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见

    珠儿看着眼前这位与父亲面容酷似的叔叔，内心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但此刻身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她实在不便多说些什么，于是只是简短地回应了一下。叔叔接着又询问了几句，然后叮嘱她们俩躲到自己身后，并告诫她们切勿离开。之后他说处理完这里的公差事务后带她们回省城。珠儿无法拒绝，只好和小蕊暂时跟随着叔叔。

    这边界处原本只是一条狭窄的街道，有一个入口可以进出。此时此刻，双方已经在这里对峙了好几个小时。沙田县令正在与界边的蕃军官进行谈判，然而那位蕃军官态度极其傲慢，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沙田县令越过边界追捕逃犯的要求。沙田县令顿时怒火中烧，转而与郑二爷商议起来。郑二爷稍作犹豫，正准备开口说话时，突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阵营里多出了许多官兵。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官兵散开后，露出了一群身着便装洋服的人。

    在这群人中，有两个人格外引人注目。他们身材高大，身着黑色的洋装。此刻，他们正朝着这边张望着，并不断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由于两界之间仅仅相隔一条只有几米宽的狭窄街道，因此双方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的模样。

    其中一个人开口问道：“是珠儿吗？”珠儿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小心地从郑二爷身后探出脑袋来。当她定睛一看时，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乃德！她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正当她想要向前走去的时候，却突然被郑二爷拉了回来。这时，珠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众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于是她羞涩地又躲回了郑二爷的身后。

    郑二爷低声问道：“这个人就是乃德吗？”珠儿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郑二爷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乃德面容俊朗，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他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乃德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只不过他一直以来身体强壮，而且自从和珠儿订婚后就把胡须刮掉了。正因如此，他才会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此时乃德正满脸笑容地看向这边，显得既儒雅稳重，又神采飞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珠儿。郑二爷虽然身在京城之外，但与谢老爷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因此对珠儿父女的情况相当了解。此刻见到乃德本人，一眼之下，居然还挺满意的。

    乃德转头跟身旁的人低语了几句，那人随即吩咐蕃军官将围观的百姓驱散开来。郑二爷见状，也看了一眼邓县令，邓县令领会其意，同样让手下之人将百姓疏散开去。紧接着，乃德身旁的人发出邀请，请他们到对方边界的议事厅里交谈。郑二爷稍作犹豫，与邓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邓大人的首肯后，他这才转过身来呼唤珠儿。然而，却已不见珠儿的身影。顺着小蕊的视线望去，原来珠儿和乃德早已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僻静之处，两人似乎正在说着话。小蕊却只是痴痴地凝望着他们。郑二爷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甩了甩袖子，然后与邓大人一同朝着对面走去。

    珠儿心中绽放了无数喜悦之情。而乃德更是喜不自禁，心情愉悦到了极点。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乃德依然和过去一样，没有太多的变化。珠儿原本非常瘦弱，在故乡居住了几年之后，不知道是否因为水土的缘故，经过这三年的时光，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健康明丽的女孩子。两人相视许久，乃德凝视着珠儿圆润的脸颊，忍不住泛起笑容说道：“真没良心，你居然胖了。”

    珠儿羞涩地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头去。乃德伸出手臂，想要将珠儿紧紧地拥入怀中，珠儿连忙四处打量一番，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张望。她吓得惊慌失措，急忙用力推开他。

    乃德语气极轻柔又极为认真地说：“珠儿，我真的好想你。这三年是我一生之中过得最为漫长、最难熬的日子了。”珠儿听到这话，面颊瞬间变得滚烫，她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乃德露出一丝苦笑，回答道：“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带你离开。这三年的时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珠儿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一样……我还以为你会早些时候来找我呢。”

    “其实我原本计划提前一些日子过来的，但因为有事情需要处理，不得不去了一趟美洲。等我忙完后急匆匆地往回赶。谁知道半路上又遭遇了暴风雨，只能在中途的港口停留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却又被白瑞给绊住了。我根本没理他，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你。结果他一直追到这里，没想到刚好碰到了你。我现在真的感到非常开心，就好像做梦一般。”

    珠儿做梦也没有想到，乃德竟然会说出这样缠绵而又痴情的话语来。她的心中既羞涩又欢喜，情不自禁地悄悄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襟。乃德则尽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就在这时，小蕊走了过来。她向乃德行了个礼，满脸笑容地说道：“恭喜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珠儿与乃德对视一笑，珠儿问道：“我叔叔他们呢？”接着，她又简单地向乃德讲述了一下叔叔的情况。

    小蕊接口道：“二老爷让我来叫你过去。”珠儿明白叔叔是担心自己按捺不住情感，与乃德做出败坏门风之事，于是柔声对乃德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好的！”乃德应道。

    几个人一同朝街口走去。白瑞和郑二爷早已站在界碑旁边等待着他们。珠儿见到郑二爷后，恭敬地向他行礼。乃德同样也鞠了一躬。郑二爷看着珠儿，轻声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打算？”珠儿转过头，目光投向乃德。乃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既然我们在这里相遇，那我就不再前往前去了。我父母已经将所有婚礼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只要珠儿一到，立刻就能举行仪式，正式成为夫妻。”

    郑二爷心里明白无法阻拦，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他叹了口气，说道：“才刚刚与你见面没多久，转眼间又要面临分别，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按照常理来讲，你的父亲已经离世，作为叔叔的我本应为你精心筹备一下，但时间太过仓促，实在来不及准备。如今我身上只有一些出门时随身携带的银两，全部都给你吧。另外还有这块我随身佩戴多年的玉珏，也送给你当作念想吧。”话音未落，珠儿的泪水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郑二爷也含了泪。此时，乃德的贴身侍从马克已经和小蕊从旅馆取回了行李。郑二爷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后，将珠儿叫到一旁。再三叮嘱一番。珠儿都一一应了。郑二爷这才点了点头，伫立目送和珠儿分别。随后，珠儿与乃德等一起往香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