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庙会
周雅问此时已经是近乎垄断式的吸引了整个庙会小街所有的客人。
她的收费很低,而且术业有专攻,让许多想要求福改运的顾客都满意而归。
周雅问向来都是受山上观里师兄弟们宠爱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自食其力。
她此行身无长物,除了当下穿着的贴身衣服以及一个小布包。
布包不大,只有两掌大小,主题为黑蓝色,正反面各纹着一只小小的绵羊。
她属羊,这是十岁生日时师父亲手为她缝制的。
还记得那是个冬末初春,自己坐在道观的椅子上看着真武殿门口一地的梅花。周雅问小小的身体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几个师兄纷纷给师父出谋划策,让他为周雅问亲手制作一件礼物。
有说宝剑的,有说桃符的,也有说布鞋的。
大师兄见大家挤挤攘攘的,开口道:“我们小问虽然现在是个假小子,可她毕竟是个女娃娃。整十岁送宝剑什么的终归不合适。”
“桃符和布鞋则太过寻常,而且用着用着也就坏了。更何况这些东西对于问问来说都只是日常用品。”
“依我之见,不如给问问织个虎头帽,来庆祝我们的小师妹来到人间十年整!”
最喜欢与大师兄争锋相对的二师兄则道:“师兄这话实在是前后矛盾。且不说虎头帽适不适合小师妹,就说她的属相是羊,带虎头帽是何用意?难不成想让她被老虎吃了?”
大师兄冷哼一声:“那依你高见,应该送什么给小师妹啊?”
二师兄胸有成竹:“当然是登山杖!小师妹今年就是十岁了,我们还能让她在山上懵懂呆一辈子?虽然她天资聪慧,但还是要下山去镇上上学,直接从三年级开始!那每次上山下山,难道不需要一根登山杖吗?就用我们山上最好的翠玉竹为小师妹做!”
五师兄又表示不赞同,可还没等他说话,早已经黑了脸的师父就挥手打断:“你们几个是把我当驴子了?你们来的时候都小,我又当爹又当妈,现在都开始许愿了是吧?”
师兄弟们噤若寒蝉,纷纷闭上了嘴。
师傅抱起周雅问,“问问,师兄们说的这些东西,你喜欢哪个?”
周雅问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都喜欢!”
师父也笑了,“很好嘛,说明我们问问志在四方!既然这样,那你们几个就按照刚刚自己提的建议,每一个人都在明天生日之前,把礼物送给小师妹吧。”
师兄们都不敢违逆老头子的话,这一做礼物可都要熬夜了。不过他们并非不情愿,心中最大的不爽可能都来自于小师妹没有选择自己大过其他几个师兄吧。
大家纷纷找到了最好的材料为小师妹制作礼物,而师父也在亮灯了一夜之后,捧出了一个小小的精致布包送给周雅问。
这次走的急,周雅问只来得及带了一个小包,其他东西还都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呢。
周雅问想着师兄弟们,以及平日里不苟言笑唯独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师父老头,一晃眼,就到了庙会散场的时间。
周雅问此刻的心情十分不错,今天一天就赚到了最少能吃两三天饭的钱,况且这个庙会还会举办好几天呢!她的眼睛里闪着金光,仿佛看见了源源不断的金色硬币朝自己奔涌而来。
“嘿嘿,臭师傅。没想到我过的这么滋润吧!”周雅问得意的掐着腰,站在已经散场的庙会街上洋洋自得。
庙会的摊位已经几乎收完,摊位也是。
只剩下那个山羊胡老道和一个正在憋着给相亲对象吟诗的眼镜理工男。
理工男叫余晓东,最近家里介绍了个酷爱传统文化的相亲对象,奈何那女孩觉得余晓东理工男做派太过耿直,对他不假辞色的表示疏远。
余晓东心中郁闷,就决定来庙会现场感受感受气氛,最好能吟出几首好诗,发给相亲对象,来扭转她对他的印象。可待了一下午,余晓东不但毫无灵感,久疏锻炼的身体还在太阳的暴晒下显得力不从心。
眼见周雅问的小摊终于没了排队的人,他顺势坐在周雅问的小马扎上,抬头道:“哎,哎,老板你好,我要买东西。”
周雅问不假思索道:“平安符已经卖完啦!你想要的话明天再来吧。”
山羊胡子老道听闻此言,看了看正在收拾的一摊子劣质平安符,心头大动。可正要张嘴开销,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少女那拍断实木的一掌,他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恐怕挨上这么一掌就可以当场退休了。当然,不是工作上的退休。
老道缩起脖子继续收拾,“幸好老头子我历经过大风大浪,讲究一个‘谋而后定!’”他心里庆幸,顺便满怀恶意的希望自己喊来的人可以给这小黄毛丫头一个教训,教教她什么叫尊重前辈!
坐在摊位上的余晓东听了周雅问的话并不走开,他摇摇脑袋:“我要买的不是平安符。是诗。”
“诗?”周雅问疑惑的坐在余晓东的对面。
“是啊,我想请你帮我一首情诗。最好是能符合今天下午庙会气氛的那种。”
这下可难到了周雅问,她对文学什么的向来不感冒。
况且她自幼在道观里长大,可天赋让她两眼只识数理化,最多最多,也就是对观里的典籍有些兴趣,更遑论什么爱情诗歌。
“额,你要什么样的情诗呀?现代诗还是古体诗?”
“现代诗吧,关于表白或者爱情的。”
这下周雅问算是两眼一抹黑,自己的知识范围明明那么大,这人居然能如此精准的抓住知识盲区。再说了,哪有上算命小摊上买情诗的呀!
让自己给他看看姻缘说不定还靠谱!
可周雅问并不能严词拒绝,她们这行有个规矩,叫龙头凤尾,意思是做一件事必须从一而终,开了个好头就要结个好尾。
正当周雅问苦着脸绞尽脑汁时,远处摩托车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一阵风沙传来,迷住了两人的眼睛。待周雅问睁开眼睛,便看见几个穿着不伦不类、清一色光头的小伙站在了眼前,围住了这小小的摊位。
领头的是一个大光头,比其他小光头年纪大些,体型也大些,看上去三十来岁。
他骑着一辆杂牌摩托车,虽然已经停下,排气管却仍然囱囱囱地吐着黑烟。
“咳咳咳咳。”光头站在摩托车前浑然不觉,可他身后十几个骑着几辆鬼火的小弟可遭了罪,纷纷咳嗽个不停。
光头老大酝酿好的气势一下子泄了出去,他愤怒的打了一巴掌离他最近小弟的头,只听见一声脆响,小弟的“哎哟”二字还没喊出口,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插了队。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回荡在街道上,好像在举行某种神秘而古老的仪式。
那大光头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恼羞成怒,卯足力气,像射门一样一脚把小弟踢了五米远。
周雅问此时刚刚揉好眼睛,结果睁眼就看见一个小光头捂着屁股“嗷”的飞了出去,别提有多震撼了。
后面几个小弟也纷纷识相地停下了咳嗽,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盯着形单影只的少女。
至于那来摊位上买情诗的年轻人,看见阵势不对立马化身为鱼,见缝插针的不知从哪个角落游了出去。
“就是你坏了这条街的名声?”
“啊哈?”周雅问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小丫头片子,装不懂是吧?我们老大问,是不是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劣质摩托突然又冒出一小股黑烟,呛到了大光头身边抢话的小光头喉咙里。
大光头本来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小弟给自己翻译,以势压人是他们惯用伎俩。
可还没进入正题,这又拉了跨。
于是周雅问又看见一个小光头“嗷”的捂着屁股飞了出去。
“您是足球运动员?”周雅问眼睛贼溜溜的转,插科打诨道。
大光头一愣,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未竞的梦想,遥想当年
哎,不对。
他忽然想起这时候不是回忆童年的采访,还真差点被这小丫头歪打正着的骗了过去,自己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吗?
“别跟我扯犊子!”大光头恶狠狠道,“我问你,是不是你下午说这条街的道士都是坑蒙拐骗的骗子,是不是说他们都是假冒道士的诈骗老年人团伙!”
哎呦卧槽,这货怎么擅自加戏,给自己这些人的老底全抖出来了!
站在最后面角落里的山羊胡又惊又恼,“真是有勇无谋!”他咒骂道。
周雅问眼睛一眯:“哦?坑蒙拐骗?诈骗老年人?”
“你在干什么!”大光头眼疾手快,发现了周雅问在身后捣动的双手,他一把夺过周雅问的手机,摔碎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小弟们也纷纷上前,把周雅问围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吧,这条街都是我罩的。你得罪了我们兄弟,想怎么赔偿?”
周雅问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反问:“你想我怎么赔偿?”
“赔五千块,这事情就算了。”大光头大手一挥,好像让周雅问赔钱还是给她的恩惠似的。
“你疯了吧?你们这几个破人一个月能赚五千吗?你看看你那破摩托车,跟他妈烧煤的一样!”这么多钱可是一下触及了周雅问小财迷的底线,她指着那时不时窜出一股黑烟的摩托车讥讽道。
“小贱货,你说什么呢?”大光头不怒反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离他最近的小弟纷纷退后,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也飞了出去。没看见那两个“足球”还趴在地上哀嚎吗?
大光头狞笑:“不赔钱也行,我发现你这小丫头还有几分姿色,跟我们走一趟吧。赔不起的钱用身体”
周雅问几时受过这种侮辱?她不等大光头说完,一巴掌就要扇在光头的脸上,却被反手一握,制住了手腕。
山羊胡这时也觉得大光头做的有点过分,他是个事业无成的中年老男人,虽然平日里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少干,可都是收点为顾客提供情绪价值的费用,跟光头老大混熟也只是为了省下点保护费,好买上两瓶小酒。
他见事态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也不再躲藏,走上前来。
“熊老大,这事情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收手哇!”
“你说什么?”被称作熊老大的光头狞笑着看向干瘦的山羊胡,“你以为我熊军是你的小弟是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山羊胡还要再言语,却被熊军用蒲扇大的手掌一巴掌扇到在地上。
他惊恐的摸着自己的脸,不敢再多说一句。
熊军制着周雅问的手腕,女孩的另一只手则被眼疾手快的小弟抓住,动弹不得。
周雅问怒骂熊军,可熊军越是被骂,心头越是火热。他上下打量着周雅问的身体,龌龊的想法油然而生。
自己已经多久没碰过女人了?熊军已经数不清了。自从国家扫黄打黑开始,自己的掌控范围越来越小,不断有警察上门查处自己的产业,以至于曾经在地下名震一方的熊老大如今只能过着入不敷出、靠收保护费为生的日子。
而他曾拥有过的风尘女人们,几乎也都因违法而锒铛入狱,就算没有入狱也不可能再搭理这个毫无“前途”的落魄混混。
熊军靠着下手狠毒,以及狡兔三窟,不仅从老家一路逃窜至这个小城市,更是收拢了一票不懂事的青少年,重新聚拢起自己新的班底。
他看着不断挣扎,秀色可餐的少女,只感觉浑身的欲火好像要把这个女孩吞噬殆尽。
“就让你成为我东山再起的第一个女人吧。”熊军喜不自胜。
散场过后的庙会小街很少有人会来,以至于众人闹了半天,也并没有热心群众对周雅问施以援手。
熊军抓住周雅问的肩膀:“别挣扎了,小妞。你熊爷会好好伺候你的!”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是警车!
谁报的警?
熊军心中乱了套,看见了不远处缩着的余晓东。他也不废话,快步走上前,一拳捶在余晓东的脸上。余晓东的眼镜瞬间破裂,玻璃碴子落了一地。
“走!”熊军知道时间不可以浪费,只好放弃周雅问,带着一众小弟逃窜而去。
事后,警察表明这几个人正是警局的追捕对象,他们带走了山羊胡子,并承诺会尽快将他们一网打尽。
周雅问叹了口气,提供了详细信息,譬如那杂牌摩托车的型号和样子,牌照自然是没有的。
从警局出来,周雅问想要赔偿余晓东碎掉的眼镜。她的行为宗旨一向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哥们冒着危险帮自己报警,已经十分仗义了。
可当她一摸自己的包,她愣住了。
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