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路望，再见
“行吧，那你快吃饭，”方碧开始翻开练习册写作业。
苏带雨扎好头发后，先看了一眼方碧。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别的人都不愿意招惹她，她倒好，还和自己亲近。
苏带雨笑了笑，指尖搭在餐盒上时，却又心知肚明。
这份饭，是路望带给他的。
她脑袋不由自主偏向路望的座位。
他正坐在那看书，教室的白灯打下来，更为他白皙的肌肤添了一分冷白，碎发投影下是挺拔的鼻梁，那颗性感的小黑痣隐隐作现。
苏带雨不由笑了笑，正要收回视线时，碰巧路望抬起了头。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
苏带雨心虚不已，整个人仿佛要陷入他的星星碎眼 沉沦进去。
她正感慨万分时，又清清楚楚看到路望不屑的嗤笑一声，别过了头。
苏带雨恨的牙痒痒，转头看着餐盒，又笑了。
正好此时她来了胃口，正饿着，她快速打开盖子，被眼前的美食诱惑的直咽唾沫。
青椒炒肉，她超爱的好吧。
苏带雨笑眯眯拿出抽屉里放着的勺子，擦干净，开始享用美食前她特意立了一本书在桌子上打掩护。
她的腮帮子被浸满肉汁的米饭包围，一口青椒炒肉，一口饭，她吃的不亦乐乎，双眼亮晶晶的。
路望就在角落里看着她偷偷摸摸的吃饭，微微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吃饭的她，此刻像只狡黠的狐狸。
他不由跟着苏带雨的举动而笑 ，眼神里出现了她平常看不见的柔笑。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安静的教室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我的个乖乖，是哪个小兔崽子在吃青椒炒肉，真不是东西，独自享用美食。”
此言一出，立马掀起了讨论，教室里立马像变成了麻雀场，叽叽喳喳不停 。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咳咳，是苏带雨在吃饭。”
顿时，热闹的教室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掩盖心虚的翻书写字声。
刚刚吃好饭的苏带雨一脸无辜的抬头看，她碰碰方碧，“怎么回事”
“没事你吃饭，”方碧做题的同时抽空看苏带雨，“你吃好了，那么快。”
“嗯，”苏带雨擦擦嘴角，“班主任要来了，吃快点好。”
“也是，”方碧点点头，“你拿本书看一下，别看着我说话，免得被记名字了。”
“不会记我的，”苏带雨一脸肯定的说，这是她琢磨透了的，整个年级的人几乎都在躲她。
方碧无奈，忍不住想翻白眼，“可是要记我的名字呀！”
“哎呀，忘了，”苏带雨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喽。”
她边说边拿书遮挡。
俩人埋头窃窃私语，没过一会儿，听见坐门口的同学通报。
“紧急情况，列队，老班来了。”
顿时，教室里只剩下了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当陈媛踩着节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副令人心情大悦的景象。
她抱着笔记本，噔噔噔站上了讲台，本子一放，双手撑着讲台，严肃了表情。
“同学们，先放下手中的笔和书，听老师讲两句。”
陈媛看着一个个盯着自己看的学生，润了润喉，“同学们久等了，现在我简单讲两句这次开会的内容，你们最好给我听清楚点。”
她加重语气，“要是谁敢在我说了之后又来问我的，我饶不了你们。”
陈媛一拍桌子，清清嗓子，“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第一我们下周二三要进行月考，该怎么复习希望你们心里有数。”
“啊 又要月考。”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苦叫。
陈媛扶额，“肃静，听我说。”
嘘嘘之声淡下了不少，只剩下了一点讨论。
陈媛又接着说，“另外走读生上放学注意安全，昨天别的年级女生就遇到尾随的了，幸好是几个人结伴而行，加上那几个女生机敏，一直朝人多的方向走 ，没分散开，这才避免危险发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们自己也注意点。”
“敢尾随 ，打爆他的头。”
说话正是班上的活跃分子——李扬。
陈媛被逗笑了，“行了，知道你威猛雄壮，先安静点。”
她又喝了一口茶水润喉，继续说开会的内容。
就这一会儿功夫，苏带雨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努力睁着卡姿兰大眼睛。
等陈媛在激情愤讲中结束讲话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眼瞅着就是最后一节晚自习了。
她长舒一口气，一脸的满足，“行了，今天就说到这，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上自习，好好复习。”
“哦耶！”
有几个男生的欢呼声没憋住，叫了出来。
陈媛一记眼神刀杀过去，“小兔崽子。”
她走到门口，又忽然刹住脚，狠着脸看他们，“好好复习，没考好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知道了，您尽管放心。”
李扬又乐呵呵的回话。
陈媛冷哼一声，虚掩上门，离开了。
她一走，教室里顿时热闹非凡，都在讨论月考和尾随的事。
而苏带雨在听见尾随事件时，抿抿唇。
她想起来了，这事，上次没发生，上上次倒是发生了的，如果没记错，月考那几天自己会遇到。
苏带雨笑的意味深长，看来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和她表情相似的是路望，他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在那一刻 有了微微颤动，却转瞬即逝。
时间在说笑中溜走，眼看到了下晚自习时间，苏带雨已经提前收拾好，坐等铃声响起
她得快点，不然就追不上路望了。
果不其然，铃声刚刚一响，苏带雨就敏锐捕捉到背包走人的路望，她二话不说，跟上路望的步伐。
路望有所察觉，却没多说 只是脚步放缓了点，让苏带雨足以跟在他附近。
他埋着头往前走，苏带雨在他周围晃来晃去。
到了下楼梯时，路望毫无征兆的刹住脚。
苏带雨没刹住，直接撞他后背上，她吃痛的揉着额头，一脸委屈，“路望，你干嘛。”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路望嘴角微扬，心情大好。
路望偏过身体，靠在护栏上看她，“苏带雨，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
沉默是苏带雨最好的语言。
她盯着路望看，少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与记忆里数次再见的他重合。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
苏带雨软下了语气，随便扯了个理由，“路望，我害怕，老师说了最近有尾随女同学的人。”
路望打量着苏带雨，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真假。
忽然，他失声一笑，“你也会害怕，怕是母猪能上树了。”
苏带雨脸顿时一垮，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她一脚踢向路望，“知不知道你很欠揍。”
“知道，”路望躲开 无所谓的转过身，大步流星向前走。
苏带雨翻了个白眼，跟上他。
她搞不明白，怎么良家少年越来越叛逆了。
到了校门口，路望找到他的自行车 ，却没着急走，而是悠哉悠哉的坐在自行车上。
此刻光线昏暗，他长腿支在地上，单肩背包，神情晦暗不明，薄唇抿着，他看着苏带雨 ，唇角荡漾着浅浅笑意。
苏带雨眨了眨眼，像是尴尬，又像是豁出去了。
她走到路望面前 习惯性微笑 ，“路望，等我啊。”
“嗯，等你 。”他神情淡淡的，并无太大情绪起伏，尾音似乎藏着一点笑意。
苏带雨对此出乎意料，路望那么好说话吗
她又自顾自笑起来，是了，路望一直好说话，特别是对她……
路望待苏带雨坐稳后，她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衣角，他不由自主的偷笑。
风，迎面而来了，自行车启程了，二人朝着小巷的方向而去。
路过一道道繁华的街巷，闻过一阵阵扑鼻的美味，见过一群群亮眼的景色，最终拐入最为普通的巷子里。
灯光恍然暗下，一点昏黄悬在头顶，凉飕飕的夜风夹杂在其中，拍打在脸颊上。
是相对无言的苏带雨和路望。
苏带雨沉默，是因为再一次进入小巷的世界。
她记起来第一次来到这，见到了路望，为了方便，把家搬在了他旁边，此后，便一直循环往复着，只因为路望会死，一次次死去，在她眼前。
苏带雨幽幽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看少年消瘦的后背，怔住。
他似乎从来没变过，无论多少次重新开始。
她正在出神之际 ，路望双脚一蹬，停下了车子。
苏带雨回神一看，原来是到了。
路望的家门口挂着一个小灯泡，暖暖的黄光下，坐着一个瘦瘦的老爷爷，老爷爷在看到路望时，才融化了笑容，颤颤巍巍站起来，朝路望走近。
苏带雨自然认得，这是路望的爷爷。
路望见路爷爷走过来了，立马长腿一翻，下车走过去，搀扶住路爷爷的同时，不忘问，“爷爷，外面冷，快进去，不用等我的，我没事，您早点睡就是。”
路爷爷皱巴巴的脸笑开了一层层花，他看向苏带雨，微笑着招手，很是慈祥，“是小苏吧，快过来，进去坐坐。”
“好嘞爷爷，”苏带雨已经把自行车停好，来到爷孙面前。
她自然而然挤开路望，扶住路爷爷，“爷爷来，我们进去，外面太冷了，您穿的又薄。”
“好好好，听小苏的，”路爷爷笑的合不拢嘴，压根忘了路望，“小苏呀，今天春游感觉如何啊”
“很好啊，”苏带雨笑眯眯的给路爷爷讲春游趣事。
路望握着拳头，在后面看着。
他表情有一丝僵硬，晦暗不明的神色在灯光下，半显半隐。
路望目光深深，反复抿了抿唇，才跟着进去。
苏带雨，你执迷不悟的找我，只是单单为了她吗
他心口抽痛，又无话可说。
进到屋里后，苏带雨一边和路爷爷聊天，一边指使路望，“路望，倒杯热水来，爷爷好喝。”
路望无从反驳，只能照做。
有时候他很困惑，苏带雨怎么能那么自然的指挥自己，在他家比自己家还混的如鱼得水。
他把热水放茶几上，“喏。”
苏带雨目光赞赏的看着他，“小路同学，表现不错，奖励一朵小红花。”
路望沉默，又隐隐高兴。
他总是格外珍惜她对自己独家的好意。
路爷爷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他们。
一直聊了快半个小时，苏带雨才看了看时间，“爷爷您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好，小苏明天又来，”路爷爷又一拐子拍拍路望大腿，“混账小子，还不快去送送小苏。”
路望有苦难言，只能照做。
苏带雨偷笑，“爷爷拜拜。”
“拜拜小苏。”
路爷爷笑的慈爱。
路望则是听话的跟在苏带雨后面。
苏带雨走到门口，忽然转身。
路望明显一愣，手脚不知如何安放。
她眉眼弯弯，凑近路望，“早点睡，明天见。”
“好，”路望不想回，可嘴巴反应更快。
他转身就要进屋，苏带雨又在身后说。
“路望。”
很高兴再一次见到你，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
他脚步一顿，身形一晃。
路望身形一偏，“干嘛。”
“没事，”苏带雨倒退着往后走，“明天早上记得叫我，我们一起去上学。”
“哦。”
少年迟疑一会儿，还是应下了。
少女得到回复，笑容更甚，转身进了旁边的屋子。
她进屋后，开灯靠在门上，心里有些乱。
苏带雨晃了晃手上的手链，记忆开始浮现心头。
这手链款式简单，不过是银链子上系了个蓝月亮坠子，可给的人意义非凡。
她愿意为了那个人，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苏带雨手抓着头发，随意一甩，换鞋进屋洗漱。
待洗漱好后，看着镜子里透着疲惫的自己。
苏带雨忍不住伸出手，搭在镜面上，“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镜子里有雾 ， 雾气中的她若隐若现。
她吞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把头发吹干，回到房间里。
苏带雨浑身软绵绵的，她坐在床上，看着梳妆台上的镜子，陷入了沉思。
那镜子是檀香木所做，散发着股股幽香，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花纹盘绕中，镜面仿佛闪烁着幽光。
这是当年苏带雨向神所借的轮回梭。
她的手指摸索在轮回梭上，呢喃，“既然我们重新开始了，那你们呢，是不是也开始了。”
苏带雨浓密的睫毛一颤，心底情绪上涌起伏。
她的心此刻是悲痛，而又伤感的，复杂的感情包裹住她。
她脑海里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清晰起来，有关她的一切，一切最初的原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记忆蒙灰，久到回忆苦楚又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