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新来的马夫是哑巴
郡主的府的马夫老老少少加起来一共有七人，除了比较年长的何万全之外，其他六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
大伙称呼何万全为“何叔”，此人面目和善，为人忠厚。年轻的时候给富贵之家当护院，后来主家没落之后，又在郡主府寻了养马的差事。
多年前金阳城发了大水，何万全的妻儿遭了难，只留下他一人，宁愿孤苦伶仃也无意娶妻。
他十分照顾这群小伙子们，即便是他们犯了错，他也会抢在前面挡着。故此，这群十几岁的年轻人对他很是尊重。
“啧啧啧，不就是一小白脸么？得罪了郡主殿下，还不是没有好果子吃。”
一穿着粗布衣裳，皮肤黝黑的男子，叼着半截子干草，背靠着马厩的柱子，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惜咱们只有眼馋的份喽。”
何万全蹲在屋檐下吸旱烟，半眯着眼睛瞅着对面言公子所在的那屋。
“杨三，都是苦命人，莫要这样编排人家。”
话落，他在青色的台阶上敲了敲烟杆，从装着着旱烟的布袋子里装满烟斗，陷入了沉默。
杨三有些不满，嘀咕着:“何叔，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啊。”
“三儿，你这就不懂了，咱们何叔心善，见不得苦难人。”
魏大树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下巴上的胡茬子像是好几天没修理过一样。半截子麻绳缠在腰上，扎紧了上衣。
打着补丁的裤腿儿挽着，精壮的小腿上有几条狰狞的伤疤，有些渗人。
“你跟老头儿一个德行，总喜欢当滥好人。”
杨三憋了憋，收回来腿，跟着魏大树。
“世道艰难，多行善事。”
“哎，这天底下也就你们两个菩萨心肠。”
……
言公子睁开眼后，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背后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哪怕是抬胳膊或者是伸腿，也会扯到后背的伤口。
在承受着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梦魇双重折磨下，他整个人已经变得无比憔悴，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
原本应该红润有光泽的面庞此刻却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鲜艳色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而那刚刚愈合、结了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鲜血从中缓缓渗出。
“年轻人，你受了重伤，小心着伤口。”
蹲在门口石板上的何万全，瞧见床板上的之人欲要起身后，连忙上前制止。随后又倒了一碗水，递到言公子的嘴旁:“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言公子忍着背后的疼痛，慢慢的喝完了水后，虚弱的趴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我叫何万全，你要是不介意，以后他们叫我何叔就好。”
言公子张了张嘴，奈何却喊不出声。
“你且好生修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喊我就行。”
何万全背过身体，将瓷碗轻轻的放在破旧的木桌上。眼底暗藏着淡淡的同情，好好的一年轻小伙子，破了相不说，还是个哑巴。
言公子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一般，令人心疼不已。他微微颔首，那轻描淡写的动作却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难过与失望。
他缓缓合上双眼，侧着脑袋，把布满狰狞伤疤的左脸紧贴在胳膊上。
恰巧粗使嬷嬷送来了午饭，一碗糙米粥，两个窝窝头，还有些撤下来的剩菜。
魏大树眼疾手快的抢了到了唯一的一根鸡腿，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小跑着去了言公子的那屋。
“当什么滥好人。”
杨三骂骂咧咧的啃着硬邦邦的窝窝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往日碰见些个肉食，哪次不是紧着何叔来的，而何叔最后会夹给自己。
自从来了这小白脸后，别说是好东西紧着自己人，就连何叔也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小兄弟，俺抢了个鸡腿，你赶紧吃了，补身体。”
魏大树虽长得人高马大的，却十分憨厚。
何万全也在一旁劝道:“快吃吧，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
言公子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眼下，二人也没有催促，将一碗米粥和两个窝窝头放在床头后，转身出了屋子。
那只鸡腿，用一磕破了边的糙瓷碗盛着，一并放在了床头。
“吱吖”
破旧的木门挡着外头的阳光，从缝隙中透过来的几束阳光，可以瞧见漂浮的细小尘埃。
房梁那一角处，蜘蛛结着一张大网，悬挂着一条巴掌大的彩虹。
言公子睁开双眸，盯着床头的那些吃食，仰着嘴角苦笑着。
他只喝了一碗粥后，便也没胃口了。
依旧是侧脸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那些破碎而杂乱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自己的脑海。
剔骨之刑，五马分尸，万箭穿心……
画面一转，乌泱泱的人群推搡着他，他看不清那些人的五官容貌，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巍峨的城墙上，战鼓如雷。
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挥着手大喊。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想靠近一点儿，用尽全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她越来越远。
画面再次转变……
他的怀里，是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他的双手沾染着红色儿炽热的鲜血；身后是怕死抵抗箭雨的将士……
万马奔腾，刀剑震鸣。
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可是……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胳膊无力的下垂。
风儿吹起红色的衣摆，露出的却是白色的丧服。
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血液，跳动的心脏，微弱的呼吸，唯独看不清她模糊的容貌……
叮叮当当～
言公子被一阵铃声惊醒后，他强撑着胳膊，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痛感，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
他所在的这间屋子狭小且破旧，放着一张木板做的简易床榻和一张小桌子。而那东拼西凑的一套茶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
小是小了点，倒也收拾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