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望楼多风，姊妹心，若梦离（1）

    次日晨明，白云浮翔天边。萧蕊撩开纱帐，暖洋洋的光柱透窗而入，挂在司徒海洋脸上。萧蕊替她把衣襟合好，自己坐在镜前整理衣冠。

    她将长发束起，双手盘握在头上，只见镜中又多出一个倩影。司徒海洋接过她手里的丝带，一边给萧蕊扎头一边问道：“姐姐，能护我多久………？”

    “从此地到药芝谷一路，定保姑娘平安。”萧蕊躲开镜子中美目，望着窗外道。

    “然后呢？药芝谷中我还有指望吗？”司徒海洋手指穿插在发丝之间，语气也细若游丝。

    “家师仁慈，以救护众生为己任……”萧蕊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因为现在白芷胧要救之人不是众生，不是身边这个柔弱女子，而是那万恶淫贼苍泽匕。

    “小女子浅薄，家父也疏于教导，不认识那些大人物。我只信姐姐，可以指望姐姐吗？”

    萧蕊不愿承诺什么，可这个希望或能让司徒海洋在路上暂时忘记些许痛苦。想她父兄不在身边，身若浮萍孤苦无依。自己又何必吝啬一两句施舍之言，便对司徒海洋道：“我当姑娘是亲妹妹看待。”

    从孟州回往药芝谷沿途暑气渐盛，蒸腾着山河日锦。药芝谷应该已进入梅雨季节，司徒海洋听萧蕊形容那里烟雨蒙漫宛若仙境，奇花异草灵树仙枝遍布。

    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已有在外巡视的弟子看见萧蕊和司徒海洋。远远地便有两个身着淡蓝色长裙的清字科弟子迎接出来。

    外人只道药芝谷修丹炼药为主，不尚武力，很少参与江湖上争执杀戮。是以弟子门徒众多显有折损，是江湖上可以比肩岚皋剑城，九幽鬼域和狮岭山剑派的大门户。而实际上，药芝谷之所以能凭医道石灸之术傲立于天下，是因为所有弟子都需以身试药，根据个人体质寻找修习的法门，一年中死在自己药下的亡魂不知道多少。

    但是这些乃门中隐秘少有人知道罢了，所以每隔些年就会新收一科弟子来补充人丁。以白芷胧座下为例便先后有太，羽，清，风四科，太字科入门最早，修为也普遍略高于其他三科弟子。但四科同属一个辈份，差距没有过大。

    其他三科弟子也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像萧蕊原来是“清”字科弟子，后来因为一次试毒事故让“羽”字科死亡过半数以上，白芷胧痛心之下又从“清”科抽调了几个资质较高的弟子补充到“羽”字科，其中便有萧蕊。

    这两个清字科弟子早前就是和萧蕊交好的姐妹，但资质一般，白芷胧只让她们看守药芝谷的入口和一些简单的事务。她们老远看见萧蕊的马匹，确认是自己人，所以出来相迎。若是外人来，药芝谷的弟子绝不会过早露出行踪。

    萧蕊离蹬下马，再扶着司徒海洋下来。走到那二人近前道：“二位师姐辛苦，麻烦传书师傅。就说萧蕊把人带回来了。”

    从她们现在的位置，即药芝谷入口到谷内不便骑马，至少也得小半天。所以萧蕊让她二人先通报一下。

    这两个清字科弟子也注意到萧蕊身后带着一个外人，按说没有谷主的话外人是不能进谷的。即使有药芝谷弟子随行也需有白芷胧的手谕为凭。但萧蕊出行是什么任务她二人可无从知晓，反正知道这个昔日的小师妹越来越得师傅喜欢，她带着的这个女子一定事关重大，虽有疑虑也不敢问询。现在萧蕊主动让通报师傅，真是再好不过。

    二人来到一棵苍然古树前，拨开枝叶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树洞，其中一人在竹简上潦草写了几个字投入树洞。

    司徒海洋看着有趣，很像孩童年纪玩的游戏。没过多久树洞里传回一个竹简。那弟子拿起看了看，转过身对萧蕊说道：“师妹一路劳顿，快请进谷。”说话的同时也像着司徒海洋一抱拳。

    司徒海洋见对方以礼相待，也连忙回了一礼，然后跟着萧蕊进了药芝谷。

    药芝谷内和萧蕊说的差不太多，但只限眼中看见。因为这里景致虽美，可是草树之间带着浓重的药味，让人错以为是走进了药铺子。

    里面的路难走，萧蕊只能掺着司徒海洋缓慢前行。走到白芷胧居所时司徒海洋已经累的不行，只听屋内有人冷笑道：“还真是请来一个千金小姐。”

    萧蕊听见师傅的声音赶紧跪在门外，叩首道：“弟子幸不辱使命，司徒小姐已经在这里了。”

    司徒海洋知道这屋里的人就是萧蕊口中的白芷胧了。她不会像萧蕊一样下跪，也没有说话，正对窗户往里面怒视。当然她什么也不可能看见，先不说这谷中烟雾缭绕。就说那白芷胧有释魔眼在身，只有她看人的份，哪有别人看她的道理。

    司徒海洋不说话，屋里面白芷胧也不再说话。萧蕊见师傅不答，就又重复一遍：“师傅，弟子幸不辱使命，司徒小姐已经在这里了。”

    司徒海洋还在瞪大了眼睛往里面怒视，只听自己耳后一个冰凉的声音道：“小姑娘，你在看什么这么生气？”

    司徒海洋吓得赶紧回头，身后除了树影晃动哪里有人。等再转过身对着屋子，却见面前站着一位头带白纱的白衣女子。

    萧蕊的头正叩在地上朝着这白衣女子的方向，司徒海洋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两步，又愤怒又委屈的说道：“一个谷主，干吗吓我？大家都是女人，你这样吓唬我能有什么快乐？”

    萧蕊吓坏了，心说司徒小姐胆子到底是大是小？说她胆子大，估计连个虫子都不敢碰。可要说她胆子小，天下有几人敢这么对师傅说话。别说没有，如果有也早灰飞烟灭了。

    她怕白芷胧生气，一边拉着司徒海洋裙角一边道：“师傅，司徒小姐数度遭遇恶事，现如今脑子不是很灵光，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蕊儿，起来说话。”白芷胧用手一挥，萧蕊便觉一股劲气拖着自己双腿，借着力站了起来。

    “恭喜师傅，几日之间功力又有精进。”

    白芷胧点头道：“带着这位大小姐去药池沐浴吧。”说完回过身向屋内走去，等到了门口又补了一句：“一路风尘，你也随她一起洗洗吧。”

    萧蕊闻言大喜，可司徒海洋却气得够呛。虽被萧蕊拉着嘴里还是不休道：“你个不敢摘掉面纱的丑八怪，凭什么你让我洗我就洗。我偏不。”

    司徒海洋知道萧蕊的话其实做不得数，自己很快就要被苍泽父子糟蹋。所以她现在也豁出去了，甚至自求速死。不然以她之前的胆子哪敢这样对白芷胧讲话。

    萧蕊没办法只能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这位大小姐。好不容易把司徒海洋从白芷胧的居所拖到药池。等松开手萧蕊也累坏了，她坐在药池边喘着粗气道：“你可知这药池，是家师用了多少心血调制？名贵药材不下百种，池子下面是天然凤脉。一年四季不论昼夜永远一个温度，除了家师自己她甚少让本门弟子进内沐浴。我也是因为尸毒痊愈后奉师命进药池调理过一次而已。”

    “这么说，还得感谢她，把我送人淫乐了？”司徒海洋不屑道。

    “我得感谢你，这药池修习之人进入可滋养真元，普通人进去也会益寿延年。如果不是为了陪着你这位大小姐，我怕是没有机会进来第二次的。”萧蕊说着竟有些羡慕。

    不管怎么样萧蕊一路上对自己颇为照顾，现在司徒海洋听萧蕊这样讲，假如自己不进去便等于不让萧蕊进药池，想想也不再任性，撒娇道：“可是我从小到大沐浴时都有下人伺候，现在在这里………”

    “我来，大小姐。”萧蕊说完自己先脱去外衣再帮着司徒海洋宽衣。

    药气漫开，远远的看着像是两块洁白美玉，一冷一暖浸在水中，煨出一池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