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破

    珠儿刚踏进家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心中一紧，急忙转身出去查看情况。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大街上人头攒动，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有的人相互碰撞，有的人行色匆匆，全都急着往家里赶去。

    一边跑，大家还一边互相传递着消息：“番兵打进来了！睿亲王已经为国捐躯，官兵们死伤惨重，多达十几万人呐！城门口堆满了尸体……”

    这时，一个相识的人看到珠儿站在门口，焦急地对她大喊道：“郑小姐，快赶紧回家躲起来吧，那些番兵可是会杀人的！”

    然而，又何止是杀人这么简单呢？在这个历经数十个朝代更迭的古老国度里，每个人都深知国破意味着什么。

    珠儿赶紧回家把门关好。去后院找到父亲跟他说了外面的事。父亲只是长吁短叹，这么大的国家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力挽狂澜。近几年，朝廷年年割地赔款，官兵的奉禄都发不出来。

    像郑家这样的还好，至少还有些积蓄。

    只是郑老爷平日不能断了汤药。最近越发有油尽灯枯的迹象。

    郑老爷再三叮嘱家中众人，并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后，父女二人随即搬到了后罩房最深处的隔间之中。此时此刻，屋外的街道上枪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时分方才逐渐停歇下来。

    待得佣人将晚餐送至屋内，父女俩草草地用过一些食物，心中却始终记挂着外界的状况，忍不住又谈论起舅舅如今是否安好。一番交谈过后，两人心绪愈发沉重，于是早早上床歇息去了。临睡之前，郑老爷再三嘱咐珠儿说道：“倘若真有什么不测发生，你万不可顾念于我。那蕃人固然持有精良兵器，但凭你的本事想要保住自身周全应当不成问题。为父如今已然这般模样，若是你因救我而身陷险境甚至丢了性命，叫为父如何能够安心瞑目！”珠儿听闻此言，不禁泪流满面，轻声应道：“爹爹放心便是。”

    夜色渐深，四周一片静谧无声。珠儿见父亲已然沉沉睡去，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并未选择从院门出去，而是纵身一跃，如飞燕般轻盈地跃上靠墙边的一棵大树之上，巧妙地藏身于繁茂的枝叶之间。幸而眼下正值深秋时节，树叶尚未凋零，依然郁郁葱葱，这才使得珠儿有了容身之所。

    珠儿小心翼翼地朝着街道张望，确认四周无人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程御史府邸。此时，程府内灯火辉煌，藩兵频繁出入。

    珠儿轻盈地跃上程御史家的屋顶，俯瞰着院子。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惊恐万分，她急忙用手捂住双眼。原来，程御史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五十多岁的夫人、儿媳妇以及尚未出嫁的女儿全都被拖拽到院子里，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和蹂躏。场面之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此刻，珠儿终于领悟了父亲临睡前那番话的深意，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这位程御史正是当朝已逝皇后的生父，听闻他随皇帝西行狩猎，但因事发突然，未能来得及携带家眷同行，谁能料到会有如此悲惨结局。

    带着满心悲愤与疑惑，珠儿来到稍远一些的睿亲王家门口查看情况。出乎意料的是，整个王府漆黑一片，毫无声息。珠儿不禁心生诧异：“为何这里如此安静？”接着，她又将视线转向更远处的理亲王宅邸，同样是一片死寂。

    面对这诡异的情景，珠儿心中愈发困惑不解。

    珠儿心中充满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一番思考后，她决定前往舅舅家一探究竟。然而，这里毕竟是东城，而舅舅家则位于西城，如果现在就动身出发，恐怕抵达时天都已经快要亮了。

    同时，珠儿也十分担忧父亲会突然醒来找不到自己，从而感到焦急不安。于是，她只能站在远处眺望片刻，希望能借此获得一些线索或安慰。幸运的是，此时舅舅家的方向一片宁静，既没有发现火把的光亮，也听不到枪炮的声响。看到这样的情景，珠儿稍微安心了一些。

    随后，她转身回到家中。第二天清晨，秋妈如往常一样端来一碗热粥。珠儿细心地将粥喂给郑老爷喝下，然后又盯着把郑老爷每天必喝的汤药放在火炉上。完成这些之后，珠儿与秋妈以及其他几位仆人们一同来到靠近街道的院子里，倾听着外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们逐渐听到一些嘈杂的交谈声，而且似乎人数越来越多。珠儿正考虑是否让管家去打开大门查看情况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家面面相觑，有些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开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舅舅！珠儿立刻紧张起来，急忙上前打开房门。

    舅舅心急火燎地冲进屋里，当他看到外甥女平安无事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连忙问道：“你父亲怎么样了？”珠儿向舅舅行了一个简单的家礼，回答道：“父亲在后院。”说完，她引领着舅舅向后院走去。

    见到郑老爷，谢老爷让珠儿先出去。待到珠儿离去并关好房门后，谢老爷这才压低声音向郑老爷讲述起外面的情形。

    原来这些蕃兵与以往的叛军大不相同。据闻昨日下午他们进城以后，专门挑那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要下手，以发泄愤恨。而且官职越高者，遭受的祸害往往更为惨烈。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似乎并未对寻常百姓家进行侵扰。

    由于舅舅居住的西城多为商贾及中下等官员，所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而郑老爷所在的东城则截然不同，这里聚居着众多皇室宗亲、权贵勋戚以及自开国以来的功臣后代。那些在朝无官职傍身之人尚且能够幸免，但如程御史这般深受皇上器重的近臣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仅家中男丁惨遭杀戮，女眷更是受尽凌辱长达整夜之久！今早，她们不堪受辱，最终选择集体投井自尽。此外，还有一部分虽未遭此厄运但因胆怯害怕损及名誉而选择轻生的亦不在少数。

    最为凄惨的当属主持朝政的几大亲王家族成员及其家眷们，这些人府中的男子几乎全部遭到杀害，而女性眷属则被集体带到皇宫之外的广场上，遭受来自各国蕃兵无情地凌辱长达整整一夜之久。听说如今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了。此外还有传言称那位程御史在收到电报后立即率领军队匆忙赶往京城，但却在途中得知家中发生变故的消息后选择了上吊自尽身亡。

    珠儿并没有走远，她只是在外院溜达了一圈之后就悄悄地潜回门外偷听。通过偷听谢老爷所说的话，珠儿对昨晚发生之事了解得七七八八。至此，她终于弄清楚了昨晚自己目睹到的一切情景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