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悯农
又行了一阵,听见一声虎啸,催肝裂胆,连云气都稀薄几分,十人围成一圈,剑尖对外,往前挪动。
林中黑雾腾腾,逼退了云气,转瞬自白昼坠入暗夜,惨叫声就在耳畔,不知是哪个师兄受伤了,沈鹤初握紧了手中的剑,与左右两边的师兄们并肩而立。
眼前黑雾渐渐散去,出现了一段山路,路两边是到他胸口处金黄灿烂的麦苗,麦穗压弯了麦杆,一对夫妇弯腰左手拢起一束麦杆,右手挥动镰刀,割下来的麦穗高高扬起后落在脚边的布袋里。
“爹,娘。”鹤初攥紧竹筐上的细扁竹条,里面装了四个窝头和一壶清水。起先奔跑带起一阵风,在靠近那两道身影后越来越慢,在走到离两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中的竹筐沉甸甸,麦子和土地的香气顺着微风裹满他全身,太阳高悬在空中,他跑了一身的汗,麦芒掠过手心痒痒的,脚下的土松散,还带着一点湿气,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
爹娘常年在地里耕种,皮肤晒的黝黑,娘亲转过头,看见站在田埂上的自己,笑着喊道“鹤初,愣着做什么,快来呀。”
两只手指根下全是老茧,指甲和指头的缝隙里藏着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黑泥,黄色的窝窝头被捏出两个黑色指印,父亲将他揽在怀里,掰下一角窝头递给自己。
鹤初双手捧着暗黄一角,靠在父亲怀里,小口吃着,窝头的面太糙了,掉入嗓子里,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三个人一起梗着脖子捧着这些窝头吃了个干净,就连掉下来的渣也一股脑塞进嘴里。
“今年的麦子卖了,就送鹤初去学堂吧,二两银子应当能换一小吊肉。”母亲的手落在自己的头上,温热的体温透过头皮传遍全身。
“我不读书,我要上山打猎,为爹娘猎白狐,雪貂,长虫,能换好多好多钱。”鹤初仰头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
“你得读书,要明事理。”父亲话少,却掷地有声。
“可做个猎户也挺好的,像李大哥一样,一月能赚十两银子呢。”鹤初不解的看向母亲,母亲不是总羡慕李大哥家有钱吗?读书有什么好的,村里有几个人读书读的家里老娘都饿死了还在读。
“说什么傻话,银子再好,也没有书好,爹教你一首诗,你跟着我念。
“锄禾日当午,”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粒粒皆辛苦。”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父亲吃完了窝头,又灌了两口清水把水壶递给母亲后问道。
“爹爹娘亲种地很辛苦。”鹤初垂下了头。他一眨眼就长大成人该多好,就可以帮着爹娘耕种,锄田,浇水,割麦子。也可以上山打猎,用皮毛和肉去还钱,没有猎物的时候就砍柴,一捆柴也能换两文钱。
“你不读书,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吗?”一双大手遮住了鹤初的眼睛,爹爹浑厚的嗓音在空旷田野里响起“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鹤初瞧见了青色的云,暗灰色的天,浩浩荡荡,无边无际,阳光照到金子做的屋子里,云里的人用霓虹当衣服,随着风飞在天上。
“是在说神仙吗?是在说神仙吗?”拨下父亲罩在眼睛上的手,跳着问。
“是啊。”父亲垂下手看向空无一物的天空,“鹤初想当神仙吗?”
“想!我要飞,要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让天下雨天就下雨,麦子熟了之后自己变成白面,不要爹娘这么辛苦。”鹤初答道。
“不读书可是连仙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懂哦。”母亲笑眯眯的取出怀中的巾帕,为父亲擦了擦汗,“鹤初好好读书,做神仙,以后和爹娘一直在一起。”
沈鹤初泪流了满脸,自背后抽出长剑将爹娘捅了个对穿,爹种了一辈子的地,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离村里三十里的镇上,怎么会知道诗仙的诗。
眼前景物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