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皆愿平平安
在柳家大院的夜晚，李寄奴略感不适。
窗外夜色深沉，星月无光，屋内烛火如豆，光线昏暗。夜风拂过，院内树木摇晃，窗棂作响，细草摇曳，夜露滚动。烛火闪烁，四周光影变幻。
李寄奴防备心过重，多是心理作用。既然难以入眠，不必强求，起身披衣，去院子里观夜色。
抬头望，半轮明月高悬天际，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低头看，四周山峰云雾涌起，白茫茫一片，如波涛骇浪，包围着众多远近山峦，只露山尖，犹如海中孤舟，置身于惊涛骇浪之间，时有远方岛屿出没隐现。
这柳家果真是大户，院中竟有池塘。李寄奴走向池塘，万籁俱寂，清辉遍地。池塘在明月照耀下，波光粼粼。池塘中央有一座小亭。月色皎洁，夜风轻柔，此时新月如钩，夜风习习，池塘边宁静清幽。
转身回想，昔日莽苍山夜月梅花，虽有清丽，却无此壮阔。眼前奇景，当下弦月高挂，半圆明月，无缺无暇，挂在崖侧峰腰，随云雾升降，明灭不定。山峦重叠，茂林修竹，因风作响，与涧底流泉声相交融，合成天籁之音。真乃清景如画，幽丽绝伦。
仍在夜色中漫步，一点微弱灯光渐行渐近，那个身影和气质，不会错，正是柳诗锦。
李寄奴意识到自己深夜不眠，到池塘边放纵自我的行为有些莽撞，他稍一失神，尴尬的脸色瞬间变得红白相间，双眼紧张地乱转，嘴巴嚅动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喉咙干涩，只能下意识地吞咽唾沫，显得惶恐不安，十分狼狈。
柳诗锦迈着轻盈而细碎的脚步而来，裙裾犹如盛开的莲花一般摇摇曳曳，但见她的身材高挑，姿态曼妙，好似行云流水般悄然而至，在亭中坐下，手中的蜡烛被轻息吹灭，
“如此，便无人知晓我们在此相会了。”
相会？李寄奴不知是李诗锦用词不当，还是有意为之。他痴情的目光中，透着望穿秋水的苦苦期盼。清冷的眼眸中，隐约闪烁着一种无望的期待，又充满百折不挠的执着。
“夫人怎会知晓寄奴在此？”
柳诗锦似乎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玄妙一些，仿佛是心灵感应，又或许是整个柳家大院无人有闲情在夜间赏景。
“是天意。”
‘天意…’李寄奴低头琢磨着这个玄幻而美妙的词语。
“那你呢，为何此时还在池塘？”
李寄奴内心的苦楚无处倾诉，心中愁绪万千，紧皱的双眉间，始终弥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曾对柳诗锦有不敬之举，而自己又无法释怀吧。
李寄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略带羞涩地说道：“新环境，尚有不适。”
在柳诗锦的理解中，这便是失眠的意思。
“若是难以入眠，可躺在床上编个故事，渐渐便会入睡。”
而后，柳诗锦牵起李寄奴的手：“若你此刻仍无困意，我可再陪你一会儿。”
李寄奴受此刺激，身体挺得更直了，胸脯起伏不定，不安地在地上蹭着脚尖。
“夫人的手好凉，还是回去吧。”
的确，柳诗锦也感觉自己四肢冰冷，纵使已入春，冬日的余寒仍在肆虐。
李寄奴将柳诗锦的小手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揉搓，试图以此传递温暖。
之前因为风寒而吃过苦头的柳诗锦这次不敢再这么放肆了，李寄奴陪着她回到屋里，临别时她又叮嘱李寄奴，
“日后切不可晚睡，否则会脱发。”
李寄奴未能领会柳诗锦言中深意，只知其让他早睡。
黎明的微光，将大地照得朦胧，路旁的树木在晨风中沙沙作响，与树上乌鸦的叫声相互应和，此起彼伏。
李寄奴和柳诗锦计划今日返回将军府。虽天元节李寄奴有数日闲暇，但他毕竟身有公务在身。柳诗锦想起有事要找柳夫人，便回屋寻她。柳夫人见柳诗锦到来，露出惊喜而明亮的目光，远远望来，目光闪烁，似能洞察一切，甚是愉悦。
“娘，我有事想问你。”
“阿锦有何事需娘帮忙？”
“有何能保佑人的饰品？”
话至此，柳夫人已明白柳诗锦的心思，轻轻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阿锦，给我带几根寄奴的头发，五日后再来找我。”
柳诗锦心领神会，趁今日尚未离开，赶忙去找李寄奴薅他的头发。
走到李寄奴面前，抬头痴痴地望着他，李寄奴低头看她，俯身而下，
“夫人，找我何事？”
李寄奴俯身之时，柳诗锦伸手抓住他脑后散绑的头发。这一举动令李寄奴极不自在，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碰触散绑头发之处。他反应极大，直接甩开了柳诗锦的手。这无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倍感意外。待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他看着柳诗锦惊恐的眼神，
“夫人，抱歉…寄奴…”
待惊恐平复，柳诗锦先安抚自己，再去宽慰李寄奴。
无妨，我只是有些好奇……此动作是否让你心生恐惧？若是，我日后定会留意。
柳诗锦摇头。
“并非夫人之过，是寄奴之失。于战场，将后背交予未知甚是危险，夫人适才触碰寄奴后脑勺，令寄奴心生危险之感……”
原来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所致。实乃命苦之人，柳诗锦深感祈祷庇佑确有必要。
柳诗锦抬手示意他俯身，李寄奴会意后俯身。
“我将拽取你几根头发，莫要紧张。”
“好。”
李寄奴感觉有几根头发被牵拉、分离。知晓是夫人操手后，他的戒备放松许多，甚至觉得这如同嬉戏一般。
虽不知柳诗锦目的为何，但在不清楚的情况下，确与嬉戏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