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个决定
武阳清醒后的第八天,全身紫色的淤肿并没有消退,反而有加重迹象。
而且时不时的,全身就会钻心的疼,就像全身肉体像被野兽不断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像身体被放到锯齿上摩擦。疼痛发作时,武阳不作声,只是咬着牙齿咯咯响,一身身的汗浸湿了床单。
夫人的病情刚好些,就急忙忙由蝉儿搀着前来探望。此时夫人面容憔悴,鬓角处竟然出现几根白发。
“娘”武阳看见坐在床边的夫人,努力挤出笑容,不知道夫人看不看得到。
“我儿受苦了。”转身拿过浸湿了方巾,一点点沾润武阳起皮的嘴唇。
“我这身子竟也不中用,前几日受了风寒,才好些。”夫人笑了笑
“娘先养好身子,别记挂我。”武阳关切说道。
“傻小子,儿子病了,为娘的哪有不关心的 。”夫人转身接过一碗羹,试了温度。“你现在身子弱,一定要注意进食,但凡病痛都是三分治,七分养。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武阳乖巧的喝了几口。
“侯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要安心养病。只是伤的重了些,过些日子就痊愈了。”夫人顿了顿又说。
听夫人提起“回来”这两个字。武阳忽然想起了三师兄武华。
此番广宁出兵一千征讨北戎各部,分两路北上,一路武马带队,一路武华带队。上次问云儿时,云儿说要去看粥好没了,就再也没回来。
“武华师兄还没有回来吗?”武阳问道
“他回来的要比你们早些。你就是武华跟武马两人送回来的”夫人说着,眼神中却露出丝丝苦涩。
“云儿这丫头也倔,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她总说是两个师兄照顾的不好。对你两位师兄横眉冷对的摔脸子。武马,武华两人只能安排人来打听你的病情,不敢亲自探望。”
武阳突然觉得好亲切,云儿还是以前的云儿,那周边世界应该也没变。
唠了一会儿家常,夫人的脸色更差了,即使坐着身形也有些不稳。蝉儿忙搀着夫人站起回屋。
夫人临走还是嘱咐了一句,“你只管好好养病,莫胡乱花心思。”就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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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骑在马上,满腹心事。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仔细回忆在帝都这几日的一言一行。君主给自己的信就什么也没说。可见了面君主仍旧什么也没说。怎么会有平白无故的这样一封信。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
令侯爷更纳闷的是,自己在君主安排的那场“家宴”上醉酒了,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那种。自己修习北岚罡气几十载,从来没有醉酒的经历。自己真的上了年纪?
侯爷正胡思乱想,流星马匆匆赶到。打马跟在侯爷身边,低声说道。
“侯爷,三公子武华一个月前已经回府。”
“噢?那是好事。我们用不了几日就能回到北疆。”侯爷不解,武华回府固然是好事,也不用大老远跑来讨赏。
“只是武华公子现在不在府上。”流星马也觉得这事不好说。可此时更是越说越糊涂。
“何意?”侯爷拉住了缰绳。不悦问道。
“请容卑职细禀”流星马赶紧行礼。详细的诉说了蛮族犬田意图联合北戎大小部落挥兵南下。武马武华各五百骑兵,千里奔袭,击溃大小部落十余个,收服花尹部落。
班师路上,武马一支部队离奇遭袭,武马武阳皆受重伤,武阳性命危在旦夕。武华日前已经离府,去拜访仙山名医。
侯爷的脸色变了几变,又归于平静。
“传令,加快行军。”侯爷吩咐道。
“我再问你,武阳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怎么双臂折断就要殃及性命,北疆难道没有好郎中吗?”侯爷沉默良久又问道
“城里郎中不识四公子是何症状,武华公子说像是中了千年尸毒。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武阳公子就开始失了心智一样。武华公子说……”流星马未说完便被打断。
“好了,我知道了。”侯爷沉声说道,催马前奔。
侯府,静静的月光流淌进书房,侯爷独坐,双目紧紧盯着桌上一柄长剑,
侯爷脸上阴晴不定。
武马,自己又爱又恨的孽徒,伤了内腑,曾经铁打的身子,养了许久不见丝毫好转,如今只能依靠拐杖走路。伤口更是始终红肿,又痛又痒不见好转,各种跌打损伤的药换了样的用也无济于事。
武阳,日渐憔悴。仅在白天存有一丝理智,可双臂经脉尽断,内腑重创,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像千万根针扎进侯爷的心脏,心疼不已。疼痛发作时,武阳就把人赶出屋子,可在屋外也能听到牙齿咬住被褥的低声嘶吼。。
尸毒,姑且就叫它尸毒吧。
侯爷乏力闭上眼睛扪心自问。如何可解?如何可解?往日种种画面流水般在脑海中闪过。侯爷一生戎马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一种无能为力的乏力感。
月色如水,良久,良久。
侯爷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抓起眼前桌上的宝剑。起身往武阳屋子走去。
来到外屋,小乙警觉的站了起来。一看是侯爷,赶忙垂手站在一边请了安。
侯爷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了武阳床前。小乙也跟了进来。低声说道。
“四公子刚睡没多久。”
侯爷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小乙顺从退了出去。
借着烛光,侯爷仔细打量。武阳依旧昏睡,浑身肿胀,已经看不清容貌。喉咙间却会似有似无发出野兽的嘶吼。
“儿啊。”侯爷的手颤抖着握住了剑柄。“也许人各自有命。这一剑是我铁元启欠你的,也是北疆欠你的。”
心念至此,侯爷就要拔出宝剑。
许是两人进来时,打破屋内少有的安宁。武阳察觉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师父。”武阳有气无力打了招呼。
侯爷心头一颤,撤回了手。
“吾儿,好些了吗?”仅仅一句却包含了侯爷的万般关怀。
武阳眼睛依旧肿的,可他看见了侯爷手里的剑。那柄满含杀意的剑。
武阳沉默不作声,他似乎明白了。其实他早就释怀了。自己的伤痛自己最是清楚,这么久病情不见好转。该见的人也都见了。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良久……
“师父。我想……摸摸……我的稀厄。”武阳目光落在长枪之上,努力着调整着气息。
侯爷只以为是武阳神智不清,一时叫错了名字。万般愧疚一时间涌上心头。这把长枪是自己送给爱徒的,也要将自己的徒弟送走吗?侯爷回头看见墙边的长枪,灯烛下泛着奇特的光。
“吾儿的手……还有伤未愈。不如等养好些。”侯爷这时才发现自己领兵多年,凡事杀伐果决,如今面对一个孩童的生死,也会心疼。
“师父……拿。我吧……我……想……抱着……它一起。”武阳眼中只有一丝期盼
侯爷不忍拒绝,大踏步走过去拿起长枪。轻轻放在武阳身边。然后将武阳的手放上去。武阳的手就一动不动搭在长枪上。
“武阳吾儿,要怪你就怪我吧。是我铁元启欠你的。”侯爷再不忍说下去。一只手颤抖着慢慢握住了剑柄。
“北疆……男儿,何惧……生……死。若来生……我。还……”说话实在太累,武阳索性闭了眼睛。
侯爷心里一横,“苍啷。。”宝剑龙吟,剑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