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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轻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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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安七年,十二月十五,北风正刮的紧。

    长乐府西二十多里外,两辆马车停在山脚下。

    留下朱权看顾车辆,李大狗牵着卫殊,走在通往汤谷的小径之上。

    身后是明天才会离开长乐府的都尉常恒。

    兔裘虎帽的卫殊,肩膀背一张楠木弹弓,腰上挂一柄黄檗木剑,低头跟随李大狗的脚步,一言不发。

    小径蜿蜒,枯草覆霜,直通山谷深处,一道篱笆后面,立有几座草堂,一条小溪玉环绕,两处清潭云霞生。

    晕晕有雾气,潺潺流水鸣,着实是一处冬日难得的胜景。

    李大狗停下脚步,站在了篱笆门外,轻轻叩响了虚掩的柴门,朗声说道:

    “成大夫,在下常恒,带卫殊前来拜访。”

    “门没锁,请进。”

    中间一座屋子,传来了成轺的声音。

    李大狗推开柴门,三人走了进去。

    跨过两座不大的蕴蕴湖泊之后,周围的气温立感上升了许多,旁边有几块开垦的田垄,种植了一些多年生的药材和耐寒的菜蔬。

    三人踏上了一座丈许拱桥之后,就看到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急行几步前来迎接,后面屋檐之下,正站着一袭青衣的成轺。

    “三位有请,家师等候多时。”年轻人稽首行礼,右手往前一引。

    “有劳……”

    常恒与李大狗抱拳回谢。

    后者听他对成轺言称‘家师’,眼皮跳动了一下,忍不住暗暗猜想,这人多半不是什么凡俗之人。

    只是前车之鉴不远,李大狗说什么也不敢随意侦查别人身份。

    走到茅屋近处,连年幼的卫殊也一同跟随李大狗和常恒,对成轺行礼问好。

    “各位无需多礼,请…”

    成轺回礼,邀请他们入内。

    踏过几节木质楼梯,几人进入屋内,之前迎接的年轻人,将门关上之后,很自觉的前去煎茶。

    此屋外面看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好似不能经受一场稍大些的风雨。

    入内之后,方知里面有大木加固,隔板遮风,脚下的光洁地板及四壁字画装饰,不说精心考究,至少表明屋主还是费了一些心思。

    左边立有一个三层书柜,摆放的书籍不多,也就二三十本,看名字大多是草木药石之类的医书。

    屋里没有放置桌椅,只有一张原木茶几和几个黄麻蒲团。

    显然,这里平时只作主人小歇,不是居住和正式待客的地方。

    “屋舍简陋,三位见谅,请坐……”成轺坐至北面主位,对三人一摆手道。

    常恒环视一周,入坐蒲团笑道:“此地静雅,是个精心读书的地方,何来简陋之言。”

    “老先生过奖,此屋是城内王氏所有,在下不过借住而已,除了两套茶饮器具,书籍笔墨,其余皆是原物。”

    成轺淡然一笑,提起身边茶壶,为几人各斟了一杯清茶。

    斟至卫殊身前之时,还特意说到:“小娃你也试试,这茶入口清香,回甘久远,及不上你夏日里喝的蜜水茶饮,现在这天气却正好合适。”

    卫殊望了他一眼,嘴边动了动,没有说话,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两个大红柿子,直起身子往成轺那边推了过去。

    “哈哈,难得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这两柿子果然又红又大,一路行来可冷了吧,快喝茶暖暖身子。”

    成轺笑容和煦,摸了摸卫殊的脑袋,然后示意三人喝茶。

    “谢谢成大夫…”

    卫殊也确实冷了,见李大狗拿起了茶盏,赶紧伸手抱起轻轻喝了一口。

    入口之后,果然清香回甘。

    李大狗更是不会客气,大佬身边的东西,哪怕再是寻常,说不定也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喝完之后赶紧为三人续上了一杯。

    舌尖在口中转动了一圈,细细品味其中余味,然后开口说道:“多谢成大夫盛情,在此休息时间,也允许我们上门打搅。”

    “无妨,本出于我的邀请,近来天寒,我观小殊的病情,便是与肚胎之内的先天寒气有关,早日服药治疗,他也好的快一些。”

    成轺呷了了一口清茶,放下了手中茶盏。

    “哦,成先生可知小殊此病,缘何而得?实不相瞒,由于来时突发变故,小殊之父不幸罹难,我虽知晓其病是天生而来,却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李大狗这话,还真不全是试探成轺,也有好奇的原因。

    “这么说来,你还真不是他的亲哥,难怪他会说要还你钱。”成轺点了点头,似有恍然。

    “我与卫殊相逢河西,其父对我也有半师之恩,只是后来遭遇山崩,我没能及时救下卫夫子,实在惭愧。”

    李大狗粗略提了一下,点到为止。

    “这可真是命运多波折,千般不由己啊。”成轺微微感慨,便说起了卫殊病由。

    大体是胎儿未成型时,母体受寒而至,其后一两天内,虽然救治也算及时,母体无恙,胎儿却是一日多变,所以落下病根。

    言罢,伸出右手予卫殊诊治把脉。

    又是一番望闻问切,最后才书写了一张方子,给予身后的弟子,道:“这里面的药我昨天都带回来了,你依量抓药,可在这里煎煮一次。”

    李大哥带着卫殊起身拜谢,道:“成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先生是否成全?”

    “哦,且说来听听,若是不能答应,在下也是无能为力。”成轺没有感到意外,好似早已知晓了什么。

    李大狗牵起了卫殊右手,斟酌两息,沉声说道:

    “我有要事即将西行,旁边的常老先生也需回京复命,前些时日我曾写信,托我一名好友前来照顾小殊,直至小殊身体痊愈之后送他回家,奈何友人所在之地,离此甚远,非一旬半月能到,我实不能久留,不知能否将小殊,托付给先生照看一段时间,期间医药之资,日常之需,皆可双倍给予,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成轺没有看他,反而望向了他右边跪坐的卫殊,见他低眉垂眼,目光暗淡,这才直视李大狗的眼睛。

    不满的道:“阁下莫非以为,成某是个贪财之人?”

    “不敢,实在是在下有些难言的苦衷,一个多月前我莫名遭了暗算,至今还不知道为何着道,前几天我又被仇敌伙同另外一人追杀,还是成先生冒险救治,才能侥幸活命。所以,在下旧事未了,实在不敢让小殊跟在我的身旁。”

    李大狗赶紧直起身子,抱拳施礼,眼角看到卫殊的表情有了一些变化,心中暗叹,

    ‘我的这些谎言,也就能骗骗你罢了,只希望你以后能有福源,届时也能原谅我就好。’

    “有道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也是你们江湖侠士一贯的作风,你现在倒好,自己有了麻烦,无法妥善解决,却要托付我一个小小郎中。”

    成轺一声冷笑,又接着道:“若非看在小殊乖巧伶俐的份上,前日里我就不会邀请你们今日上门。”

    “麻烦先生……”

    李大狗扯了扯卫殊的袖子,后者有些不情愿的直起了身子,低下脑袋,拱手在前。

    成轺盯着两人,看了许久,见他们一副自己要不答应,就不会起身的样子,遂叹口气道:

    “也罢,不看在你的面上,也要看在小殊的面上,至于什么日常所需,汤药之费,有小殊两次给我送的柿子,也一并不用给了,这段时间,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做一个煎茶煮药的童子吧。”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虽然觉得此事过于简单,李大狗还是忍不住心中大喜,连连弯腰道谢。

    要不是害怕前功尽弃,他都想摁着卫殊的脑袋,在地上狠狠磕上几个响头。

    “多谢先生。”

    卫殊也弯腰拜谢,只是语气之中却多了几分生疏与漠然。

    李大狗将身前清茶一口灌进嘴里,拍了拍卫殊肩膀,柔声说道:

    “小殊,你要好好听话,按时吃药,也要跟着成大夫多多学习,无论是医道药理,圣贤知识,还是为人处世,都应该多看,多想,多问。

    先人有言,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在读书和医药上我都没法教你,而今你能跟随良医,切莫辜负了大好机会。”

    “小殊留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两位就先请吧。”

    成轺听完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开始赶人。

    李大狗立刻住嘴,起身抱拳又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请……”

    成轺一指门外。

    “这就走,这就走……”

    李大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一口干完,拍了拍卫殊的肩膀,立马转身。

    常恒除了最开始一句话,再也没有开口,却不妨碍他,觉得今天讨了个没趣。

    起身跟着李大狗,一起走出了屋子。

    正要说自己可以安排可靠的人,照顾卫殊,却见李大狗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只好先自跟上。

    两人刚刚走到拱桥上面,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大哥,我会去看你的,也会还你的钱……”

    卫殊带着哭腔,奔了出来,远远朝李大狗喊道。

    “好,我等着你……”

    李大狗停下脚步,转身挥了挥手,再度往山谷外面大步走去。

    卫殊见他如此决然的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一句话也不愿多说,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心中大为悲痛。

    本该多送出几步,此时也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想要大声哭泣,却又怕自己被人看轻,便死命的忍着。

    只是,从血液里渗透出来的泪水,又岂是两个浅浅的眼眶,可以装得下的。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大眼睛里,不要命的往下滚落,砸的地面噗落作响。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将木剑和弹弓摘下,一把丢在地上。

    再也克制不住哭声,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只是,他人还没有跑下楼梯,后心已被一只大手抓住,成轺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算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吧,以后你待在这里也是一样。”

    卫殊四肢在空中蹬了几下,听到是成大夫的声音,才缓缓停下。

    抽泣着断断续续地道:

    “我爹……我爹爹的腰带,还在……还在李大哥的车上,我想爹爹……也想娘亲……我要爹爹的腰带……”

    “好…好…好…我去帮你拿回来,你先别哭了…”

    成轺安慰一番之后,转头对屋内喊道:“青林,去追上那个少年,问他讨要小殊父亲的腰带。”

    “是,师父……”

    之前在旁边烧火煎茶的少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流泪不止的卫殊,大跨步走了出去。

    他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只是步子迈得比常人大些,刚好就在半道上追上了李大狗与常恒。

    两人听到脚步,回身看去,见到是之前煎茶的男子,有些诧异。

    李大狗不敢拿大,抱拳问道:“兄台所来何事?”

    这叫青林的年轻人,冷着脸道:“问你取一样东西。”

    李大狗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凉嗖嗖的,轻咳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

    “卫殊其父的腰带。”

    青林依旧冷淡,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李大狗听罢,微微一滞,那条青色腰带,他当然没有忘记,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还专门避开卫殊,仔细包好,偷偷放在了常恒驾御的马车之上。

    本是打算将那辆马车,留于卫殊乘用,现在成轺答应将卫殊留下,倒是不需要了。

    遂深深呼了口气,一拱手道:“好,你在这里等会,我这就去取。”

    青林本想跟随过去,不需要他多走一趟,却突然看见前面的年轻人,眼眶有些通红,终是点了点头,立足不动。

    李大狗挪步转身,不由想起了那天雨夜之中,卫夫子最后的音容。

    望了一眼南方,叹了口气,‘哪怕有再多的理由,此时此刻,我也算是辜负了卫夫子的托付。’

    常恒跟随其后,有些不解的道:“你刚才何必这么绝情?就算那大夫不甚欢迎我们,也可与小娃子多说几句才是。”

    “说得再多,终究也是要分开的,无济于事,不如不说。”

    李大狗漠然回了一句,脚步加快了几分。

    常恒无奈一笑,也只能跟上。

    很快,李大狗就从马车里,翻出了一个灰色小包,扯开包裹一角,确认了里面装的,就是卫夫子曾经的腰带,他也没和朱权说话,双手抱着就往回走。

    不多时来到了之前的地方,李大狗将手中灰色包裹,郑重交给了对方,诚恳的道:“再次多谢成先生,也多谢兄台,小殊就麻烦你们了……”

    “不劳你担心…”

    年轻人接过包裹,转身就走。

    李大狗抬起脑袋,远远眺望山谷柴门方向。

    没有看见卫殊,却在门口看见了一道淡紫色少女的消瘦身影。

    李大狗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了四五步路,他突然脚下一顿。

    莫名觉得那道紫色身影,好似在哪里,曾经见过。

    只是念及成轺的可怕,李大狗也不敢多想,快步回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

    常恒已经坐在了属于自己的马车车辕,对李大狗道:“此去路途还远,切记不要招摇。”

    “前辈此话,晚辈铭记在心,愿都尉福禄永长,还有再见之日。”

    李大狗微微弯腰,双手抱拳,态度极其诚恳。

    “哈哈,借你吉言,接下来的几天,记得路上在报备一下,谷胄的解药已经拿到,最多七八天时间,就能追上你的行程。”

    常恒哈哈一笑,拨马向北。

    李大狗站在原地,看着须发半白的常恒,越走越远……

    山谷茅屋下的卫殊,拆开了青林递给他的包裹,刚刚抓起那条青色腰带。

    灰色包裹突地下垂,哗啦啦掉下了一大串的铜钱,和一张轻飘飘的纸张。

    上面有一行李大狗的手书:

    “若是吃药太苦,就去买两串冰糖葫芦吧……”

    卫殊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

    模糊的视线里,除了地上的纸张和铜钱,还有一张楠木弹弓,和一柄黄檗木剑。

    连旁边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紫衣少女,也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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