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耳铛与姜茶
灵嘉郡主起驾回府时,虽然只是申时,但乌云已遍布天空。
等距离沈府还有一刻钟路途时,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淋在了青石板路上。
沈锦棠挑起了车旁小窗帘的一角,原来侍卫们已经披上了绿云准备的雨衣,守护在马车两侧以防路滑。
而沈锦棠目光的左前方,正是许辞舟。
这人肩宽窄腰,身形高挑,寻常尺寸的雨衣披在身上多少都有些不合适。
一会儿的功夫,他那套劲装便快湿了一半还多。
沈锦棠没有多看,撂下帘子后端坐了回去。
这马车是沈淮特意找工部最好的匠人做的,内部更是用了冬暖夏凉却千金难求的龙凤檀木。
冬日里还会铺上一层狐裘,烧着金丝萝炭,与室内都没什么分别。
如今帘子一撂,更是隔绝了外面的风声雨声。
“殿下,放心吧,每个人都有雨衣。”绿云笑道,“淋不到的。”
沈锦棠点了点头,补充道:“回去让王管事给阿舟再做一套雨衣。”
“啊,好的。”绿云愣了愣,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兴奋地说道:“阿舟身形确实有异于常人,今日更别提多解气了!”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阿舟便一下子拽住了您,还一脚踹在了柳二小姐的膝盖窝上,别提多”
还没等她说完,沈锦棠就挑眉问道:“是他把柳意清踹下去的?”
绿云笑意更甚了:“正是!别人可能没看清楚,奴婢可看得真切!可真是心情舒畅!”
沈锦棠的眼弯了弯,连唇畔都漾起了一抹笑意。
“做事这样干净些最好,否则本郡主还要给他断后。”
少女的尾音带着上挑的得意,绿云也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咱们灵嘉郡主,傲娇着呢!
回到房间后,许辞舟便脱下了雨衣和已经淋透了的常服。
他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将几件衣物挂在了长竿上。
“叮”
突然间被掉了个方向的上杉里,掉出了两个小巧精致的铃兰耳铛。
因为这样一磕,这脆弱的小饰品便凹了一个角。
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指尖将其轻轻捻起,许辞舟一双墨色的眸子看着它们出神。
原本,这是他亲自做来要送给小殿下赔罪的。
虽然不知那天是哪句话让她生气,总之是自己的错便是了。
但
他记得那时,柳意清问她是否心悦于太子。
她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许辞舟的眼神回到耳铛凹掉的那一角上,瞳孔之中有着莫辨的情绪。
仿佛下一秒就要汹涌澎湃地溢出。
“咚咚”
是敲门声。
男人轻轻皱起了眉,若是任飞的话,一嗓门便能喊出声。
在这雨天前来的,莫不是王管事?
看了眼挂在竿子上滴滴答答落着水的衣物,许辞舟只穿着条用于换洗的黑裤子开了门。
而沈锦棠也就毫无防备地看到了那精壮的腰身。
以及,镶嵌在结实胸肌上的两颗红点点。
一双水濛濛的桃花眼瞬间瞪大。
许辞舟低头见到不同于王管事小黑帽的花苞头,起初还一愣。
但一息之间,他就反应了过来,门也被“啪”地一声紧紧关上。
“殿下,您稍等。”
男人的语气再平常不过了,但无端地就让人觉得在克制些什么。
呆呆撑伞站着的沈锦棠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拒之门外。
不过此时此刻,她的关注点倒也不在这里。
她身后端着姜茶、被挡住了视线的绿云有些疑惑地道:“殿下,阿舟怎么了?”
“啊”
未等沈锦棠继续说些什么,绿云就小小地惊呼出了声。
“哎呀!殿下!您怎么流鼻血了!”
“有吗”沈锦棠吸了吸鼻子,一抹不太对劲的温热随之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
绿云是想用绢帕给她擦一擦的,奈何自己手里还端着给许辞舟的姜茶,心下着急也没办法。
“吱”
不等绿云在小脑袋里想些什么办法,沈锦棠眼前的门就打开了。
许辞舟简单地套上了一件白色的粗布上衣,看着鼻子下方红彤彤一溜的沈锦棠,眼底即刻划过不加掩饰的笑意。
“殿下,不嫌弃的话用这个擦一擦吧。”
说着,许辞舟便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这帕子被洗的泛白,摸着却还算柔软,还有股清新的皂角味道。
沈锦棠将这救命稻草连忙接了过去,堵在了鼻孔处。
“头向上仰。”许辞舟柔声说道。
沈锦棠此时一门心思都在想自己丢人丢到他面前来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一钻。
为了让鼻血快点消失,她自然乖乖听话地扬起了头。
“都怪小厨房的人!”沈锦棠愤愤道,“这几日总做些容易让人上火的菜系,早上嗓子干,现在倒好还流了鼻血!”
少女娇声抱怨着,许辞舟心下又心疼又好笑,眉眼间尽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柔意。
“正是如此,殿下回去可以喝些金银花茶去去火。”许辞舟低声道。
“嗯!”沈锦棠捏起小拳头,嫉恶如仇般应下了。
许辞舟看了眼绿云手上拿的托盘和茶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多问什么,而是说道:“殿下,外面雨还没停,若是您不嫌弃”
沈锦棠一听他这么说,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便进了他的屋子。
雨下的仍然很大,沈锦棠还真怕自己一边上了火一边感了冒。
什么闺阁礼法都不重要,总之不能委屈了自己。
秦夫人一向是这样教她的。
转做侍卫后,王管事也并没有给他换房间,仍然让他在这里住着。
沈锦棠四处打量了一番,虽然这有些小,但被许辞舟收拾得很干净。
空气中还飘着一种淡淡的,和他身上一样的月麟香味。
绿云将托盘轻轻放在了桌上,见许辞舟眼神看过来,便笑着解释道:“这是姜茶,淋了雨之后喝这个再好不过了。”
“咳。”
沈锦棠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将手中的帕子放在一旁,道:“今天谢谢你救了我,还为我出气,这茶自然算是赏你的。”
语气有些许的傲娇,却勾得许辞舟心痒痒的。
“那谢过殿下。”
许辞舟见她眼神并没看向自己,便将手默默地贴在了茶盏上。
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姜茶的温度如同闪电般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心里。
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