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肩负何其重
和老友叙旧后，柳诗锦想起正事，便去找李寄奴。此时，李寄奴正在制作五辛盘，柳诗锦对此并不了解。
见她疑惑，李寄奴耐心解释道：“夫人，此乃馈春盘，又称‘五辛盘’。这是一种风俗习惯，以‘辛’味菜为主，取其谐音‘新’，意为新一年之始。亲友相互馈赠、共享，取生机勃勃、迎春纳福之意，象征万象更新、吉祥如意。”
柳诗锦看着盘中之菜，已大致明白。立春时，人们食用葱、蒜、韭、蓼蒿、芥等辛辣蔬菜，并非贪图美味，只为讨个好彩头。
柳诗锦嘟囔道：“既是送人之物，何须你亲自动手，交与下人便可。”
李寄奴手上动作稍滞，随即恢复常态：“夫人所言极是。”
待李寄奴的五辛盘完成，他举至柳诗锦面前：“只是寄奴实在想送夫人一个，便亲手做了。”
柳诗锦接过，道：“谢了，愿你祛邪除病，新的一年身体康健。”
柳诗锦忽然意识到，无人比李寄奴更需要祈祷。新的一年，他又将数度踏上战场，又需多少运气，才能避免成为刀下亡魂……
李寄奴蓦然想起一件要事，匆忙询问柳诗锦关于柳老爷的喜好。柳诗锦心生疑惑：“何以有此一问？”
“夫人，拜见岳父岳母，寄奴岂能空手而去。”
这话不无道理，只是柳诗锦亦不甚了了，便信口胡诌道：“你携带些茶叶和美酒即可。”
李寄奴将此谨记于心。至此，柳诗锦也忆起此趟行程的目的。
“李寄奴，我们何时前往我父母处？”
李寄奴实则有些犯怵，毕竟是去拜见岳父。
“夫人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先歇息为好。虽怠慢了岳父岳母……到时皆咎由寄奴便是……”
柳诗锦挠挠头，
“我不累，现下就启程罢！”
李寄奴欲言又止，
“诶诶夫人，稍等寄奴，贺礼尚未备妥。”
最终二人同上了前往柳家大院的马车，于车上，柳诗锦有一种归家之感，甚是兴奋。独李寄奴，心中颇为忐忑，虽非首次见家长，却胜似首次见家长。
待到了柳家大院门前，天色已近傍晚，太阳如一只深红的眼睛渐沉下去，远处连绵的黑色山峦如眼帘接纳了它，阳光渐逝，暮色与极光一同浮现。黄昏最后的余晖一点点向天穹边挪移，黑纱般的夜幕缓缓笼罩了天穹。
此次柳诗锦轻快地跳下马车，行至门前轻叩门扉，心中喜悦难抑，
“爹、娘，阿锦归来了！”
辨出门外声音，门的那头赶忙开启，依稀还能听到“小姐回来了，快，速去禀报老爷和夫人！”旋即门仆迅速向柳诗锦行礼。
而后能听到明显的，平稳而急促的脚步声。
“阿锦！”
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柳诗锦仰头望向声音的来处——柳老爷。
见到柳诗锦的双眸望向自己，果真是自己的女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随后又快步上前，仿佛要抓住这幸福的瞬间。
柳夫人的笑声宛若清泉水流潺湲，须臾间充盈了整个空间，那喜悦如涟漪般层层扩散。
柳诗锦的面容因激动而更显生动，红彤彤的脸颊与闪亮的眼睛，犹如点燃了内心的烛火。
在这阖家团圆的美好时刻，李寄奴自惭形秽，略感多余。诚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便是破坏他们团圆的始作俑者。
李寄奴发觉自己愣在原地，柳诗锦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到柳老爷和柳夫人面前，对二老说道：
“李寄奴也来了，还带来了礼物。”
说话间，柳诗锦偷偷掐了一下李寄奴，他顿时心领神会，行过礼后，吩咐下人将车上的茶叶和陈酒搬下来：
“小婿带来了一些茶叶和老酒，敬献给二老。”
柳夫人带着柳诗锦往里屋走去，然而，李寄奴似乎被柳老爷拦在了门口。
“岳父此举何意？”
柳老爷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竟敢对一位将军无礼。但身为父亲，他别无选择。
“老夫只想知道将军是否对阿锦有过不敬之举，莫怪老夫言语直率，老夫只有这一个孩子，爱女心切，若有冒犯将军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李寄奴自然不敢怪罪柳老爷，他理解柳老爷的爱子之心，或者说，尽管爱的方式不同，但他们都是爱着柳诗锦的人。
柳夫人步出房间，见柳老爷拦住李寄奴于门口，遂匆忙将其自柳老爷手中救下，命李寄奴进屋。
李寄奴自是听从柳夫人之言语，顺理成章进屋。入内后，柳诗锦问李寄奴，柳老爷问了何事，李寄奴略作思索，答道：“岳父问寄奴是否关心夫人。”
李寄奴语气平稳，柳诗锦本欲从中寻得些许乐趣，结果却大失所望。
而后，众人共食一顿丰盛晚餐，柳诗锦在自家人面前，不复淑女之态，其食量较普通女子为多，柳老爷亦觉她在将军府受苦。
夜间，柳诗锦带李寄奴前往为其备好的住处。依李寄奴对柳诗锦房间的印象，二人房间距离，实不如在将军府，甚至不如京城宅第。
李寄奴心中不快，只得暂且忍耐。
深夜，李寄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忆起柳老爷所言“不敬之事”，起初他并未在意，自觉行得正、坐得端，与其他女子并无瓜葛，从未有负于柳诗锦。
然转念一想，自己乃夺去柳诗锦清白之罪人，或许此便是柳老爷口中之“不敬之事”。
李寄奴钻入被窝，以被覆面，哀叹：“天啊……”
如今，李寄奴肩上之重担，不只关乎国家之安康，更关乎自身之幸福，乃至整个柳家之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