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聋的,瞎的
老道走后,霜荨蝶拉着庄青霄坐在堂中,道:“霄儿,五散真人说的不错。你也不小了,与婉娍婚约将至,成婚后就是大人了,听说最近朝中局势不稳,你爹奉诏入京便是为了此事,还不知道是福是祸,你长大了,少出去惹是生非,该想想你以后的路了。”
看着眼前的娘亲充满慈爱的叮嘱自己,前世未尝母爱的庄青霄眼眶微红,有娘真好啊,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重活一世,有眼前慈爱的娘亲,有霸道不讲原则溺爱自己的父亲,更有大姐、二姐两个宠弟狂魔,一定要好好活上一世,慢慢享用从未体会过的亲情。
“娘你放心,孩儿以前醉心武学,惹了很多麻烦,以后不会了。”庄青霄郑重的道。
“霄儿真是长大了,不和娘顶嘴了。”
“娘,你等着享福吧,我先回后寨了。”说完轻轻抱了抱霜荨蝶就离开了。
“哎,这孩子”看着庄青霄英姿挺拔的背影,霜荨蝶琢磨着这孩子真的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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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渝上京,坐落在江南道渝江之阳,明南山之阴,南倚险峰,三面环水,扼水运之咽喉、陆道之要冲。虎踞龙盘,紫华彰显,道不尽大渝八百年之气运。大渝天下共分九道,从上京沿渝江西进,三日内可达京西三道,自北向南分别为关中道、蜀中道、岭南道;沿江东渡二日内可至京东三道,自北向南分别为尚东道、淮南道、闽南道;上京之北有楚北、楚南两道为边防要地,民风彪悍,宗门林立;上京之南即是江南道,有盐渔之利,又属京师所在,人口密集,政经鼎盛,河网密布,阡陌交通,文人骚客接踵摩肩,多出才子佳人。大渝立国八百年,历代贤君不断,励精图治,与北面大晋国时而联姻、时而征伐,纷争数百年互有胜负。西面曾数次征伐西域诸国和羌狄部落,奈何夷地苦寒不可久守,商道断断续续,只能维持住场面。
大渝现任帝君季无道乃是先帝幼子,皇后所生,排行第九,曾寄情山水诗文二十载,远离朝堂纷争,却暗中积聚力量、豢养门客死士,十六年前借入京祝寿之机突然发动兵变,囚禁先帝,八位兄长斩杀其七,唯有同母胞兄太子季无禅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一人一骑冲出京城,了无踪迹。而后季无道斩杀大批太子党和各道朝廷大员,重整天下九道,稳坐帝位已十六年。
京师正阳门外依次摆放九只方鼎,象征天下九道,每鼎逾有万斤之重,鼎下商贾百姓络绎不绝,马车货物川流不息,盛世繁华之下,芸芸众生醉生梦死,全然不知大渝政局已暗流涌动。
城北皇城紫阳殿中,季无道一身白衣,麻绳束发,全身上下不带一丝修饰,懒散坐于龙榻之上,隐隐透着一股杀伐决断的威压。旁边不见宫女服侍,只有一名老太监端立一旁,双手拢袖,眉眼低垂,竟看不清模样,就像不存在一样。殿旁太师椅上端坐一名中年,发须皎然,衣冠甚伟,微睁的双目看不清表情,此人正是庄青霄的父亲庄楚黎。
季无道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看向庄楚黎,开口道:“一别十六年,故人重逢,竟无一丝欣喜,楚黎啊,你还是没有放下。”
庄楚黎睁开双目,起身拱手道:“陛下威严甚隆,龙游燕颔,虽是故人相见,草民不敢孟浪!”
季无道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道:“朕前日接到战报,大将军燕九雄已奉命领兵十万,打通西境通道,西域诸国莫不俯首称臣,商路重开,可再壮我大渝百年国运。”
“草民贺喜陛下!陛下励精图治,与民生息,这些年我大渝国力日强,扫清西境蛮夷乃是大势所趋。”
季无道若有所思,接着道:“有喜,便有忧啊。商路重开,对我大渝大有裨益,自此与晋国的平衡便打破了。今年晋国雪灾,牲畜死伤无算,百姓流离,无人耕种。晋帝已下令重启战事,目前消息来看,晋帝打算兵出两路,西路十万铁骑已逼近西境河谷,预谋切断我西域商道,阻我财源。东路二十万大军距楚北道边境二十里处扎下大营,妄图劫掠北境,筹集钱粮,晋人亡我之心不死啊。”
庄楚黎眉头微皱,开口道:“听陛下所言,北境安危堪忧。但我大渝边军数十万,四大营兵强马壮,想来抵挡晋军并无大碍。只需坚守北境,不贸然前出,然后调遣禁军支援燕将军保住西境河谷,晋帝劳师无功,不出数载,攻守之势易也。”
季无道捻起几上的柑橘,端在眼前道:“这皮再厚,倘若里面腐烂了,柑橘也就不甜了。”
庄楚黎思索片刻道:“草民愚钝,请陛下明示。”
季无道掰开柑橘,撕下一辦放入口中,接着道:“近来楚北道多有流言,说朕得位不正!”
说到这季无道陡然顿住,双眼凝视庄楚黎。
身边太监腰突然放得更低了,连呼吸也感觉不到了。
庄楚黎双手微顿,道:“陛下息怒,民间流言不可信,陛下即位后轻徭薄赋,整顿吏治,以使万民归心,四海威服。”
季无道收回目光,再掰下一辦柑橘道:“楚黎莫忧,朕知此事与你无关,朕已派人查过,流言乃是由行商散布,渺无踪迹,不可查据,只是当年之事知者甚少,多已化作一捧黄土,留存于世的,仅二人尔,你说说,谁会在这个时候散步流言,动摇国本。”
庄楚黎听到这,抬头扫视一旁伫立的老太监。
“别看了,聋的!瞎的!”季无道仿佛猜到庄楚黎心中所想,不耐烦的挥手道。
“若是如此,便只剩一人。”庄楚黎俯身道。
“是啊,十六年了,你说他在哪快活呢?此番召你入京便是要你帮朕把他找出来。母后病重,他也该回来尽尽孝道了。”
庄楚黎心中一沉,道:“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区区小疾,想来无碍。只是陛下麾下人才济济,草民身处乡野,多年醉心武学,人寡才薄,恐不能完成陛下所托。”
季无道放下柑橘,双手背后,缓步走到庄楚黎身前叹道:“你确实没有放下,当年之事实属无奈,我非嗜杀之人,你心有怨恨我能理解,但为了天下苍生,有些事朕不得不为。”
“草民不敢!”
“如今这世上,能识得他的人可不多,你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是朕的好皇兄,母后甚为挂念,寻他回来也是为全母后思念之心。朕听闻你有一子,今年十六了吧,该为国效力了。”
“陛下,犬子顽劣,担不起皇差重任!”
“虎父无犬子,庄青霄,青云直上,气贯九霄,多好的名字啊!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办好差事,你的儿子交给朕,朕帮你调教。你入京前,调庄青霄进宫的圣旨已在路上了!闫公公,送送楚黎!”说完季无道挥挥衣袖快步走向后殿。
“草民,遵旨!”庄楚黎无奈拱手。
“庄先生,这边请!”闫公公抬手引路。
“闫公公,你,你这。。。。”
“陛下说的没错,我是聋的,瞎的。”闫公公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