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2月20至31日
1990年12月20日 周日 晴
今天一大早起来,我、姜西昌、苹果坐车去康复路采购新年贺卡。康复路人流如织,快过新年了,很多人都来买东西或者批发进货,到处是人和三轮车,衣服、电器、包、鞋子等等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而且价格便宜的让我们不敢相信,买了一套带整流器的变压器和充电器才75元,是同样品牌学校门口的近一半价格,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假货了,回去用了还不错,是真东西。康复路号称是整个西北最大的批发市场,听庞伟刚说,不光是x市和s省的人都到这里买东西进货,整个西北地区的经营者都来这里进货买东西,康复路对标的就是低配版的东大街(x市最繁华高端的商务街)。
下午再次去了外院,才见到曹园。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胖了,穿着大衣围着围巾,说话还是不紧不慢。她说中学同学有的变了,高考没考上后有点自暴自弃了,表现的吊儿郎当的,比如某某。她也变得更加深沉了,比高中时候成熟的多了,听她说似乎现在很多男孩子在追她,什么给她写情书,请她吃饭出去玩,还有的约她看电影等等。我觉得外院男生这么稀缺,不太可能吧,当然也许是周边外校的,比如财院、师大、西北政法、体院等等。外院确实女生比较多,我们沿着操场散了一会步,却没有见到几个,又去她们平常上课的教室转了转。
1990年12月21日 周一 晴
上午上课,老师讲了一个“经久耐用”的案例故事,虽讲的动人但因为我们太熟悉便感觉很无聊了。
中午宿舍里在一起胡扯,吴晖故意讲了他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刑事案件,此人在交通路口开了一家黑店,住宿在他家的很多人都被他杀了,不仅杀了人还用人肉包包子,后来怎么被发现的呢,是有一个人在他哪里买包子吃,吃出了人的指甲盖,听的苹果恶心的端着半饭盒饺子直奔水房而去,不知道是倒去了还是吐去了。黄粱在后面大吼:不吃给我啊,你又浪费粮食了,那可是肉馅饺子。黄粱说这话的神情像个对土地充满神圣感情的农民。过了一会,苹果端着洗的干干净净的饭盒回来了,吴晖故作惊讶地说:怎么还到厕所吃去了,一边吐一边吃?大家哗的乐了。苹果正要辩解,吴晖说:你先别急着辩解,你承认不承认这个事实,你端着半盒饺子去了水房,回来后饭盒是空的。苹果哭笑不得。
晚上去了校刊那里和编辑元好聊了一会,感觉对方有着很强的控制欲,和对方交流总是居高临下,令我有种不对等的感觉。
晚上大家聊起了游泳,庞伟刚说他刚开始学游泳的时候很努力地在水下游了半天,出水才发现还在原地,有的说自己就是在游泳池里瞎扑腾出来的,根本没有谁教。庞伟刚又说今天他看见杨华和人吃饭,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的,苹果听了立刻很紧张地抬头问是谁,庞伟刚鬼嘻嘻地一笑说:一个女的,我也不认识。搞得苹果脸通红。在我们宿舍,庞伟刚拿捏苹果那是一拿一个准。
大家又扯属相,吴晖说属相都有代称,比如蛇一般不叫蛇,叫小龙,老虎叫山君,鸡叫司晨等等,这样好听而且显得有文化。庞伟刚立刻撇着嘴开启抬杠模式,说这没道理,按你的说法属猪的难道可以叫属小象了。宿舍里没有一天不抬杠,除非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1990年12月22日 周二 晴转阴转风
今天早上上《新闻概论》,听老师说每学期期末的考试成绩居然要往家里寄,搞得大家心头发凉,立刻蔫了,大学生了还搞得跟高中生一样,往家里寄成绩,学校是怎么想的啊。
张雄的防寒服是淡紫色的,搞不好是他妈单位发的给他穿了。中午在宿舍,庞伟刚不停地试穿张雄淡紫色的防寒服,穿上又脱下,脱下又说让我再试试,说这衣服颜色挺好的,但我们大家一致意见是这件衣服太过女性化,男的穿上不是很合适,看庞伟刚穿上后舍不得脱下来,在哪里走来走去,郑南说庞伟刚穿上这衣服是“安能辨我是雄雌”。
我不在的时候,88级的严石开给我捎来了4元稿费,舍里大伙嚷嚷要我“放血”请客。这些钱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一张送给了社长常重,一张送给了师兄张超,感谢二位的关照,是张超把我介绍给常重,不仅参加了新闻社很快还担任了领导职务。又分别花15元和6角钱买了一份鸡肉和一份花生米,算是请宿舍大家打打牙祭。恰好张雄的中学同学兼同桌李彤来了,大家都说她运气好。李彤和张雄搞不好高中恋爱过,因为李彤竟然当着我们面说:我回去给我妈说,张雄上大学以后变了,连女孩的手都不敢拉了。潜台词是以前两人拉手,今天没拉。听她说的这么直白,张雄赶紧打岔说:看来你妈对我还挺重视的。李彤说:当然了,以前咱俩上学时,我常回去对她说,张雄今天又教导我好好学习了。等到李彤走后,黄粱笑嘻嘻地说:你妈对我还挺重视的。大家一起起哄,说李彤如此经常地在父母面前提起张雄,肯定是对张雄有意思了。听我们在哪里胡乱推理,张雄故作不屑,但看得出,心里乐开了花。不过从他的态度来看,估计现在看不上这姑娘了,但中学时候俩人关系肯定很亲密。李彤这姑娘性格挺开朗的,和我们聊的很开心,她说他们班一个同学因为在火车上逃票被抓住,列车员一看是学生,没什么钱,就没有报警或者通知学校,罚这小伙扫了一路的车,从上车地一直扫到目的地了事。通过她我们才知道,张雄他们上中学时,学校有两帮混混,又傻又土,还横行霸道,为了区别,他们就叫一帮为马铃薯,另一帮为洋芋,本质上都是土豆。
晚上临睡前,大家人人抱着一本《现代汉语》啃读,这门课很不好学,听说考试经常有不及格的。苹果突然冲下铺的吴晖说:吴晖,我考考你,看你复习的怎么样,上声的变调有几种。吴晖果断答道:三种。苹果说:哪三种。吴晖说:我还蒙对了,我不知道。没成想苹果说:我也是瞎问,我也不知道有几种。张雄断然道:有两种,嗯,别急,我也不是很肯定,让我查查。大伙都乐了,感情一群废物。
1990年12月23日 周三 晴
平心而论,徐祖荫的《现代汉语》讲的确实不错,让大家不仅听得不枯燥,而且对母语产生了强烈的自豪感。
中午居然吃了份油泼面外加两个馒头,学校饭菜油水太少了,饭量下不去了。
下午舍里依旧是打扑克,最近大家不太在乎输赢了,而是重在围观以及起哄,还经常横刀夺爱,旁观的一把抢过牌自己上手打,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压根没用,经常旁观的和打牌的争的面红耳赤,没打起来都算好的。
矿院一男生给杨华寄来了一张新年贺卡,大家伙善意地提醒苹果,必须“提高警惕”,谨防外校男生偷袭,苹果对杨华的心思太明显了,现在全宿舍都知道了,热恋中的人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是一个宿舍的。
1990年12月24日 周四 晴
早上上英语课,连打喷嚏止不住,没想到女生谢颂心很快就递过来了卫生纸,女孩子还真是善解人意。
晚上舍里群吼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正唱着,姜西昌突然把词换成了“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老母猪”。大家于是又换唱“马儿呀你慢些走”,可张雄又打岔说:今晚怎么这么多马,晚上睡觉可不要乱跑马哦。
圣诞节前,我们送给隔壁本班男同学的新年礼物还不错,都是认真挑选的,但得到的回赠净是一些贺卡,让我们大为失望,都说对方太抠了。
下午又是中国革命史突然测试,考场上大家“太忙乱”了,翻书的翻书,交头接耳的交头接耳。
1990年12月25日 周五 晴
早上去图书馆看了看书报,但在外文室,很多外文原版杂志报纸看了还不能完全理解,英语水平确实有待提高。
今天是圣诞节,舍里准备叫上女生一起乐乐。中午回到宿舍,他们把酒已经买好,38°的金奖白兰地,8°的白葡萄酒,还有52°的白酒尖庄,每个人打了两份菜。庞伟刚有事没有回来,我们等不及就开始了。男生们三杯酒下肚就开始表演,比如把花生桔子抛到空中用嘴接,看谁能接的住,比赛结果是姜西昌接的最准,别人扔基本也能接住,黄粱不服气,说他如果扔个骨头到楼下,姜西昌估计这会已经跑下去了。吃蛋糕的时候又开始相互抹奶油,我们把刘媛媛、林珊、冯倩然脸都抹花了,我衣服上腿上也是斑斑点点。苹果显然喝高了,和女同学们玩五五十十,自己伸出两个手掌,嘴里却大喊“五,五”。我三种酒各尝了一点,很快脸就红成了关公,感觉有点头昏撑不住了,就一头倒在了床上,睡了一下午。晚饭时候还没有起来,还是苹果给我买的晚餐,馄饨加烧饼。还好及时醒来了,没有耽误晚上参加系里的新年晚会,尽管感觉自己的头还有点痛。
我们班班主任唐芳也来参加晚会,玩会是冯倩然主持的。主持的不错,还有很多的互动游戏,比如把大家分成两组,比赛吹蜡烛,将3支蜡烛固定在桌子上,排成一条直线,间隔10厘米。在距离桌子2米处画一条白线,参与者用毛巾蒙住眼睛,然后向桌子走去,走到自己认为可以吹灭蜡烛的地方为止(不能碰桌专子),用力向前吹去,看那一组吹灭的蜡烛多。还有“过河”游戏,一人手里三块砖,脚只能落在砖上,不停地挪动砖块向前移动,那组先完成接力那组获胜。整个晚会男生们都盯着郑语,听说郑南还精心制作了一张新年贺卡专门送给她,黄粱自不必说,听说也准备了精美的新年礼物。后来系副主任李大成也不请自到。最后一个环节是把大家的新年礼物放在一起,大家拿着自己手里的号码轮流抽礼物,抽到什么礼物就是什么礼物,我抽到的是方文思精心手绘的工艺马,非常开心,方文思说为了画这匹马他花了很长时间,没想到让我抽上了,我听得出来,他本来希望是某个女生比如郑语抽到的。庞伟刚则抽到的是顾玉的冰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举到手里像个孩子一样尴尬地走来走去,还走到我跟前“威胁”我:赶紧吃一个,你再不吃就没有了。他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在玩会上吃冰糖葫芦也是有点尴尬的,于是我不客气地张口咬了一颗。再就是时间地点人物游戏,其中一条居然是“杨华某日在李大成家里争风吃醋”,大家都笑傻了。
玩会上还宣布了系里组织的作文竞赛获奖情况,我们班杨华获得了一等奖,黄粱是二等奖,据说有奖金,还有证书,二等奖就30元。我们大家艳羡不已,30元可是不少的一笔奖金。女生们不由的多看了外表粗犷而藏秀于内的“才子”黄粱两眼,引得其他男生们醋意大发。
1990年12月26日 周六 晴
张雄和庞伟刚家在本市,都回家了。我们剩下的人在宿舍里,有的打牌,有的看小说,有的乱吼一气,发泄着心中的无聊。
今天早上踢足球我们班踢败了汉文班,汉文班的特长是篮球,足球他们不行。
大家议论说现在的电视台主持到处赶场子,一场接一场地拿红包赴宴,主持变成了“主吃”,有的一个月下来拿的红包比工资高多了,怪不得人人都想进电视台当主持。
1990年12月27日 周日 晴
上午去了图书馆。下午呆在宿舍,翻了翻薄伽丘的《十日谈》,特别是其中苹果介绍的一个故事,觉得这书果然色情味道很浓,不知道在中世纪怎么能够就出版了,欧洲文艺复兴果然是人性的大解放。不过人性的解放,难道首先是性解放?
晚上庞伟刚从家里回来了,对我们大谈他在家里看的电视节目(宿舍里没电视),什么72国美女世界小姐竞选半决赛,说其中进入前10名的一名委内瑞拉女孩眼睛如何美丽深沉诱人,身体如何凹凸有致又不失苗条,说菲律宾和日本小姐比人家差远了,长相和身材连给世界选美大赛做打字员都不够格。我们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世界选美大赛的打字员是女的而且很漂亮,但他描述的非常有现场感,让我们感觉好像选美大赛就在眼前一样。
张雄的中学同学来我们宿舍串门,一进来就像乡下人进城,直夸我们学校的女孩子漂亮,说哪像他们工大的,个个戴着黑边眼镜,上食堂目走路目不斜视,蹬蹬蹬直奔大师傅,饭盒一伸“四两”(女孩一般都打二两饭)。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点夸张了,但听到外校的同学如此夸赞本校的女生,心里还是很有满足感的。眼看着大家又要聊一晚上,便去上自习了。
自习回来,庞伟刚拿着《现代汉语》肃然问我:成天上自习,我考考你,看你形声字学的咋样,三点水一个来字念什么。我头也不抬地说:lai。他又说:那三点水一个去字呢。我下意识地接着说:去啊。大家全乐了。原来已经测试过几个人了,几个人都回答说是念去,三点水一个去当然是法字了。庞伟刚说:你还算好的,我问苹果,苹果居然说他不认识,愣说他没学过。
晚上大家正聊得高兴,黄粱又放了一个响屁,姜西昌说:什么,你不同意,有不同意见提嘛。黄粱毫不客气地接着又放了一个更响的。张雄接茬道:什么意思,双重否定就是肯定,你又同意了?问好则叫道:我们得按照《现代汉语》老师讲的,研究一下黄粱的发音方式,是擦音还是塞音。大伙一听开始起哄。有人捧着书本大叫说:是声带振动。苹果反驳说从发音方法上讲是气流强弱。大家又开始讨论说前后不一致是因为气流强弱以及共鸣器形状不同导致的结果。更有甚者提议黄粱再放一个,用录音机录下来,明天放给老师听,让老师来鉴别发音正确与否。庞伟刚立刻模仿老师的声音说:不,不对,不正确,应该这样。
受不了了,每天晚上都是笑着入睡,不聊到半夜不睡觉。
1990年12月28日 周一 晴
中国革命史得了67分,惨淡啊,不过总算及格了,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没有抄一个字。
中午在讲台上看到了老师讲义上列的许多题目,搞不好是考试题目,赶紧抄了下来,带回宿舍,暗自高兴不已。宿舍各位看到也很高兴,纷纷抄了起来,姜西昌说:这仅限于咱们宿舍参考,就是9212女生也不能泄露。苹果说就怕有人忍不住。大家就说全宿舍只有一个人可能会当叛徒,接着全部把眼光投向了苹果,苹果心虚地笑了笑。
晚上上自习,遇见88级的张建,聊了一会。听他说以后搞不好学校就不包分配了,学生自己联系单位和学校分配相结合。还说每年毕业的学生,只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能够分到新闻媒体,所以学习成绩一定要好,否则就分不到。又说他们实习时住招待所,吃桌饭,人们把他们当成省上记者来接待,他觉得记者的名声不是很好,到哪都是吃吃喝喝拿红包。还说他实习的体会是,做一名记者最难处理的是工作与家庭,因为记者的工作实在太忙了,新闻一来马上就走,家里的事基本顾不上。
在通宵教室碰到了一个女孩,主动过来问我,说我为什么总来这个教室上自习,来上自习是不是为了约会。我莫名其妙,和谁约会,不明白怎么回事,问了半天,才知道她和常来这里上自习的另一个女孩是一个宿舍的上下铺,今天她就是代那个女孩来问我的。没想到女孩子想的真多,同时在一个教室上过几次自习,话都没说过,就认为我对她有想法,有想法不是不可以,得让我看上才行啊,看样子不能老在一个教室上自习。
临睡前又开始卧聊,这次是大家达成一致组建一所流氓大学,大学校长是姜西昌,下设流氓文学系,主研黄色文学,系主任问好;流氓历史系,重点是研究欧洲流氓史,主任是苹果;流氓政教系,主研流氓政策,系主任张雄;流氓心理系主任庞伟刚,主要研究男女流氓心理,流氓经济系主任吴晖,主要研究流氓产业,流氓动力系主任黄粱,主要研究流氓精神。
1990年12月29日 周二 晴
早上上完新闻概论,学习委员张琳连着问了几遍:你们有什么问题问老师吗?如果没有,我看病去了,有没有,没有吗?真没有,我看病去了。接着背起书包好像要威胁大家马上就走的样子,临走时又来一句:我真的看病去了。逗得我们哄堂大笑。
这几天饭票和菜票都花完了,学校也不发,舍里大家急的没办法,去学校劳司服务部兑换,劳司居然说没有。不得已我借了张雄四斤,别人也借了庞伟刚的,他们两个周末常回家,不在学校吃饭,还有些结余。
晚上上自习,教室里到处都是双双对对,学一会,卿卿我我一会,爱情的普遍性无处不在。正学习的时候,值班大爷来一一地把窗户关紧,再联想到打扫卫生的校工们,不由觉得应该珍惜这样的学习环境,这么好的校园环境来自多少人的服务和奉献啊,努力学习应该就是对他们辛勤劳动最好的回应吧。
下自习进宿舍楼时,值班大爷把我给逗乐了,他坐在窗口,两眼不眨地盯着每一个进出宿舍楼的人,生怕混入一个女生。琢磨着他要这么盯一晚上,眼睛估计都得瞪直了。真是不好意思,青春期的我们给大爷添麻烦了。
1990年12月30日 周三 晴
下午考现代汉语,题出乎意料地简单,但还是错了一题,我们复习的重点几乎全未考。这也符合徐祖萌老师的风格,考试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回来洗衣服时与汉文班的侯小康在水房聊了一会,他家是省里一个县上的。
晚上黄粱他们看完录像回来,没有像往日那样开心,而是发了半天牢骚,对今晚的录像影片质量极为不满,说拍的啥玩意,让人恶心,说色情片吧也不是色情,说剧情片吧也够不上剧情。搞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