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吃酥的人
“啊？”
刀锋嘴巴长得老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下毒？南綦皇帝要毒死你？”
“不一定是李桓靖。”
韩祈安瞥一眼嘴巴能塞下俩茶杯的刀锋，眉心忍不住跳了跳：“你把嘴巴合上。”
刀锋立刻收了嘴巴，震惊问道：“所以主子，那是谁要毒你？”
“也不一定不是李桓靖。”
青年不置可否，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被人下毒的不是他，垂眸看着那盘酥，思忖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捏了一个酥包起来，将剩下的酥练着盘子单手递到刀锋的手里。
“你去，把这个酥分给所有在我这做事的下人，看看都是谁不吃这酥。”
刀锋应声，接下盘子立刻出去办事。
召集了所有的下人，七个宫女三个太监，刀锋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蒙着面有些显眼的宫女，将那酥分下去。
三个太监吃了，剩下的宫女似乎在犹豫，没有立刻吃。
“怎么不吃？”刀锋盯着宫女们，目光锐利如刀。
那些宫女似乎瑟缩了一下，捏着酥迟迟不吃，有几个宫女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哪个蒙着面的宫女身上瞥。
刀锋注意到了这些小宫女的目光，走到蒙面宫女的面前：“你为什么不吃？”
那宫女似乎瑟缩了一下，跪下来颤声道：“奴婢脸上起了疹子，这才用纱覆面，想着拿酥回去吃，在这吃怕疹子吓到大人。”
“没事，我什么没见过，你吃。”刀锋并不领情，站在蒙面宫女面前，言语中有淡淡杀意。
那蒙面宫女只犹豫了一下，随后掀开了一角面纱，在身旁那六个宫女恐惧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将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面纱掀开露出的一点皮肤上，密密麻麻地长着红色的疹子，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刀锋看见她咽下去，神色缓和下来，转头看另外六个宫女。
那六个宫女吓得纷纷跪倒求饶，甚至有一个已经开始哭泣。
汤瑶戴着面纱，提前回到律吕调阳，进了阁楼立刻去到阁中药房，配了一副药立刻煎好，摘下面纱，倒在一边等药凉。
月色混合着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那曾经光滑细腻的皮肤，如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她神情中并不见慌乱，将凉了一些的药吹一吹，一口气喝进肚子里。
喝完药，她皱着眉忍着苦味，走出阁楼爬上圆台，随便找个干净些的地方一躺，看天上的月亮。
深秋素净的月色下，汤瑶穿着单薄的衣裳，却不觉得有多冷，脸上的红疹，随着月亮在天穹之上缓缓移动，也一并一点点地消退不见。
汤瑶看着月亮，微微有些出神。
估计很快，她就会成为一名正式的闰余刺客。
心中并没有多少开心，汤瑶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了刚进宫中时那一百八十多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聊天说笑的画面。
万千红颜枯骨，百花香消玉殒，只为帝王那冠冕堂皇的权术和大业。
一百娇颜昔日时，六月归于尘和土。
汤瑶闭着的眼睛，有一滴晶莹的泪装着月光，顺着眼角落下，消弭于她鬓边的青丝之中。
……
到了深夜时，刀锋敲响韩祈安的房门。
得了应声进门，刀锋看见韩祈安坐在软榻上，正翻看一本书。
见到刀锋回来，韩祈安眼皮都不曾掀一下：“查完了？”
刀锋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排名字：“一共有六个宫女死活不吃，名字都在这了。”
韩祈安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名字，道：“我这宫驿的宫女，都在这名单里了吧。”
“除了一个在膳房毁容遮面的小宫女之外，那六个一整日在我们房前屋后鬼鬼祟祟乱晃的宫女，都知道这酥有毒。”
“膳房？”
韩祈安听到这里，不禁扬眉：“你的意思是，别的宫女都知道这酥有毒，就这膳房做酥的不知道？”
“啊。”
刀锋此时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却依旧想不通：“是有些奇怪，可是主子，我看着她将那酥吃进肚子里的，她没太害怕也没很犹豫。”
“哦。”
韩祈安淡笑一声，看向刀锋，眼底中似乎是在笑话他：“她吃了毒酥，没毒死？”
刀锋怔住，随后惊愕道：“对啊，她和那几个小太监怎么没见死啊？！”
韩祈安将帕子里的一半酥拿出来，递给刀锋：“吃了。”
刀锋拿着酥，像是抱着一个烫手山芋，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我真吃？”
“我都吃了，我也没死。”韩祈安道：“因为这酥没毒。”
刀锋人傻在原地。
“银针发黑，是因为里面加了硫磺，硫磺能让银针变黑，但少量硫磺却不会对人体有伤害。”韩祈安勾唇，露出一个淡笑，眼底情绪却幽深泛着一股冷意。
“你说的那个蒙面宫女，把你们当猴耍你们都不知道。”
刀锋这才明白了一些其中差漏，气得一跺脚，转身欲出去：“我这就把她抓回来！”
“算了。”
韩祈安叫住恼火的刀锋，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垂眸淡声道：“本就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怕是如今她早就跑了，你也抓不住他。”
刀锋更加不解，问道：“那这一出冲谁来的？”
“谁在这个闹剧里受害最多，就是冲谁来的。”
刀锋想了想，试探问道：“那六个宫女？”
韩祈安不置可否，将书随手放到榻上，道：“那六个真是普通宫女吗？”
“自然不是。”刀锋否认道：“虽然她们有刻意掩饰，但我还是能从她们走路行事习惯中看出她们是练家子，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就对我们的身份好奇……但那个蒙面的宫女，看起来是完全不会武的。”
韩祈安听到这里，冷笑道：“我掩饰自己会武的时候，你能看出我会武吗？”
刀锋不假思索道：“自然不……”
说到这，刀锋惊愕地睁大的眼睛，结结巴巴道：“难道她？她？”
韩祈安看了刀锋一眼，将他方才给他的那份六个人的名单随手撕碎，放到烛火前，将那碎纸片引燃。
火舌翻腾着吞噬纸片，在韩祈安松手之时将其完全吞没，化为一片虚无的灰烬。
“最值得我们知道姓名的，惟那一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