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夏虫不可语冰
“我们有这天！”一个低眉顺眼的农妇在人群里用母鸡一样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巴不得有这天呢！那是我们的福分！”
余霜峻站在二楼上，忽然觉得这个农妇面熟。文激在旁用手捅了他一下，轻轻说道：“这不就是那天给我们干粮的大婶么？”
徐敏中在旁边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站在人群中间的薛雄恼怒不已，明知道自己是对的，却百口莫辩，急得脸红脖子粗。
村民们看到他急成这副样子，胜利的感觉油然而生，纷纷对他指指点点，笑他痴，说他傻。
一个土里土气的男村民出声说道：“白白芬！你说的对！明年你孩子当圣女，后年算我的。”
白白芬一听，瞬间脸色变得绛红，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王老狗！你个没几巴的玩意，出来操这份蛋心。”
薛雄环视四周，看着围观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些人宛如没有灵魂的躯壳，木然地站在那里，旁观着眼前的一切。他们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聪明过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失踪，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卑劣。当他们的女儿有朝一日被选为圣女时，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懦弱和退缩，不知是否会感到羞愧和自责。
薛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低头正待离开。
素鸣住持一行人已经循着声音来到了门外，依旧挂着那副慈悲的微笑，笑着问道：“牟施主，是寺里的僧人惹您生气了吗？”
薛雄张嘴讷讷，心知说了也无用，不愿多说。
素鸣又对着地上惨嚎的赵狗剩说道：“施主，你女儿被佛祖选中当圣女，你却来闹事，让大家评个理，你可是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该打！”
“就该打死这个老糊涂”
“这样的好事都不知道感谢佛祖，良心让狗吃了”
人群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素鸣心满意足地笑了，说道：“赵施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都是我该死！我该死！我罪有应得！”赵狗剩不住的磕着头，哭道，“求菩萨开恩，把我女儿还给我，她才十岁啊。”
素鸣脸色微变，冲着铁棒和尚使个眼色。铁棒和尚抄起铁棒，重重地击在赵狗剩后脑上，咔嚓一声，后脑崩裂。
素鸣诵一声佛号，说道：“我佛慈悲，可惜不度无缘之人。”
周围的村民呆立半晌，如同雕塑一般，似乎是被赵狗剩的惨死震住了。过了一会，一位老太婆沉凝开口：“死得好！这是他的命。”
“对！是佛祖成全了他。”
“死在这里，他能上天堂，本来是要下地狱的。”
薛雄垂下眼来，不想再看这帮人一眼，沉重的迈着脚步，向着寺门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素鸣住持，看着赵狗剩那破损头骨下的脑浆时露出的狂热眼神。
余霜峻脸色铁青，手不经意间已经亮出了尖利的龙爪。徐敏中站在身侧，看到了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喃喃说道：“妖也吃人，人也吃人，什么世道……”
文激已经泣不成声，用手扯扯余霜峻的衣领：“我不管！你要救她！”
余霜峻刚毅的点点头，虽然现在装束是个脑满肠肥的商人，但眼神依旧是那么炽烈。
这冰冷的世界让文激心中充满了冰冷与恐惧，但这双眼睛让文激心中大感安慰，拉住他的手，不愿分开。
徐敏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道：“这是在我睡的禅房里找到的，夹在地板的夹缝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对你们有用。”
余霜峻心中一动，知道徐敏中住的房间正是一平和万泉道长住过的，一双好奇的眼神看向徐敏中。徐敏中不闪也不避，淡淡一笑，将纸递来。
文激接过，打开一看，惊呼道：“是我师父！”
余霜峻上前端详，发现这竟是召公寺的地图，上面弯弯曲曲地标注着各种颜色的记号，还有注释，但在后院的位置只有两排禅房，中间是一片空白。
余霜峻正看着地图出神，寻找万泉道长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忽然听到文激惊讶地“啊”了一声，用手连拉余霜峻的胳膊示意他快看。
刚才赵狗剩惨死门前，寺里两个和尚抬了担架过去打扫。余霜峻循着文激的示意看去，觉得其中一个和尚的身材相貌、以及行走步态颇为熟悉，脑子里电光一闪。
是他！秦峰！
虽然现在蓄起了胡须，但是眼神骗不了人，一定是他。
余霜峻看着两和尚抬着担架，一路疾走，快步走到后院门前。秦峰拿出钥匙，左右张望无人，打开了后院的门。两人进了后院，秦峰又将门反锁，进门去了。
余霜峻垂首凝视着地图，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着，一平、万泉道长、素鸣和尚、秦峰，还有那股来历不明的神秘力量，皆与这后院存在关联，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余霜峻盯着地图发呆，灵机一动，这地图上虽然没有写明这后院的布置，但是站在寺东侧的布道台上，却恰恰可以自上而下看清寺庙后院。
然而，通向布道台的路唯有后院一条，法师不忍言明后院之凶险“不可妄动”。余霜峻深知自己功力不及万泉道长和一平合力，二人尚且遭遇不测，生性谨慎的他又怎会冒险犯难，还是先从布道台前方的悬崖攀爬上去，观察一下院内布置为妙。
余霜峻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了眼天色，几朵黑云从西边飘来，挡住了日头。
天助我也，余霜峻心道：万事具备，只待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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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如墨，漆黑的天幕下，狂风呼啸，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
余霜峻亮出冰冷的龙爪，向着布道台那百米高的悬崖爬去。
每一块凸起的岩石都像是命运的考验，余霜峻的龙爪紧紧扣住，每一次用力都让他的手臂肌肉紧绷，
抬头望去，布道台的轮廓在闪电的照耀下若隐若现，虽然岩壁陡峭，但余霜峻此时体内真气已经今非昔比，很快就接近了布道台。
眼见咫尺距离就可飞身而上，只听到布道台上脚步声响，似乎正有人走来。余霜峻赶忙手足并用，紧紧倒攀在凸出崖壁的布道台正下方。
布道台上扑簌扑簌地走出三人，其中两人身披黑色斗篷，将周身罩得严严实实。另一人男身女相，正是住持素鸣禅师。
余霜峻龙爪紧紧插入岩壁中，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听着布道台上的对话。
“素鸣！古卷真的让老怪吞下去了？”一个黑斗篷里传来又尖又细的声音。
余霜峻灵机一动，声音如此耳熟，忽然想起，正是聪明二仙中白妖明明的声音。
素鸣惋惜地说道：“怪我大意！我只是想逼他把古卷的秘密说出，没成想却中了他的圈套。”
“这不是怪不怪谁的事，”另一斗篷里的声音瓮声瓮气，余霜峻一听就是黑妖，“现在我们把到手的古卷丢了，冥妖无论如何饶不了我们。”
“先别说丧气话，素鸣你详细说说，”白妖明明说道，“到底古卷是怎么到了老怪物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