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劲装
交代了姜贵人侍寝的事之后，楚文帝并没在凤仪殿多待，深深地看了眼沈锦棠，便摆驾回了勤政殿。
“皇后娘娘，五公主殿下，”沈锦棠福了福身，“臣女身子不爽，就先回府了。”
“嗯，慧心，送灵嘉郡主出宫吧。”
直到那抹倩影踏出了凤仪殿门，陈雅澜才恍惚回过了神。
“母后”从不知道楚文帝对沈锦棠有这样心思的五公主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父皇是认真的吗”
皇后看向桌上那杯凉茶，久久不语。
坐在这至尊至贵、登峰造极的位置上，曾经那个站在杏花树下说要许她一世荣华的男人早就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她当然看得出来灵嘉那孩子如今对皇帝的抗拒，只是他的心思一向不容忤逆。
怪就怪，灵嘉容貌太盛吧
“莫要多想。”皇后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来，“本宫膝下只有太子和你两个孩子，现下都已到了年纪议亲。”
“你收收心，管好后院那些男人，不然日后驸马以何身份自居？”
这样的车轱辘话陈雅澜不知听了多少遍，太子哥哥还未娶正妃，自己总归是不着急的。
陈雅澜想起父皇刚刚看向沈锦棠的眼神，心下一沉，急匆匆地与皇后告了别便往东宫赶去。
离宫时，跟在沈锦棠身边的是个模样陌生的小太监，估计是心细如发的宋公公怕不识相的又得罪了她，特意换了人。
但沈锦棠此时可没心情想着这些。
这几个月来，楚文帝总是会趁着他们二人独处向她说这些恶心话，如今竟都搬到皇后和五公主面前了。
想到不久后的及笄礼，沈锦棠便是一阵头疼。
心不在焉地走了好一会儿，沈锦棠才听见绿云在自己耳边轻唤了一声“小姐”。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宫门处。
沈家的侍卫和马车都已经准备就绪，阿舟屈膝跪在车前，看不清脸。
不远处路过宫口的百姓似有若无地瞥向这里，想要一睹灵嘉郡主尊容。
沈锦棠收拾好心情，稍稍整理了一下袍角， 挺起颀长优美的脖颈，向马车那边走去。
淡淡的花果香味随着裙摆摇曳愈发靠近过来。
没来由的，许辞舟的背向下伏了伏，似乎是想让那女孩踩得更稳一些。
很快，他身子一沉，但眨眼间那珍珠绣鞋带来的触感便消失不见。
沈锦棠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车里，落下了帘子。
好轻许辞舟默默起身，尽可能地忽略掉心里那怪异而炽热的感觉。
与此同时，车里的沈锦棠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绿云见她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锦棠思前想后，终于将刚刚脚底坚实有力的感觉抛之脑后，扁了扁嘴说道：“原来登车奴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新鲜的。”
“你一会告诉王管事，以后就让阿舟做个寻常侍卫吧。”女孩的绢帕飞速地在指尖绕着圈儿。
绿云愣了愣，马上应道：“是。”
心思百转之间，绿云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成功收获了沈锦棠的白眼一枚。
“笑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心善，等回了府，我就禀了王管事，叫阿舟给小姐做侍卫。”
哪怕锦棠嘴硬不愿承认，绿云也明白自家小姐这是不愿做出什么折辱奴仆的事来，还保持着小孩心性呢。
看着木托盘里的侍卫常服，许辞舟有些疑惑地抬眼问道：“王管事，这是何意？”
刚回府没多久，他的房门便被这管事和他带来的小侍女敲开了。
王平笑眯眯地道：“这是郡主的意思，你以后只负责和任侍卫一样，跟在郡主身边即可。”
短短一句话，许辞舟却在心里反复快速地斟酌了好几遍。
“怎么了？你是不愿？”王平挑了挑眉。
今日他亲自来给这个叫阿舟的送衣服，也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毕竟那位小主子之前可从未对谁这样特殊过。
若是眼前这人不承情，那
“当然愿意。”许辞舟干脆利落地应道，只是接下来的话好像让他有些为难：“但，我既做了侍卫，郡主又该如何登车？”
难道，她是嫌弃自己刚刚服侍的不够好将这样的活交给其他人做了吗
况且贵女们一贯喜欢眉眼精致、能说会道的小生做登车奴
“这便不是你该想的问题了。”王平轻啧一声，手一挥让身后的侍女将那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换上试试合不合适，若是哪里大了哪里小了，我再命人去改。”
许辞舟看向那套黑红色的劲装，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仿佛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王平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难得好心情地解释道：“郡主对身边人的穿着打扮一向有些挑剔。”
“记得郡主九岁那年，绿云穿了件深紫色绣着几片红色月季的纱裙，郡主说是伤害到了她的眼睛，罚了绿云半个月例银呢。”
说到这，不仅王平嘴角的笑更深了，许辞舟听着也有些好笑，心里某处的阴霾都淡了些。
深紫色配大红色，倒是的确有些老气。
小时候的沈锦棠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呢，脸颊肉鼓鼓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说不准还要将小手叉在腰间。
估计早在那时候，就哄得沈大人摘星星采月亮去了。
这样想着，许辞舟原本轻轻皱着的眉也舒展开了，与王管事聊了几句便拿起衣服去了隔间换。
这劲装的款式在永宁城中并不多见，像是专门请了眼光独到的裁缝定制的。
虽然只有领口、袍角处有些若隐若现的红色云纹，但玄色的主调也将其衬托得低调奢华。
想到出府后一路上看到的其他府上随从的打扮，许辞舟不得不承认，小郡主的眼光确实超凡脱俗。
“一会去小厨房取茯苓糕，记得给夫人多加些”王管事正嘱咐着小侍女送糕点的事宜，说着说着却发现这丫头眼睛都直了。
皱眉顺着侍女的目光看去，王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这个叫阿舟的长得是剑眉星目，甚至不比一般公子哥差，没想到穿上劲装之后更显得宽肩窄腰，玉树临风。
这要是走在街上，说这人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都没有不信的。
“咳咳”王平赶忙回过了神，眼神复杂地又在许辞舟身上扫了一眼，道：“既然衣服合适，那就跟我去见过郡主吧。”
“是。”许辞舟看向早就放在一边的长剑，动作有些生疏地将它拿起别在了腰间。
王平默默收回注视着他的眼神，心想道：原来这小子如那人牙子所说，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