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不是她
汤瑶回到家中，已然是傍晚。
迈过门槛进到院子里，汤瑶看见汤玦拉着一张驴脸，站在院子里看她。
汤瑶直接无视了他那黑得要滴血的脸，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你没什么想说的？”
在汤瑶手触碰到自己的房门的时候，身后汤玦不咸不淡的声音传过来。
汤瑶的手顿了顿，随后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汤玦：“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早上带走的钱呢？”汤玦指了指汤瑶空荡荡的腰间。
“给别人了啊。”
汤瑶不以为然道。
“你！”
汤玦看见汤瑶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有些生气了：“你到底把钱给谁了？还有你头发上发玉簪子呢？”
“如你所见。”汤瑶一摊手：“都给别人了。”
“你！”
汤玦顿觉得家中出了个败家子，顿时觉得失望又愤怒：“你怎么能随意将钱就这么全挥霍了？那些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汤玦，你为什么会预设我将钱都挥霍了？”
汤瑶向前走了两步，逼近汤玦，神情冷了下来，眼底好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
“我……”
“哦，我知道了。”汤瑶举起一只手，打断了汤玦的话，微微低了低头，哼了一声。
“在你眼里，我这个妹妹，毫无本事，我只能将家中钱财全部败出去，而无半分解决事情的能力，你根本就不信我能将小妹从选秀这件事中救出去，对不对？”
汤玦被揭露心中所想，面上有些难看，嘴硬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汤瑶抬眸，看向汤玦的眼睛，一言不发。
汤玦被汤瑶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从二妹妹死里逃生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瞬间从一个只会无能狂怒的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骇人锐气的女人。
让他经常感觉到……畏惧。
这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动着许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至于现在他能看懂的，只有淡淡的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捕捉的嘲意。
他心中的怒气在她的注视下渐渐熄灭，化成了一滩虚无的灰。
“汤玦，你是我的哥哥，但这不是你不尊重我的理由。”
汤瑶收了眼底的情绪，闭了闭眼睛，平和地对她道。
“今日我出去了一天，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汤玦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皱了皱眉道：“真的假的？”
汤瑶懒得搭理他，不再看汤玦的反应，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汤玦在原地怔了许久，喃喃道：“她怎么可能？”
这几日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汤瑶也除了早上起来晨练和被沈玉瑶拉出去闲逛之外，没有去更多的地方。
正当汤玦觉得汤瑶那一日的话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挥霍完了钱胡吹牛皮的时候，汤府的大门被叩响了。
家中清贫，没有家丁，除了一个负责家中洒扫和一日三餐的婆子之外，没有其他下人，所以门是在院子里练拳的汤玦开的。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傻眼了。
一个衣冠华丽的中年男人，后面有几个家丁扛着箱子，在门口站成一排。
“你们是……”
“请问，是枢密校书郎汤移家吗？”
“啊，是，是。”汤玦紧紧巴巴地应道，问门口的人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合昌侯府仲子，何郢。”
汤玦傻了眼，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么一个大侯爷家的二公子，找来他们家了？
见面前这个青年呆住，何郢作揖道：“还劳烦小哥去和汤大人通禀一声。”
汤玦噎了一下，意识到面前这个大官是把他当成了家中小厮，觉得十分的丢人，便十分大声的扯开嗓子喊：“爹！来客人了！”
何郢嘴角抽了抽。
面前这个青年一身粗布麻衣，衣服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满头的大汗，像是刚忙完了什么活的小厮，也不能怪他认不出来。
这家中竟然如此寒酸，家中的儿子打扮如此简陋就算了，说话行事竟然也这般粗鲁。
汤移出了房门，看见门口一群流光溢彩的人，吓得不行，以为家中又惹了什么祸事，踉踉跄跄地跑到门口，作揖道：“敢问大人这是……”
“汤大人，在下合昌侯府仲子，何郢，此番前来是还令爱东西的。”
家中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卫氏和汤环也到了院子，凑过来紧张地看外面的风声。
汤移懵了，僵硬地回礼，直起身后磕磕巴巴问：“哪，哪个女儿，什么，什么东西？”
“我这个女儿，侍中大人欠我东西。”汤瑶从后面冒出来，淡淡道。
在全家人震惊的注视下，汤瑶淡然自若地走到何郢的面前，福身道：“辛苦大人送东西过来了。”
何郢见到汤瑶，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这几日他回想他和她的对话，她那句“大人许是不会的，但是大人的家中会不会呢？”以及侄女那句“你很了解我们家吗？”让他坐立难安。
虽然何奕欢最后都和他说明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这个汤瑶不过是同名同姓，外加上前些日子溺水救了回来，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这个叫汤瑶的年轻女子，和他的那个少时的挚友，是否会有一些关系。
“汤二小姐。”
何郢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汤瑶，道：“这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代替那对玉麒麟，还给二小姐。”
汤瑶接过装满银票的盒子，微微颔首：“大人不必这般客气，我与何大小姐平辈，自然是大人的小辈，大人叫我汤瑶就好。”
何郢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又陌生的脸，说不出话来。
虽然那个显德皇后汤瑶已经死了，但是他们何家败落之际能够东山再起重归荣光，全都倚仗这个过继女何瑶，他守着家族的秘密将近二十年，如今再见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女子，心中总是带着几分的愧疚以及几分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
不过面前这个人完全不像她，虽然也很漂亮，但待人冷漠，脾气看起来也不好，且心思深沉颇有城府，不像那个少时和他同窗同读，天真烂漫，爽朗热烈的姑娘。
“这是玉麒麟的钱，那后面的那些箱子是什么？”汤瑶看了一眼后面家丁抬着的箱子，问道。
何郢回过神来，自觉自己方才出神失态，连忙道：“三日前朝廷查出了家中小辈盗取汤大人家小女儿的画像想偷梁换柱将贵府家中小女换进宫中选秀之事，此时乃我家小辈肆意妄为，给贵府的小姐带来了许多的麻烦，这些珠宝首饰，算是我给家中二位小姐的赔偿。”
汤移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刚要开口拒绝，没想到汤瑶直接上前一步道：“那就多谢大人了，能麻烦大人让您的下人将东西搬进院子吗，您也看到了，我们这没有家丁。”
“……好。”
何郢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将那几箱珠宝首饰搬进去，在惊叹于这个姑娘对这一切那么理所当然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