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抉择
纳名册收画像并未出现意外，汤瑶十分顺利地通过了身份核验，搜身之后，和另外三个秀女被塞进一辆车里，拉入宫中。
马车并不宽敞，虽然尚未入夏，但在狭小的空间里也闷热非常，三位姑娘皆是衣着锦绣满头珠翠，朱口点绛，柳眉如画，热得微微出汗，脂粉被汗水冲得有些斑驳。
而另一边衣着简素，未施粉黛也没有出汗的汤瑶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似乎是行到不平之处，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一车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了一下。
汤瑶练武身形比较稳，不曾歪倒，身边的女子却狠狠歪了一下，发髻上的珠花发簪钩在了汤瑶的发丝上，被扯了下来。
“你做什么？！”
还未等汤瑶说话，身边的女子却先发制人起来：“你坐不稳马车就不要坐！你将我的发簪都勾掉了！”
汤瑶觉得身边这人撒泼撒得简直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微微蹙眉：“这位姑娘，分明是你倒在我身上，发簪勾住了我的头发，我尚且没说什么，你这又是何故？”
身边的女子听完这话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是更生气了：“你这个寒酸的村姑！哪里配和我顶嘴？你知道我是谁吗？！”
汤瑶一挑眉，抬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哦？敢问这位姐妹是谁啊？”
“我叫齐悦妍，我父亲可是大名鼎鼎的雍州刺史齐昌裕！”
齐悦妍说完这些话之后，对面这位衣着简陋的女子并未显露出任何震惊的神色，只是微微带着笑意看着她，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笑什么？”
汤瑶靠在车壁上，歪着头看着她：“据我所知，曾经雍州的实权，是掌握在北境节度使汤渐瑛的手里的，雍州刺史，有名无实罢了。”
当初她父亲汤渐瑛在北境做节度使的时候，北境与周国接壤的四州兵权皆在汤渐瑛一人之手，尤其是拥有着重要关口望门关的雍州，雍州的军权政权财权和监察权都在汤渐瑛的手里，几近是这雍州的土皇帝。
而雍州刺史，几乎只是一个二品的虚衔。
这个齐昌裕，汤瑶上辈子也是有所耳闻的。
她经常听到汤渐瑛骂齐昌裕是个窝囊废，骂他像个女人一样磨磨蹭蹭胆小怕事，骂他废话多办事少。
虽然她并不同意女人磨磨蹭蹭胆小怕事这个理论，但是这个齐昌裕是窝囊废这一点，确实是有点深入汤瑶的内心印象。
“那又怎样？”齐悦妍一瞪眼：“我父亲可是三品大官！”
“是嘛。”
汤瑶弯了弯眼睛，好整以暇地轻声道：“这雍州不是已经割让给周国了么？丢了城池还活着的刺史，又算哪门子的大官啊。”
雍州作为要塞，当初北周进入南綦境内必定要打下雍州，一般城破，要么是刺史以身殉城和城池共存亡，要么是刺史丢下满城的百姓自己先跑了。
显然这齐悦妍的爹齐昌裕是后者。
汤家满门虽然是有李桓靖的从中做手脚，除了汤渐瑛的继子跑了之外，确确实实是全都战死了，
“逃兵的后人，哪里配说自己的身份高贵？”
“你！”
齐悦妍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还是热的，两颊通红像是着了火，怒气冲冲地看着汤瑶：“你竟敢羞辱我！”
汤瑶将勾在自己发上的发簪轻轻拿下来，将自己被勾乱的发丝轻轻向后捋至耳后，抬手将簪子递到齐悦妍的面前，勾了勾唇：“想来你是忘了，是你先对我出言不逊的。”
齐悦妍咬了咬牙，瞪着汤瑶，怒气冲冲道：“你给我等着。”
“好啊。”
汤瑶坐直了身子，看着齐悦妍满是怒火的眸子，像是在看一只无能暴怒的兔子：“我拭目以待。”
“你连秀女第一轮都选不上！”
“嗯，借你吉言。”
“我说的是，陛下根本瞧不上你这般寒碜的！”
“好啊。”
……
任凭齐悦妍怎么对面前这个看着贫穷至极却不卑不亢的女人放狠话，她似乎都没有半分的动容。
似乎她根本就不在意这场选秀。
齐悦妍说的口干舌燥，却不见半分成效，最终还是讪讪地闭了嘴。
汤瑶也算是短暂地享受了一段安静的路程。
进入宫内，所有秀女都下了车，这些少女们表情各不相同，有些略带兴奋地看着宫内四周的景象，和身边认识的同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有些虽然神色忧愁，但依旧被宫内的景象震惊到睁大了眼睛。
汤瑶站在人群的边缘的位置，靠在宫中防走水放置的镀金大水缸边上，眼皮都没怎么抬一下。
这地方她上辈子待了二十年，地上的砖长什么样子她都快记住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倒是有一件事情让她感到纠结，就是到底要不要想办法成功被选上。
如果不选上，她就会永远离开皇宫，再也没有和李桓靖接触的机会。
放下仇恨，她肯定是做不到的，只是若是选上了，怕是沈玉瑶要一辈子以她的身份活着，无法名正言顺的和她的家人亲近。
沈玉瑶待她很好，若是这样，对沈玉瑶并不公平。
不过……
汤瑶抬起眸。
若是她把李桓靖杀了，顾茵茵肯定会为了夺权发动变乱，一时间綦朝又会大乱，估计官府也没心思管她们换身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这办法并不完美，姑且不说她是否可以得到李桓靖宠幸并在侍寝那天一举刺杀成功，就算是杀了李桓靖，害了自己女儿性命的顾茵茵没死，她依旧觉得一口恶气并没有出尽。
况且若是这样杀了李桓靖，她应该也不能活着出去了。
为了仇恨牺牲自己有幸得来的生命，并不值得。
汤瑶再一次陷入了纠结。
齐悦妍正在同别的秀女说笑，余光瞥见水缸边上独自一个人沉默着的的汤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清高。”
没过多久，一个拿着名册的太监走了过来，将秀女全部召集起来，开始一一点名。
这个点名是父亲的官职加上秀女的名字，汤瑶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秀女父亲的官职，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副名单，实在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