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叶金柯
“不过，那时候你不应该待在前院吗？怎么也会去柳府的荷花池那边？”
沈锦棠抿了抿唇，并没什么质问的意思。
仿佛只是寻常聊天。
那双修长削瘦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捏紧了茶盏，但悄无声息地又将它松开，指尖微微泛白。
许辞舟敛眸道：“只是一直待在前院有些无聊，我才偷溜出来想着四处看看，没想到遇到了那样的事。”
“规矩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他将已经空了的茶盏放回托盘，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闪着，像是有些自责的样子。
外男没有经过允许，进入主家的后院确实有些不遵礼法。
可沈锦棠看着眼前这人垂下的眸子，怪罪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更何况今日他救了自己，回来的路上还淋了雨
“罢了罢了。”沈锦棠不自在地摆了摆手，哪里有一点要责罚他的样子。
闻言，许辞舟勾了勾唇，眉眼之间多出几分柔软。
他就知道。
而且对于郡主殿下刚刚提出的问题，他自然也是没有说实话的。
偷偷溜去后院，不为别的，只是想默默跟在她身后，多看她几眼而已。
哪怕是背影也好。
琥珀色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病态的痴狂，全然隐匿在沈锦棠看不见的角落，恣意生长。
“诶？这是什么？”
女孩带着疑惑的声音微微上挑，打断了许辞舟往更深处去想的念头。
只见沈锦棠起身走到了旁边的木椅旁，将许辞舟放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耳铛捏在了手中。
许辞舟瞳孔倏地一缩。
“铃兰耳铛？这款式我可从未在永宁城中见过。”沈锦棠歪了歪头，眯眼笑道：“难不成这是阿舟亲手做给心上人的？”
她弯下身来，两只小耳铛轻巧地挂在如玉般的指尖，因着她刚刚的动作而微晃着。
“嗯。”
男人的喉结暗暗滚动了一下，尽量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属于少女的白腻肌肤。
心跳如雷。
沈锦棠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知为何心里某处酸酸的。
她直起了身子，语气中有些僵硬地说道：“是谁呀？是晋国人吗？”
虽然听任飞说，阿舟还不及弱冠，但马上也要过十八岁生辰了。
若是之前在北晋有喜欢的女子，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许辞舟摇了摇头，直视着少女那双足以夺魂摄魄的桃花眼。
“那是楚国人？”沈锦棠努力忽略掉自己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加好奇地问道：“沈府的侍女？”
许辞舟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便低头笑出了声：“殿下，别乱猜了。”
“不嘛不嘛，快告诉本郡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沈锦棠佯装生气，在许辞舟眼里却像只快要炸了毛的小猫。
总是在人前高傲骄矜，实则鬼灵精怪，善良又心软。
许辞舟看向她手里耳铛的破损处，眼神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喜欢的女子自是夭桃秾李，玉叶金柯。”
“但我身份低微，甚至不敢将她的名字说给殿下听。”
说到这里，他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静静地与沈锦棠对视。
或许这人身上真的有某种魔力，这话说完，沈锦棠便脸颊微红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也就是说，那女子还不知你心悦于她？”
“嗯，我怕说了之后吓着她，万一又很久不理我，怎么办。”
许辞舟嗓音有些酸涩，红意也悄然晕染上了眼尾。
沈锦棠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狗。
浑身雪白，摸起来毛茸茸的。
更重要的是，那只小狗抬眼看她，朝她摇尾巴的时候，也有这样湿漉漉的眼神。
好奇怪
很久不理他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知是这屋里太热，还是她这几天真的有点上火，沈锦棠只觉得自己脑子乱乱的。
一刻都不能再和这奇怪的男人多待。
“那，那既然这样，本郡主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沈锦棠将手里的耳饰轻轻放在了桌上，双颊飞上了两朵粉霞。
许辞舟点了点头，起身道：“恭送殿下。”
“外面雨大，”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送殿下回”
话还没说完，沈锦棠就急忙打断了他，娇声道：“不必，不必！不用送。”
片刻的功夫，主仆俩就撑着伞离去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许辞舟才回了房间。
看着桌上被沈锦棠摆弄了好一会的耳铛，他突然觉得这本来要被丢掉的小东西，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许辞舟郑重其事地将它们放在了自己的贴身荷包里。
笔尖悬于宣纸上已久，一滴墨汁悄然落下。
看着那明显又要作废的山水画，绿云眼里满是担忧地瞟了一眼站在书桌前发呆的郡主殿下。
三天来总是这样魂不守舍。
奇怪极了。
“哎，”实在是绿云的视线难以让人忽视，沈锦棠回过神来轻叹了口气，转头道：“丢掉吧。”
“是，殿下。”绿云快步上前，手脚极麻利地将这画折了起来，放在一旁的箱子上。
因为有心事的缘故，沈锦棠也没什么兴趣继续画些什么了。
于是她将毛笔挂在一边，整个人都窝在了木椅上。
“我喜欢的女子自是夭桃秾李，玉叶金柯。”那人清冽的声音无端又在沈锦棠的脑海里响起。
这样的女子，能是谁呢
难不成是苏瑜？或者是柳云舒？亦或者
沈锦棠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自己脑子里所有关于许辞舟的事全都甩出去。
“真是的总想这些做什么，他又不是本郡主的什么人”
“就算，就算他喜欢的人是本郡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他长得好像噗噗怎么会有人的眼睛和噗噗的眼睛那么像”
绿云竖起耳朵听自家郡主小声嘟囔，在听到“噗噗”这两个字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噗噗是只从西洋那边进贡来的小狗，长相可爱极了，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总让人觉得是在哭。
不过这只小狗只陪了年幼的沈锦棠两年的时间，就因品种疾病离开了。
当时沈锦棠为了它，哭的惊天动地。
还亲自给这狗狗在韶关院的梨树下刨了坑，将它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