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章 千里澄江,西风初孰,正竞逐(2)
那黑衣人身手也是不弱,可他显然还是被石劲风这狂放的剑法震慑住了。好在他身法多变,形似鬼魅,片刻间还不至于送了性命。
南疆两位主母也被那刚烈的剑锋扫的脸面生疼,她二人自然是愿坐山观虎斗。这期间的变化鸿禧可是看得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不如趁乱灭了这黑衣人。到时石劲风没了线索也只能把气撒在南疆尸母身上,虽然他对石劲风无所谓惧怕,但这样确实对自己有利。于是鸿禧冲程云一使眼色,程云会意挺剑冲向那黑衣人,口中还道:“快说萧姑娘在哪?”
石劲风耳听风声就知道是程云,不由一皱眉,心里明镜一般。只是他现在杀红了眼,又不愿和鸿禧撕破脸,所以便说了声:“留活口。”
程云嘴上答应,剑招可越来越狠。那黑衣人被石劲风逼得没有还手之力,不然一个程云他也不会在意。现在弄得险象环生,终于沉不住气喊道:“先生再不援手,咱们又得那世相见了。”
“石门长,你侄女安然无恙在此,何必发雷霆之怒。”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隔着狮岭山剑派队伍的那片林中,伴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出现三个人。一人坐在轮椅之上,还有一人双足悬空一尺多高在后面推着轮椅。再看那轮椅上的人怀中正抱着一个昏睡的女子。
“蕊儿!”
“冷先生?”
“师兄……”
石劲风和南疆尸母同时叫出两个不同的名字,而一直旁观的暖暖却认出轮椅上的人正是洛元岗。
数日不见,洛元岗明显苍老了许多。苍老这个形容用在他身上也许不妥,因为他本来就有些年纪了。可是玉蜂楼的修习法门对容颜自是有养护功效,一直以来洛元岗都是一个中年人的形象。现在头上潦草的生出不少银丝,人也憔悴。
暖暖看着心里很难过。从小到大洛元岗对她也如父兄般照顾,可是几个月来人世巨变,现在也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大师兄。一声“师兄”叫出口,下面又说不出来话。
石劲风不认识洛元岗,他眼睛盯着的是洛元岗怀里的萧蕊。要不是顾及侄女,恐怕他早一下子冲过去把宝剑插向这个男人的咽喉。
倒是南疆两位尸母,嘴里说着“冷先生”脚步也跟着迈了过去。看样子这位冷先生应该和她们是老熟人了,不然也不会含笑着点头示意。
二人走近洛元岗和花臂童子,大主母道:“福山羽屏可没有这般大手笔。药芝谷一战,尊驾的大名不久便会响彻江湖。老身想与你攀攀交情,可否看在你身后这位冷先生的面上卖我一个人情。”
南疆尸母这话说的已十分客气,甚至说自降身价。不想洛元岗并不作答,反倒是花臂童子道:“在下两世为人,承蒙大主母还记得旧交我这号人物,可是我又有什么面子可言,不过是主人的一个奴才罢了。”
南疆尸母面色死灰,看不出表情。但是听见二人对话都明白,南疆尸母的面子被驳了,而且很干脆。
洛元岗和大主母对视片刻又扫了一眼二主母,开口道:“先生请回。”然后双手把萧蕊向上托起。这“先生”指的应该是那黑衣人,可是托起萧蕊是何用意在场的人却都猜不出来。
黑衣人也是险象环生,不敢怠慢快步朝洛元岗这边走来。与石劲风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格外警惕,但是石劲风因为萧蕊在对方手中也只能目送着此人过去。
等黑衣人回到洛元岗身后,洛元岗才笑道:“这位姑娘分毫无损,只是在下行动不便不能亲自给石门长送过去,还请二位尸母代劳。”
此言一出,不管是狮岭山这一队人马还是南疆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南疆尸母心里明白,人家这不是卖给自己的面子,不过却是个台阶,于是干笑道:“多谢小老弟给我两个老婆子这么大的面子,我们先带石门长谢过了。”
石劲风心里骂道:“这老东西还要赚我个人情,”那边南疆尸母接过萧蕊的同时石劲风也走到了。南疆大主母也就是刚搭了一下手就被石劲风把萧蕊接了过去,那张死灰的脸显得更难看了。
“石门长,距离王城还有几日路程。我等远僻南疆对中土不大熟悉,望与石门长结伴而行,也有时间向您请教一二。”大主母说完客气话,二主母接道:“是呀,我姐姐密炼的醒尸浣灵丸对这位姑娘的恢复也有帮助。”
石劲风自然是不乐意和这些人同路,但是去往王城就是这么一个方向,也不能自己带着狮岭山众人绕行躲着她们。再者萧蕊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这两个妖人的药有没有效有个预备也是好的。所以石劲风心里琢磨嘴上可没有说话。恰这时娉文郡主口快道:“什么狗屁尸丸,保不齐萧姐姐就是被你们下的药,现在半死不活。”
她这句话一出口,石劲风心里一激灵,暗道:“这丫头大大咧咧,可是所言不无道理。就冲刚才他们两方人在林中的对话极有可能。”
二主母倒是没有南疆大主母沉得住气,被娉文郡主说得有些激怒。她抬手臂朝前横着抓来,那只老掌犹如钢勾奔着娉文郡主软肋挂着风声。娉文郡主功夫没有多大的长进,但人可不傻。其实她在说话前已经做了防范,见人家出手脚尖使劲在地上一踩,仰身抬腿就往后跃。可是二主母来势太快,这一下虽然躲过身上要害却把脚丫留给了人家。
娉文郡主就觉得脚腕一酥,二主母的手已经将她的脚脖子扣住。她心想:“完了,白姐姐怎么还不出手救我。”
就在这一刹那,娉文郡主足底忽觉生出一股凉风,一道寒光打着盘旋齐刷刷地将二主母的手掌切断。那二主母也真是个人物,断手之痛居然不吭一声,只是栽倒在地咬牙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寒光停息,一个白衣人冷冷的看着南疆尸母,她当然就是白幻真。
二主母瞪着白幻真,内心惊惧,虽然恨不得一口咬碎面前这人,可终究不敢发作。
大主母不敢直视白幻真,低头走到她身边拾起二主母那只断手,鼻子险些贴到白幻真的衣服上,又一边自言自语道:“大宇宙剑法,了得了得。老婆子这把年纪了还能再见到大宇宙剑法,很是了得。”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枚乌紫的药丸放入口中咬碎,再把二主母的断手用咬碎的药泥黏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小儿和稀泥的把戏。可是说来也奇怪,眨眼的功夫,二主母竟然站起身抖落手臂,全无大碍。整个过程就在白幻真的眼皮子底下,看得白幻真也是暗暗心惊,这样一来双方都不愿轻易敌对。
石劲风看在心里,强笑一声道:“既然是同路人,大家不妨就同路而行。可是这一路上还是和气为贵。”说着朝洛元岗一抱拳。
洛元岗还了一礼说道:“这位姑娘与我也算是有些缘分,只要南疆尸母能施奇法令她苏醒过来,咱们就相安无事的去王城。”
话是冲着石劲风说,却是给南疆尸母听。石劲风当然不会作答,冷冷的看着南疆尸母。心中又在想着另一件事:洛元岗说和萧蕊有些缘分,究竟是什么缘分?看他对萧蕊关心不似假作出来的,莫不是这玉蜂楼的贼子打起了歪心思?可仔细想想便觉得自己多虑了,那洛元岗苍老虚弱的样子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他看萧蕊的眼神里更像是长者的关怀,但缘从何起石劲风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南疆尸母也是识趣,大主母又取出了一枚和方才一模一样的药丸,不过这次多拿出一个熟铁制成的茶盏。然后大主母将药丸放在茶盏中,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擦了几下,只见“噗”地燃出火来。她将那火苗放在茶盏底部烤了一会,那茶盏中的药丸慢慢冒起紫烟,再把紫烟对着萧蕊的鼻子晃动送入。
石劲风手搭剑柄,只要萧蕊有什么不测便要拔剑对南疆尸母下杀手。
一股紫气在萧蕊眉心散开,她双唇微动像是有了知觉。娉文郡主和白幻真见状都不自欣喜,石劲风更是将宝剑松开,双手紧紧搂住侄女。南疆尸母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众人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她救活了萧蕊有几分炫耀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萧蕊慢慢转醒眼睛也能睁开。南疆尸母手持茶盏盯着萧蕊的眼睛看着,去看别人不容易留意的细节。等萧蕊的眼睛彻底张开,茫然无神的四下张望时,南疆尸母清楚的看到她的瞳仁变成紫色,这下那份挂在脸上的得意才真的笑了出来。
“小姑娘,快告诉你的伯父,是谁对你下的手。”南疆尸母说着眼神跳转飘向洛元岗所在的方位,萧蕊茫然的眼神也不由自己的跟着看向洛元岗和花臂童子。
南疆尸母顺着萧蕊看着的方向伸手指道:“呵呵石门长,看起来老身无需多言了。一切已经大白,您可以动手了……”可是话没说完,突然神色大变。她看见石劲风单手扶着萧蕊,右手晃动宝剑,一剑分十剑,十剑化千剑。那剑气喷涌哮叫着,好像惊醒的雄狮朝着萧蕊看着的方向袭来。
这本来该是南疆尸母算计好的,可是让她惊愕的是———她忽然发现萧蕊的眼睛看着的竟然不是洛元岗。等南疆尸母反应过来时长剑已在二主母的左肋荡开一个巨洞………
“石门长,你这是……”南疆尸母再也沉不住气,她刚想发作却发现萧蕊的眼睛无比清澈的看着自己,乌黑的瞳仁哪有半点紫气。所以下半截话南疆尸母卡在嗓子说不出了。再看她,好像失心疯了一样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难道是幻觉?”
“我还是得尊称您一声前辈,对自己妹子也不徇私。这可是您让我动手的。”石劲风冷笑着说道。可惜这会儿的南疆尸母已经听不进去,她也没有急着查看二主母的伤势,仍自问着:“怎么会有幻觉,怎么会有幻觉?”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凄厉诡异,令在场的的人都觉得身后发冷,好像看着一个中邪的人。
除了南疆的人马没人会可怜这个苍老的妇人,可他们忙着抢救二主母。一面施药包扎一面喊着:“二主母快不行了,您赶紧想想办法!”
可是南疆尸母像是完全听不见,痴呆呆的一点点挪动身躯到萧蕊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没道理,没道理。吸了我的紫米香膏没产生幻觉已是不能,怎么反而令我进入幻觉之中的呢?小姑娘你好厉害……”
萧蕊被她说愣愣的,她刚从昏迷中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这个老家伙的声音,尽管不十分确定她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显然没有什么好感更说不出的厌恶。萧蕊四下搜寻着,搜寻着在场的人也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她看见了石劲风和白幻真,看见了暖暖看见了娉文郡主也看见了司徒海洋,脸上慢慢流出来一些笑容,现在被南疆尸母过来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那些刚绽开的笑意又凝固住了。
石劲风把宝剑横在南疆尸母和萧蕊中间,冷冷道:“大主母,看来我们很难同路而行。”
可是南疆尸母似乎真的疯了,也不管宝剑在她的胸前划出血道,还是凑上前双手握着萧蕊小臂道:“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冲破得了紫米香膏的幻觉………”
石劲风看着南疆尸母的样子实在可厌又有些可怜,但见她并没有攻击萧蕊的意思,所以也不愿再去伤她。这也是石劲风作为一派之首的气度。
南疆尸母依然不停的叨咕着。洛元岗却好像看明白了一切,让花臂童子推着轮椅过来。他轻轻握住南疆尸母的手臂道:“她一无所知,而且刚刚苏醒。如果您老人家再这样,石门长的剑可能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南疆尸母没有半点挣扎地松开了萧蕊的手,低头看着这个已不是少年的小辈,哑声道:“是你?”
洛元岗哈哈大笑:“阁下还是速速现身吧,这么大的锅我可背不起。”说完又凑近南疆尸母道:“我和您一样不小心,不然怎么会坐着这个家伙。”说着拍了拍轮椅的扶手。
树林中脚步踏着落叶的声音响起,一位少年朝众人走来。那少年背上背着一个白衣女子,竟然是金牛儿和白芷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