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夜

    “这就是你说的‘舒服’？”泽无语地看着那毯子说。

    “要不……我睡毯子，你睡床？”阿宝小心翼翼地说。

    “算了，就这样吧。”泽瞥了一眼那床，边说边往毯子上躺。阿宝见他好像真的累了，觉得他应该不会再离开，便也爬上自己的床休息去了。

    窗外，月牙高挂，像是谁在促狭地笑。

    又是那片白茫茫，阿宝正处在这片白茫茫中，他茫然四顾，几乎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

    呢喃声又出现了，声音比上次大了些，但还是如梦呓一般，令他听不清那声音在说些什么。他想往前走，但是双脚动弹不得。他低头看去，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的脚，却连自己的下半身都没看见，只有一片白色。

    他又抬起头，远方又出现了那个黑影。黑影在他眼中越来越大，好像是在向他走近。可直到那黑影占据了他视野的几乎一半，他也没看清黑影的脸。那黑白的轮廓旋转起来，变成一个阴阳的图案，不知是在预示着什么。

    黑影又出现了，如果那是个生物，那它一定是在朝他猛扑过来！只一瞬黑色便取代了他视野内的所有白色。

    阿宝被惊醒了。

    “又是那个破地方……”他小声嘀咕，扭头，然后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本该躺着泽的毯子上空无一人。

    他冲出房间，走廊也空荡荡的。阿宝在脑中飞速地思考着泽可能去了哪里，然而冲出走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泽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栏杆边，下巴搁在栏杆上，凝视着远方未知的某点发呆。他突然抬起了头，望向黑幕上的那弯月牙。阿宝看不见他的脸，他背对着他。

    阿宝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他恶作剧的心开始作祟，想要吓泽一跳。可还没等他走近，他就为泽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悲伤的气息所感染。他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睡不着？”阿宝忽地出声问。

    泽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打量了几秒，又把头转了回去。

    “不是，”他回答，声音低沉，“只是这月亮，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阿宝走到他身边，也看向那月亮， “什么往事？”

    “和我与妈妈见最后一面的那天晚上的月亮一模一样……”泽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和你妈妈……最后一面？”阿宝呆住了，他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她……走了？”

    泽没有回答他，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她得病了，不治之症。我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

    “这么说，我也算是和你很像了。”又沉默了一会，阿宝说，“我也失去了我的妈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泽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具体多小？”

    “可能一岁都没有吧。”

    “那我比你好点儿。她是在我八岁时走的。”泽无声地笑笑。

    阿宝心想这是这么比的吗。

    “你现在多大？”

    “十六。”

    “这么小？！”阿宝惊骇莫名，“也就是说，她走了八年。这八年，你从未忘记过这事，是吗？”

    “我怎么可能会忘？”泽耸耸肩，“难道你……也对，你那时还小，忘记也是正常的。”

    “那，她走后，你父亲怎么样了？”

    “妈妈走后，他更需要忙于生计了，没时间管我。”泽摇摇头，“她走后那两年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什么。”

    阿宝想起了平先生，平先生对那时刚被他收养的阿宝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他庆幸于自己的幸运，同时也对面前的泽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呢？”

    “可怜？不，我不可怜。”泽果断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希望有人因为这一点对我表现出所谓的同情。我更希望我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被对待，而不是可怜人，就像在看一个乞丐。”

    “原来你是个要强的人。”阿宝点了点头，对泽的好感加了几分。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很失落，因为自己好像是个没有童年的人……别人聊起自己的妈妈时，我就无话可说。但我想，我在这世上说不定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呢！”泽又说。

    阿宝越发钦佩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好了，这月亮也看够了。”泽挺直身子，“该回去睡觉了。”

    他们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