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落日谷
这句话落在场中，就像往火热的碳上泼了盆凉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乌猎部落的战士都看向乌猎，乌猎看向了桑达，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桑达的身上。
桑达也不怯场，把之前和乌猎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每次乌派人传来消息都是晚上，合理推测它们族群在晚上的战斗力更强，所以总是在夜间活动。”她停顿了一下，像在思索。
她伸出一根手指：“所以我们应该在白天动手。”
落日谷三面环山，谷中有一株参天榕树，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独木成林，遮天蔽日。
乌就居住在这榕树上面。
众人行至落日谷前。
乌猎紧握着手里的弓，说不上是害怕，是兴奋，还是紧张，绷紧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
他大手一挥：“我们进去。”
战士们抬着被草绳绑好的言生和闲事佬跟着乌猎走进山谷中。
桑达伸出第二根手指：“我们要尽可能在动手前削弱乌的力量，我之前去林间收集野果时偶然发现一种有毒的果，我发现的时候它旁边已经倒了许多兽的尸体。”
“我试过了，晒干了磨成粉之后，只需要指甲盖那么一点抹在长矛上就可以毒倒一头封豨。”
闲事佬突然插嘴：“哇，那岂不是……”
桑达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回答：“可惜被毒倒的封豨肉也会有毒，不能用。”
“哦……那真可惜。”
略过闲事佬突然的打断，又继续说道：“其实若不是乌猎将我抓了来，我原本也向父亲说了，这次由我来献祭。”
“我提前制了许多毒粉，到时将我毒粉涂抹在身上，即便不能毒杀乌，至少也能使他神志不清一段时间。”
“待我献祭后，父兄们在外等上几天，若谷中寂静，说明毒发，再进入落日谷。”
“乌猎大人比父亲更勇猛，后面的事就拜托乌猎大人了。”
她神色毫无波动，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制定的这个计划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她视线又转向言生：“父亲本来不同意，但有言生大人在，父亲才觉得就算计划失败也有言生大人能出手庇护部落。”
“不行！”闲事佬又是第一时间跳出来。
言生也开口说话，一贯是淡淡的语气：“我也觉得不行。”
桑达呆呆地看向他，以为他说的是不会出手，神色骤然低落下去，咬咬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正要开口说什么。
言生接着上面那句话又说道：“你会死的。”
桑达一怔，眼睛里仿佛泛上一丝泪光，但笑道：“总要有人死的。”
乌猎也说：“诸位已经走到这里，难道会想着要活着回去吗？”
无人回答，战士们齐齐的将手里的武器在地上跺地震响，以示回应。
言生笑了，说道：“把那毒粉给我，我找那乌有些事要问。”
听言生说得笃定，桑达面上一喜，取出一抔树叶包成的小包裹，递给了言生。
言生隔着树叶闻了闻，心下了然，竟是那相思豆。
此物长得与红豆相似，却是有毒，若误服，会使血液凝固，气力全失，尸体也冷得很快。
妖体内的灵力本就游走于血肉之中，想来此物对妖更有奇效。
闲事佬大声说：“言生大人，我和你一块去。”
言生刚要说不用，闲事佬就说了理由：“落日谷中不止乌一只妖，还有其他的鸟妖在，比如之前来传信的使者。”
言生想到了那天晚上与狼妖打斗时出现的黑鸟，点点头。
两人做了些战前准备。
落日谷内。
言生和闲事佬被放到地上，乌猎带头半跪在地，头也不敢抬：“乌大人！乌猎部落和挱跋诃部落的祭品送到！”
两只黑鸟怪叫一声，从榕树上飞下来，落在乌猎跟前，乌猎将头埋地更低了。
但那两只黑鸟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到乌猎的身上，只抓着言生和闲事佬就飞走了。
待言生和闲事佬被带走后，乌猎又跪了片刻，直到榕树间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走。”
乌猎才带着人退出落日谷。
剩下要做的就是——等。
等言生或者闲事佬吹哨通知他们。
带走祭品的两只黑鸟左飞右飞，将言生和闲事佬扔进了一个树洞里。
榕树的枝叶太茂盛，阴影遮蔽下少有阳光照进来。
树洞深处也黑乎乎的，看不清。
那两只黑鸟扔下祭品后就飞走了，不过言生能感觉到有道灵念时不时从这里扫过。
言生和闲事佬松了各自的绳子，活动活动身体。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待眼睛适应黑暗，两人才看见这树洞里竟还坐着几十号人，开口说话的是一位白发白须，背脊佝偻的老人。
所有人都呆滞地坐着，眼神空洞，不少人看有人来了也毫无动作，只呆呆的看着外面微风吹过树叶时漏下来的光亮。
还有几人看到闲事佬和言生的年龄，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就又闭上了眼。
“我们是挱跋诃部落的。”言生答道。
“挱跋诃怎么连孩子也送来了。”老人言语里竟还夹杂了些愤怒，“难道大人都死完了吗？”
言生扫视一圈，发现果真大部分都是老人，小部分是天缺之人，没有一个孩子，就连像自己这样的青壮年都寥寥。
闲事佬知道老人说的是他，连解释道：“老人家您别生气，我是自己自愿来的，您认识我们族长？”
“哼！”老人生气地一跺手中的木棍：“就算是自愿那也不该同意。”
他又说：“我也叫挱跋诃。”
闲事佬一惊：“你是上任族长？”
言生突然有些难以理解，他一直以为部落名是跟着族长的名字命名的，没想到是反过来。
转念一想又理解了，应当是人们依附强者生活，成立部落后就以族长的名字命名部落。
但部落名也不能代代修改，于是后代族长就继承了初代族长的名字，以强者的名字命名自己也是一种荣耀。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闲事佬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被乌……”
闲事佬没有说完，老人也懂他的意思，回答道：“这一片少说几十，多则上百个聚落，这里不过五六头妖，它可吃不过来。”
“可您不是三年前就……”
老人又是一声冷哼。
“那些长毛畜生嘴叼得很，先挑年轻的吃，我是这里最老的。”
说完这句话，老人沉默好久，又开口，声音沉沉的：“孩子啊，你不该来，你这么年轻。”
闲事佬不以为意，正担心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乌，听到老人这样说反而嘿嘿一笑，附在老人耳边小声说：“别担心，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老人看着闲事佬亮晶晶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重重地跺着手里撑着的木棍，转身要走了。
闲事佬赶忙上前扶着老人坐下休息，有一句没一句的陪老人说话。
言生也寻了处空地靠着墙坐下，按老人说的，自己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乌了。
太阳西斜，乌猎和桑达等人就在落日谷不远处寻了几棵树，打算夜里就在树上歇息，此处离落日谷太近，不敢生火。
言生所在的树洞里又来了人，两名稍显老态，但还算健硕的汉子，带来了些野兔和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