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琴为剑
燕迟不知道陆九到底怎么打算的，既然要教自己，为什么又不收自己为亲传弟子？
不过不管怎样，自己好像又有希望了不是？
他原以为陆仙师是嫌弃自己的，但当他追出来的瞬间，燕迟的心无论如何还是被揉了一把。
不如就听从他的安排吧，不论待在千竹峰是好是坏，起码暂时不用去考虑自己的路在哪里，又要如何复仇了。
燕迟被陆九的大手牵着一步步往回走，冰冷的心渐渐被陆仙师暖了起来。
陆仙师的手没有一点老茧，很温暖，有些柔滑，显示那人平日的养尊处优。燕迟习了一段时间的剑道，手上也是有些茧的，陆仙师的手这么柔嫩，难道他平日从不练剑？
也是，燕迟在千竹峰快两个月了，连剑都没见他拿过，何况练剑？
回到院内，陆九这才松开燕迟，对他道：“你今晚好好睡，不要胡思乱想，明日一早到我房中，我会给你详细说。”
燕迟没吭声，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被陆九握着手走了一路，手被他握得暖和了，到现在都还在发烫。
“你以后不可再这样胡闹任性了，别忘了，那凶手还盯着你呢。”陆九又道。
“陆仙师为何不让我做亲传弟子？难道真是因为我剑道太差，所以我不配吗？”燕迟不甘地抬头看着他，追问了一句。
陆九头也没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不是。”
还没有没说的半句话是：是我不配。
得不到陆仙师的解释，燕迟怔怔地在院内站了一会儿，便回到房内洗了个澡。
脱衣服时他莫名其妙想起陆九那句话：“你都臭了。”
“很臭吗？”燕迟闻了闻自己胳膊，确实挺臭的!
燕迟皱着眉，他今天在千竹峰跑上跑下一整天出了许多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闻见身上的汗味这么重？
他连忙开始洗澡，一边洗一边还想：陆仙师身上倒是挺好闻的，淡淡的檀香味。
这人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样子，或许这就是仙师和凡人的区别吧！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床，从怀中掏出那串古钱握在手心，想着陆仙师牵着自己走在山道的过程。
他的手，真暖。
第二日一大早，外门弟子处便鸡飞狗跳了。
得到这次亲传弟子选拔结果作废的消息，李俊就闹开了，他质问前来宣布结果的守卫弟子，为何自己都得了第一了，陆仙师却要作废？
哪怕被一大群人围着，李俊带着愤怒的声音还是远远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这难道便是千竹峰的信誉吗？就是这么耍我们外门弟子的吗？！”
“李俊，你别闹了，选拔规矩上说得清楚，若是有并列第一，便由陆仙师挑选……”守卫弟子的声音完全被人群给淹没了。
“要淘汰也得有个理由，什么叫心术不正？凭什么说我心术不正？”
李俊怒道。
“吵什么？”胡不归从山上下来了，厉声吼了一句。
弟子们一见他，立即散开，低着头不吭声。
李俊还怒容满面地揪着那公布结果的守卫弟子没放手。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为难一个守卫弟子做什么？”胡不归的看着李俊，声音冷硬。
李俊再如何狂妄也不敢在胡不归面前放肆，便放了守卫弟子，对胡不归行了一礼，声音里还是充满了不服气：“胡真人，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第一，仙师怎能说作废就作废？这岂不是寒了外门弟子的心？”
胡不归冷笑道：“且不说你只是个并列第一，即便就你一个，千竹峰也不会收你这样的人为亲传弟子。”
胡不归说得这样严重，外门弟子们一下将目光集中到李俊身上，李俊顿时脸通红，却又不敢跟胡不归吵，只得压低声音怒道：“胡真人的理由是什么？”
胡不归一挥手，外门弟子管理处的弟子便递上来一卷竹简。
胡不归伸手接过，然后将那竹简丢到李俊脚下，声音比脸还冷：“如果我是你，就不愚蠢到敢问为何说你心术不正。这是你这些年在外门弟子处犯下的肮脏事，要我一件件念给你听吗？”
这竹简便是这几日宴青川在外门弟子处整理出来的。晏青川知这李俊有望在亲传弟子选拔中脱颖而出，便准备好了这个东西。
这李俊在上千竹峰之前便在家张狂惯了，他犯了杀人罪后家里出钱买了个死囚替他顶罪了。为了不招人眼，他父母便将他送到千竹峰来修真。
即便在外门弟子处，他也没有消停，打架斗殴、拉帮结派、欺凌弱小，还犯下奸淫罪，被宫规处置过。千竹峰若是收了这样一个人为亲传弟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李俊在众目睽睽中，脸涨成了猪肝色，慢慢走上前去，将竹简捡起来，然后阴沉着脸对胡不归道：“胡真人说得好。后会有期！”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胡不归冷眼看着李俊的背影，对外门弟子管理处道：“日后招收外门弟子也要像守卫弟子那般调查背景，像这等败类，日后千竹峰绝不能收！
“是！”
而此时郁离居里，燕迟刚收拾完毕准备到陆九房间里去，便被他房内传出的古琴声给吸引了。
陆九弹的是《渔樵问答》，琴声悠扬婉转，清脆圆润如珠落玉盘，一听便知是玉碎的声音。
燕迟很少有机会能听陆仙师弹琴，当即慌慌张张地穿上鞋子便往陆九房间跑去。
燕迟站在门口，不舍得打断这美妙的乐曲，等陆九一曲终了，才抬手敲门。
“进来吧。”
得到陆仙师的回应，燕迟抬腿走了进去。
陆九坐在案前，他没有簪发，侧脸无比俊美又锋利，相比平日的仙气飘渺，今日的他更多了一股红尘俗世的潇洒俊逸，俨然翩翩俗世佳公子的模样。
看得燕迟眼睛没有办法从他脸上挪开。
恍惚间，燕迟看到陆仙师抚琴的右手，昨晚那只温暖的手牵着自己走了一路……他如此好看，又如此温暖……
看着陆仙师的脸，燕迟心里一慌，突然有点不敢靠近他。
陆九抬头看着燕迟，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进来吧。”
燕迟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僵硬地在他对面坐下。
“上次我要把它送给你，你不要。今天便不要推辞了吧！”陆九说
这话时，修长的眼眸一直看着玉碎，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舍。
“不，不……陆仙师的心爱之物，我如何能取？”燕迟连忙道。
“不过是身外物。”陆九笑了下，把玉碎往燕迟面前推了一下，
道：“日后若要你用它修真，你愿是不愿？”
燕迟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道：“陆仙师……是……是说，要我修音律？
陆九看着燕迟笑道：“对，也不对。你要修音律不假，但我是要你以琴为剑。”
“以琴为剑？”燕迟有些懵了。
陆九解释道：“剑气刚强，但攻击范围有限，音律却可以无孔不入。”
燕迟惊呆了，道：“陆仙师，虽说别的门派也有修音律的，可是剑气为刚，音律为柔，如何能比？”
陆九笑道：“没错，九曜宫之所以能居仙门之首，也与主修剑道有分不开的关系。可是你无法修剑道，只有另寻他法。而且当今世人还无人试过将音律修到极致，又如何知道它不能比剑气更刚？”
“仙师有何妙法？”
“无上音律加上强大的符咒，比剑道有过之无不及。”陆九道。
燕迟豁然开朗，是了，只要念力够强、修为够高深，便能写出强大的符咒，用来辅助攻击力，自己怎么给忘了？
“人在修真之路上能走多远、爬多高，取决于识海的大小。识海越大，能到达的境界便越高。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陆九问道。
“知道，是因为识海越大的人，灵性越高，能容纳的灵气便越多。”
说起修真的这些基本知识，燕迟自是清楚的。
“没错。”陆九道，“一般人识海大小有限，为了能让自己在某一方面修到更高深的境界，都只选择一种方式来进行主修：如我千竹峰的弟子，都主修剑道，符咒阵法、音律都是附带修行。”
陆九道：“两门同修，修为境界虽然提升会慢，但同等境界，两门同修比只修一门的人会强大得多。”
“我明白了！”燕迟豁然开朗，两眼放光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同修符咒阵法和音律，即便我在筑基境，也能和只修剑道的化气下境的人一拼，是吗？
陆九笑着伸手点了下燕迟的鼻尖，笑道：“聪明。”
燕迟恍然大悟，可是想了下又道：“陆仙师，我自己探不到我识海的大小，它能承受两门同修吗？”
陆九看着他的脸，真诚地道：“没问题。相信我。”
虽然得到了陆九肯定的回复，燕迟还是有疑问：“陆仙师，我知剑道高手若在自己的道剑写上强大的符咒，可以加强剑气的攻击。”
燕迟挠了挠头，困扰地问道，“可是若我琴为剑，难道要在乐器上写符咒？”
“是。”
“可是剑的作用只有一种，那便是杀戮，只需在道剑上写一个加强剑气的符咒即可。音律却有攻击、魅惑、致幻等多种用处。若我在用琴时不断变换作用，岂不是要一边弹琴，一边写不同作用的符咒来辅助音律？”
燕迟好奇地问道。
“即便我事先写好了这些符咒全都附到琴上，用的时候怎么选择哪个符咒发挥作用呢？”
陆九笑得一脸灿烂，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这就是困扰我的地方，因为目前为止，尚未有人能同时将符咒阵法与音律完美融合。”
燕迟一颗热切的心瞬间被陆九这句话打落深渊。
燕迟一下不高兴了，站起来不满道：“陆仙师，你这不是哄我吗？”
陆九连忙将燕迟一把按到蒲团上，满脸堆笑地哄道：“别急，没有哄你。因为这条路尚未成熟，我们一起探索，好不好？”
“这样，行得通吗？”燕迟疑惑地看着陆九。
“我已经探索过了，此方法可行。只是我不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是什么样子。”陆九真诚地回道，“我们算是同路人，以师徒相称不合适,所以我不能做你师尊。”
“燕迟，你愿意和我一道探索吗？”陆九真诚地问道。
“好。”燕迟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陆九见燕迟同意了，将玉碎往燕迟面前一推，笑道：“以后它归你了，这便是你的‘道剑’，你可要好好待它！”
“嗯！”燕迟看着玉碎，双眼都在发光，半晌才伸出手无比珍重地轻轻摸了一下。
“这两日你先收拾一下东西，中秋后，我们准备云游去。”陆九道，“先去凉州的雪月湖。”
燕迟一边将玉碎装起来，一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先去那么远的地方？陆仙师去雪月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九神秘地一笑，道：“因为中秋后，雪月湖蟹子最为肥美。”
这个荒谬的答案，噎得燕迟半晌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