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郑老爷和谢老爷

    生逢乱世，人们的生命就如同草芥般卑微脆弱。这座繁华的京城如今也已陷入混乱之中，今天小刀会，明天红莲会，京城里跟走马灯似的一场场永不停歇的闹剧正在上演。

    “珠儿，珠儿……”一个身形瘦弱、面容憔悴且带着病态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家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近来城中局势动荡不安，而与他相依为命的独生爱女珠儿却不知跑到何处去了，这让他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街道上，蕃兵和官兵们迈着匆忙的步伐，一队接一队地疾驰而过。他们神情紧张，手持兵器，似乎正在执行一项紧急任务。路人们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打听着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些蕃兵和官兵正在追捕一群被称为“红莲教”的人。据说，这个教派成员全部都是女性！这实在令人感到诧异和困惑。如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各种妖魔鬼怪横行霸道。想当年，朝纲清正廉明，天下太平无事，哪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呢，朝廷似乎变得软弱无力，连这种怪事也管不住了！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些本该安守闺阁、相夫教子的女孩子们，却不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反而四处游荡，口出狂言，声称看不顺眼这个世界，要去拯救苍生万民。她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难道真以为凭借自己那点微薄之力，就能改变这纷繁复杂的世间万象吗？或许，只是因为年少无知，被人蛊惑利用罢了……

    这世间看不惯的人和事太多了！而那些平庸之辈又岂是轻易能够救赎得了的呢？郑老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心中满是忧虑和烦恼。

    他时而沉思默想着这个纷繁复杂的世道；时而又惦念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担心她将来能否应对生活中的种种困境。随着年龄的增长，郑老爷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不禁暗自叹息：“还能撑几年呢？”

    人生无常，终有一别，但此刻让郑老爷牵挂不已难以割舍的唯有他的爱女珠儿！

    郑家乃前朝遗族，到珠儿已是第七代。当初从南方迁来之际，家族繁盛，兄弟多达十余人，全家人丁更是有数百之众。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这偌大家族数百人都被迁到城外，终生不得离开营地，京城家中居住的唯有郑老爷父女两人。

    倘若我撒手人寰，那么珠儿所能仰仗之人便唯有其舅父(要不然难道还要去城外和族里的其他人一样，终生在只能在几十里内生活吗？这是郑老爷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但珠儿舅舅年事已高。每每念及此处，郑老爷心中愈发忧愁烦闷，仿若千斤重担压于身，令他喘不过气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珠儿已然到了一十四岁的花季年华。寻常百姓家的闺女们，亦或是那钟鸣鼎食之家的金枝玉叶们，往往在此般年纪便已开始有媒妁上门提亲说和，但郑家门口却始终未见任何媒人前来造访的踪迹。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郑家受到祖上一百多年前所带来的影响，导致朝廷对他们一直心存戒备。

    一个小小的的世袭爵位养着在京城的家族几百人。也仅仅只是温饱罢了。幸好郑家人理家有方，才能在近两百年里保住这众多的子孙。

    珠儿的舅舅，也是降臣之一，但由于珠儿的舅舅与前朝皇室同姓，而前朝的皇族子孙又都被现任开国皇帝赶尽杀绝，这位皇帝既要做坏事，又想树立好名声。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向全天下的人展示自己的宽厚仁德呢？还是想让自己谋朝篡位、继承大统这件事显得名正言顺一些。

    总之就是非得强行把一直都生活在南方地区而且跟前朝皇帝同一个姓氏的谢家说成是前朝皇室的同族分支。不仅如此，还非常强硬地给他们册封了一个伯爵爵位，并让谢家肩负起向前朝皇室进献祭品以及主持相关祭祀活动的责任义务。这样一来，每年一到清明节或者其他重要节日的时候，谢家就可以前往宗人府去领取专门用于祭祀的银两。

    谢家家主满脸愤恨地说道：“他们当权得势之时，咱们谢家并未得到多少好处；如今他们丢了天下，咱们反倒成了孝顺儿孙！”然而纵使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但那冰冷锋利的刀刃横在脖颈之上时，除了认命又能如何呢？正因为如此，每年的祭祀活动，谢家也仅仅主持一两回罢了。但领取祭祀银两之事，却是一次都不曾错过。也正因如此，谢家在京城里的名声很不好听。

    偶尔也有一些同僚前来规劝他，但谢老爷却对此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又不是我自家的老祖宗！每年能去个一两次便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听到这话后，同僚们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无法认同这种行为方式；而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呢，则选择视若无睹、装聋作哑。于是，谢家就这样度过了许多年时光，并一直熬到了这个王朝即将走向衰败和灭亡的时候。

    谢家和郑家原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因为都住在京城里，时间长了，最近几代人才开始有了一点互相照应、抱团取暖的意味。

    郑老爷一家已经在京城繁衍生活了七代，大部分家族子弟都被已迁到城外，终身不得离营地。留在京城内居住的只剩了郑老爷一家。郑老爷父母早逝，因无人张落，年轻时一直没能娶妻成家。眼看着就要步入而立之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就在这时，谢老爷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到自己那个年方二十的小女儿尚未婚配。于是，谢老爷一咬牙，便将小女儿许配给了郑老爷。

    谢老爷家是千年的世族，名气极大。但因着与前朝皇帝同姓，前朝皇帝又出身草莽，打下天下后想在他们祖谱上记个名，说自己是流落在外的分支。但谢家不稀罕没有同意，和前朝皇帝闹了不愉快。

    虽然没有产生严重的后果，但怕皇帝记仇，所以终前朝一朝都没有子弟入仕。他家的祖籍也不在郑氏祖上的势力之内。所以也不怕被郑家连累。

    谢家是书香门第，自家的女儿容貌出众、才情过人，如果要嫁人，自然不能嫁给那些家境不如自家的人家。至于那些经商的商户，谢家则更是看不起。而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高门贵族或者新近崛起的权贵们呢？他们又压根儿瞧不上谢家。

    倒有那么几家王府对谢家女表示出了兴趣，只可惜他们给出来的却只是侧室的名分。

    谢家一直以来都坚决反对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给别人做妾室，如果有这个可能，他们宁愿把女儿一直留在家里，哪怕她已经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还未出嫁。所以他们宁愿将女儿嫁给郑老爷。

    谢小姐和郑老爷感情和睦。成婚第二年年尾，就生下了珠儿。可惜情深不寿，珠儿不满一岁，谢小姐就因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