下盯着降华阁的眼睛恐怕奴婢都数不过来。若是主子现下犯个大错只怕不少人要把主子拉下来,这事急不得,需等主子的风头过了再图图徐之。主子现在最最紧要的差事是睡觉,明日好有精神头同娘娘们斗法。”
姜唯看着一脸严肃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的云锦笑出了声,挥挥手叫她出去。即已有了隐晦的章程她也能睡得着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其实姜唯压根不需要着急,再过不久筛降华阁的机会便送到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