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地不仁
行至门前，余霜峻扣手敲了几下门。无人回话，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润行站在门内，闪身一让，示意他进去说话。
余霜峻仔细看着不忍法师这身行头，确实是看不出一点破绽，笑道：“还真是一点看不出来，老和尚你快说说，怎么捏的这脸。”
润行一脸迷惘，说道：“素鸣禅师让我在此等你，施主在说什么？”
余霜峻心中暗叫糟糕，自己心急大意了，难道对面的是真正的润行？脸上阴晴不定，张着嘴实在不知该如何圆下去。
润行却绷不住“嘿嘿”一声笑了。
余霜峻大怒，说道：“这个时候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对面的“润行”正是不忍法师，余霜峻盯着他看时，不忍也在盯着余霜峻看，边看边摇头，说道：“不成不成，你看你中年人了，耳前皱纹处理地太过草率，人年老而鬓毛衰，哪有这样硬挺的胡须和鬓角，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余霜峻一愣，坐在椅子上，由他摆弄，过了十来分钟。“润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成了！”
余霜峻开口问道：“不要卖关子啦，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润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赞赏道：“知道这阖寺上下都是眼线，所以不走暗道，走明路！孺子可教。”
“行啦，”余霜峻说道，“那色眯眯的老和尚哪去了？多久回来？”
“不知道，”不忍摇摇头，若有所思，“每晚我见他都要到后院之中，直到三更才回来，所有趁着这个空，我才约你到这里。”
“他去干什么？”余霜峻问道。
“也不知道，”不忍摇摇头，“但我能感觉到，后院之中有一股极大的能量，怕是……怕是我法相寺的长老们也有所不及。”
余霜峻心头一凛，说道：“难道那老和尚的功力有这么高？”
“绝不是他，”不忍坚定说道，“老和尚虽然功力不低，但他另有所图，在武道一途上造诣了了。”
半夜寂静无声，房中的布置跟白天没什么两样，余霜峻到桌前坐下，诧异地问道：“万泉道长和一平哪去了？”
不忍沉吟理理思绪，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让我从头慢慢给你说。”他坐在桌边，挨个翻起素鸣桌子上的茶杯看了看，从里面挑了一个倒上水，边喝边讲道：“我们从南山市启程，租了辆车走旱路，走了约莫三四天，就找到了召公寺，这寺庙在我们境内虽然没甚名气，在对面寮国那里还是很多人知道的。”
不忍喝口水，接着说道：“等到了寺前，我说咱们三人目标太大，一起行动会引起对方的疑心，所以万泉世兄和一平就伪装成了挂单的弟子，先入了寺内开始查探那本人皮古卷的下落，他们入寺之后，每晚我们在寺外河边隐蔽处碰面，头几天都是相安无事，直到后来……”
余霜峻问道：“后来怎样？”
“后来万泉世兄和一平都提到，在寺内后院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每晚都能感受到巨大的能量从地底窜出，并且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吼声，一平打算去看看，万泉世兄坚持不肯。”不忍摇头叹道，“也怪我一时心急，就答应了一平先去看看，自那之后，两人就杳无音信。”
余霜峻点点头，说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忍说道：“我见他们两人多日没有消息，一定是遭遇不测，本来计划是我也以挂单僧人的身份入寺的，结果他二人出事之后，我寻思再以挂单僧人身份前往，必定让对方起疑心，所以我在寺外农庄里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一个叫‘润行’的僧人出寺去寻找圣女。”
“圣女？”余霜峻疑惑道，日间听素鸣住持与那润德的对话，也曾提到过这事。
“没错，就是后天大法会上的祭祀品。”不忍接着说道，“先别打岔，我见那润行虽然与我身材有所不同，但是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啦，就假扮成润行进到了寺内。”
余霜峻点点头，说道：“我们跟你们不同，我们一路上走的是水路。”便把一路上来的遭遇一一说给不忍听，当说到采药的山农徐敏中的时候，不忍插话说道：“你说那个打扮成向导的人，那人的功力依着我看极不寻常，简直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余霜峻追问道：“那比起后院那股能量如何？”
“差不远了。”不忍皱眉说道。
余霜峻继续将路上的遭遇款款而谈，说到云竹的时候，不忍眉头拧成一条，伸手沉沉的拍在桌子上，叹道：“佛门败类！”
余霜峻讲到后天大法会之时，素鸣住持将要升台作法，送余霜峻与文激到极乐世界。
不忍脸上露出狐疑之色，说道：“当时，我拿住了润行，逼问他圣女到底是有何作用？但那和尚品阶低微，接触不到这种机密，只知道寺内最妙的就是每年一度的大法会极乐世界，寺内每有和尚立大功，素鸣便会做法送他去到极乐世界享用，只知道那里面是酒池肉林，仙女翩翩……进到里面就有成群结队的仙女主动与你交合……神仙一般的日子”
“喂！喂！”余霜峻厌恶的看了一眼不忍，“先把你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不忍方觉得刚才有点失态，说道：“我早就觉得这里面有古怪，你先去探探也好，要不……我乔扮成你，去冒这个险？”
余霜峻两眼一翻，无可奈何地说道：“先不说这个，你说文激的身体怎么样？”
“真是奇怪，”不忍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照你的说法，她应该是气息奄奄才对，可现在她虽然确实是两股真气克制不住，但与平时瞧着没什么两样，也许……也许……”
“快说！”余霜峻催促道。
“你刚才说她曾经服用过那药农的草药，”不忍说道，“可能跟那有关。”
余霜峻点点头，左右环视了一周，似乎对素鸣的房间很好奇。不忍笑道：“别费力气了，这地方我已经翻了好几遍了，连个老鼠屎都没有。”
“那我们去后院瞧瞧去？”余霜峻说道。
“不要妄动，等大法会过后再说，”不忍沉吟道，“这两天我先打探一下后院的消息。”
余霜峻站起身，便移步向外走，边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时间长了问起来不好回答。”
“莫急！”不忍伸手一只手掌摊开朝上，“留下两万块钱再去，要不问起来我咋说？”
余霜峻心中腹诽了他无数遍，从背包里取出两万块钱，交到不忍手上，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再告诉你个事儿，”不忍轻声说道。
“什么事？”
“你那个向导住的禅房，就是一平他们当时住的。”
“徐敏中？”余霜峻前脚刚迈出门口，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门已经关了。
明天就是寺内每年一度的大法会，寺内的香客已经多了起来，和尚都在忙着张灯结彩布置法会，尤其是召公寺东侧的布道台，相传曾经是召公向周围百姓乡邻传法布道的地方，也被称为“召公台”。
围绕着布道台两侧，墙壁上布满了经幡，松枝上琳琅满目都是乡民们写的经牌，寺里的和尚，确切说黄教应该叫“喇嘛”，都穿上了新换的僧衣。有身形魁梧的和尚，手持铁棒，在寺门维持秩序。
其实门外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孩童的啼哭，根本没人敢于在此闹事，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伴随着经筒上传来的袅袅佛音，让在二楼的余霜峻和文激都觉得昨天寺外的经历似乎是一场梦境。
“佛爷！饶过我女儿一命吧！”一声尖利的哭喊声，瞬间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赵狗剩？”文激记得他就是云竹的父亲，只见他趁着人多，哭倒拜服在寺庙门前。
手持铁棒的和尚见到门口有人哭天抢地的闹事，劈头就是一铁棒打在赵狗剩的腰上。
文激看得心里一紧，求助的眼神望向余霜峻，余霜峻没有动，手扶着二楼的栏杆，远远看着。
徐敏中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身后，轻声说了句：“天地不仁……”
赵狗剩似乎被铁棒打断了腰，只顾在地上打滚哭闹，搅得门前尘土飞扬，周围围观的村民指指点点，一片喧闹。
铁棒和尚再次举起铁棒，朝他头上打去，只消这一下，就能打穿赵狗剩那卑贱的头盖骨。
余霜峻正待出手，从二楼栏杆上跃下，徐敏中说道：“别忙，贵公子去了。”
余霜峻心中一愣，这才明白说的是假扮成他儿子的薛雄。
薛雄一手护住了赵狗剩，威风凛凛的在围观的村民中站定了，厉声喝道：“干嘛打人!”
铁棒和尚认得他是住持的座上宾，这一棒还真没挥地下去，只是冷冷地笑着。
薛雄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顿时豪气干云，站在赵狗剩身前，对着手拿铁棒的和尚吼道：“不讲王法了吗？这里没有派出所管吗？”
围观的村民轰地发出一阵哄笑，人群里叫骂声此起彼伏。
“快让开，丢人的玩意。”
“滚开，别累了大师傅动手。”
甚至近处有人朝他吐口水，薛雄一愣，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顿时有些尴尬，看到周围众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怒喝道：“你们自己就没有这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