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孰敌孰友
一分钟,六十秒,如果你现在开始在心中默数,你会发现,十秒都显得很长。
但如果,你闭上眼睛,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那么这一分钟,或许带给不了你任何的感觉。
看着手机上的数字不停变动,简单的心仿佛一根拉伸中的皮条,越绷越紧。
如果简单的推测无误的话,那么现实世界中,第十五分钟之时,应该是在星昀的世界中遇险的时刻,前两次皆是如此。
但最终星昀都算是有惊无险,所以当简单再次进入的时候,一切都还在继续。
若这一次,简单提前退出,不知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看到手机上的数字由十四变成了十五,简单的心仿佛被某种尖利的物品刺中一般灼痛。简单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神情有些恍然。
孙晴看向简单,默默将手机锁屏后放下,“虽然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计划,但是你好像很少会这样犹豫。”
简单转头看向孙晴,孙晴继续道,“你的好奇心,你的判断力,你的自信果敢,在这件事情上就都没有了吗?”
简单也仿佛回了神,从身旁拿出笔记本,开始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孙晴凑上去看,发现简单好似是在整理些什么线索,有括号有连线。简单有很多地方都是用的拼音标注,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她也确实不知该用什么字。
现在知道的,是几个与星昀相关人的姓名,还有所谓的“顺”与“逆”,这些倒是不难理解。
“以命续命”,“暗造天灾”,这些仅仅停留在文字中的内容,简单从未想过会亲身经历。
“孙晴,如果……身在一个动荡的世界……”
“动荡的世界?”孙晴的语气略显迟疑,“你是说世界?”
简单明白孙晴的疑问,若是换成“国家”,可能孙晴更能够理解,可简单不想换成“国家”,因为那并不是简单想要表达的含义。
“嗯,世界。”简单肯定道,“这个世界可能还有很多未知,但是在你已知的环境里,是动荡的,甚至……有些神乎其神的能力……“
”比如?“孙晴脱口而出。
简单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讲,以孙晴的性格,不至于过于诧异。
但是不知为何,简单并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担心吧?
看着简单有些迟疑,孙晴便未在追问,而是应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世界,我希望这不是我们的世界。”孙晴向后倚靠在座椅上,“和平之不易,这是我们从小就习得的,也是祖先和前辈们给我们的经验与教训。”
和平,安定,是祖国给予我们的幸福,那么对于星昀的世界,简单究竟是否应该继续呢?
每多一次尝试,便是多一次冒险,而并不是每次冒险,都能有那么轻松的心态去接受,毕竟,在那个世界的一切,太过真实。
或许,现在的简单,真的应该好好想想,这两个世界对于她而言,究竟该如何去定义。
“你当真要带那览武去刻零苑?”簖翁面露嗤笑,“莫不是你这将首还压不住一小小将士?”
垚止刻板相言:“仕闻毕竟为我狄首城副将,若是有心不管,实难为话。”
“我与掌门师兄谈过数次,望主动与这顺法门派较一较,可他们就是不肯。这次倒好,还没什么正面的交情,就成众矢之的。”高宗首席表情郁闷,“不帮显得我们挑衅,可是帮,我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刻零苑可以去。”述策倒是若有所思,“但不一定要去救那仕闻。”
“垚止不明白师兄所言何意。”
“你们这个副将我也有所耳闻,在城中对属下严厉苛责,想来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
“不受欢迎?那这个览武还百般相救啊。”簖翁笑意依然。
“救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自然要好好表现表现。”述策理所当然的解释道,“仕闻在门派中亦是如此,自我好功,我想便是有人得知此事,也未必会真的上心。”
垚止看向述策,“那依师兄之见,当如何安排此事?”
只见述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右手取笔画着什么。
高宗首席依然坐着,垚止与簖翁倒是围了上去。述策画毕,将图纸拿起,递给高宗首席,是一幅简易地图。
述策将毛笔放好,转过身道:“锦龄城分为三种军队,近卫队,驻卫队和城卫队。近卫队为城主直属队,负责城主府的守卫,驻卫队负责城内治安,城卫队负责城外任务。刻零苑之所以敢将门派设于锦龄城内,是因为刻零苑的掌门出自锦龄城,且与胥陵城主交好。”
“可我听闻此次护山之役中有一位刻零苑的列位前辈,难道……”
“这不稀奇,掌门虽来自锦龄城,可首席中有一位来自狄首城的济明前辈,若是这派内又分派,意见相左很是正常。”
“就像我们禁生府内这样?”簖翁不适时宜的调侃之言顿时让气氛显的有些尴尬。
“师弟还是不明,这刻零苑派内分派,与这览武和仕闻有何干系?”垚止直言道。
述策将图纸放到桌上:“掌门既然向着锦龄城,又怎会派列位的前辈前去护山,想来这烨岱前辈是属那向着狄首城的济明首席。所以护山之役之后,我就派人去打听过,刻零苑掌门在那之后便闭关了。这态度,明显是坐视不理,告知那济明,救人得靠自己。”
弑缺将广博的手推开,笑了起来,“你若换了墙头,可得提前告诉我。”
“说什么胡话呢。”
“我认真的。”弑缺的笑容多了一丝无奈,“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越来越近,却没想到,又一脚跌回起点。”
“怎么会是起点。”广博看向弑缺,心中有些难受。
他和弑缺儿时在城主府相识,他是锦龄城名商大户广禅的大公子,而弑缺不过是城主夫人看着可怜才收养的侍童,后来跟在城主身边当近身侍卫。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算玩到一起,也只可能是少爷与仆人的关系,可广博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当年锦龄城易主,弑缺因故入狱,广博甚至不畏生死的去相救。之后十年,广博看着弑缺一点点改变,却不知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
广家世代从商,如今广博也开始慢慢接手,随父学习管理家业。
可是他始终放心不下弑缺,所以求了很久,父亲才同意从胥陵那给广博要了个驻卫队队首之职。
驻卫队主要负责城内,所以广博也无需过多当值,而是直接从弑缺那要了个副队来管。
广博想帮弑缺,近卫队与城卫队队首皆是胥陵亲自提拔,虽然实力可能难及弑缺,所以还算听令,可弑缺这将首之位,确实如坐针毡。
现如今,连这些仅有的心腹都是歪枝败柳,这让广博不得不忧。
广博将身上队首的将牌取下,放到桌上,“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我。”
桌上的队首将牌闪着银光,弑缺的双目之神也渐渐恢复了色泽。
“咚。”将首室的偏窗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广博望了一眼,却并未在意,或许是风吹起了什么。
弑缺却是起身走了过去,将窗沿上的锁扣解开,然后右手伸出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两声,才转身回座。
广博正纳闷,还未问出来,偏窗就被缓慢推开,然后一个人影身手轻盈的翻滚而入,落地无声。
此人起身,望向弑缺,却也很快发现了身边的广博,眼神虽流露出一丝诧异,但倒也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奇。
相比之下,广博却是显得更为惊讶,“你……这人是?”
弑缺并未望向谁,而是随口说了句,“是自己人。”仿佛是在回答广博,又好似是在告诉那站定之人。
“在下瑾巽。”
话音刚落,广博便脱口道:“瑾巽?莫不是……”广博显然有些犹疑,话未问出,而是直接偏头望向弑缺。
弑缺迎上目光,点头道:“对,正是狄首城瑾持城主独子,刻零苑平位弟子,瑾巽。”
“垚止兄托我传话,今夜会有人带狄首城副将览武入城,去往刻零苑求援。”
“副将览武?”弑缺眉头轻皱,好像并未听闻此号人物。
“仕闻副将在鹭养府遇险,所以目前览武暂代此职,来刻零苑也是准备请援去鹭养府。”瑾巽顿了顿,又补充道,“此前已去过霄泊渊,未有人往。”
“这览武何门何派?”弑缺伸手示意瑾巽在对面落座,“霄泊渊都无人去,囵浮堂不出不说,这种时候,他还要冒险来锦龄城求援?”
“无门无派。”瑾巽坐好,看到对面弑缺露出不解的神情,“虽非术法界弟子,但是此人带队能力不错,在狄首城城卫营中威望不小,所以垚止兄还算比较看重。”
“看重……”弑缺喃喃,“此意,是可用,还是不可用?”
“垚止兄未有明言,所以让我来此与弑缺兄商议。”
“看来我俩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弑缺竟是笑了起来,“辨个人都变得此般谨慎。”
“等等……”在一旁已看愣的广博终是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说的垚止,莫不是狄首城将首垚止?”
“正是。”
“狄首城将首,狄首城少主,你都认识?”广博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弑缺。
广博非门派弟子,且对门派之间那些事情也并未有多少兴趣,所以对术法界仅仅了解表面。
“垚止乃我禁生府同门师弟,而瑾巽虽为刻零苑弟子,但与垚止交好,所以,我们也都算相识。”
“我这真是越来越不懂了,这顺法逆法难道不是相对立的吗?”
“各派不过是根据心法所遵世间之力分的顺逆,本就与正邪无关。”弑缺耐心解释道,“只不过这顺法门派向来高调,所以多受外界名声之扬,也就更为世人所追崇。而逆法门派,因心法不顺世间之力,所以多为环境恶劣隐蔽难寻之地,也就更不为世人所知。
“渐渐地,连谣言都多起来,弟子们就更不愿现身,然后恶性循环,就造成了顺正逆邪的偏念。然而这各门各派之间,若论心法,还分得出个同道,若论结交,怕是和派别身份并无相干。”
“原来如此,之前我还挺纳闷,你们这各个将队之间怎么也不排个门派表,万一顺逆不同,岂不矛盾。”广博恍然大悟,但继而发现还是有些疑问,“那这么说,除了同门,你们之间都不了解其他人的门派吗?”
“方才弑缺兄说过,我们顺法门派高调。”
“我并无褒贬之意。”
“我明白,其实弑缺兄说的也没错,顺法门派如今有三大派,之间交流甚广,所以彼此之间还算熟知。可逆法门派习惯独来独往,不爱现世,所以不为所识,也是常事。”瑾巽理解的还算透彻。
“所以。”如此一番解释下来,广博也就明了了许多,可弄清楚了一些关系,又有更大的不解冒了出来,“到底孰敌孰友?”
狄首城城门处,守卫们正准备关门,因为已到宵禁的时辰。览武与身边的引荐之人方槐及时赶到,守卫见到览武,便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览武副将。”另一守卫赶紧迎来,“如今已临宵禁,不知副将此时前来有何要事?”
览武将腰间的将牌取下,递了上去,“有任务在身,需要出城。”
“现在?”守卫面露难色,“现将入夜,此时出城,若是晚归……”
“尔等放心,今夜不归,待我两出城,你们关门便是。”
“我等倒也不是怕麻烦,只不过这段时间城戒颇严,所以……”守卫一边伸手接过将牌,递给身旁负责查验的将士,一边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览武拍了拍守卫的肩膀,笑道,“明白,明白,都是当差的。我方才也不是客套话,任务使然,今夜确实不归,尔等也不用放在心上。”
查验过的将牌已经由守卫归还给览武,正当览武准备动身离开之时,却发现身后的方槐还被两将士一左一右拦着。
守卫见览武望向身后,便上前一步准备询问情况,一眼便看到了将士手中的商牌,“这商牌……”
览武回身,走到方槐身旁,面向守卫解释道:“此人非营中之人,但因任务陪同所需,所以城主府外借商牌以行之便。”
守卫未语,而是瞥了眼身旁查验的将士,将士即刻会意,“副将也有统管之职,想来这城戒律例自当不用提醒。宵禁之后,唯有官牌与将牌能放行,这士牌与商牌,只能宵禁之前放行,手牌则是宵禁前必须归还出城,这是严纪之法,此前更从未有过例外。今夜吾等当班,还望副将体恤,莫要为难属下。”
“我们刚接到命令便火速赶来,你莫不是还要追究将首下令失时之责?”方槐有些不满那将士的语气,“再者说,我们确实是在你们关门之前到此,若是硬要说耽误了宵禁的时辰,也只得怪你们查验之慢吧。”
“你……”守卫摆手拦下有些气愤的将士,略微向前一步。
看了看方槐手中的商牌,又看了看迅速将方槐拉向身后的览武,还未等览武发话,便速言道:“属下教导不当,还望副将莫要介意。此人所言倒也无错,若是宵禁已过城门尚且未关,确乃吾等失职。”
守卫侧身,让出一道,然后挥手示意城门边的将士推门放行。
览武心中一梗,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可看到守卫身旁的将士已经去取宵禁木桩准备封路,便也就徒然止言,抓住方槐的衣袖拖着他迅速从城门出去。
两人后脚刚出城门,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城门猛然紧闭。
览武望向方槐,眼中有些苛责,后者仿佛也意识到了刚才造成的尴尬,便有些心虚的偏了偏头,视线游荡。
这下倒好,刚任副将,先是险些冒犯将首,如今又间接得罪了城门守卫,此般上下不遂,看来这副将之位,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