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西子湖畔
服务小姐叩门声响起后，马建军说道：“请进。”
两名服务小姐进入包间，在茶桌上摆放d套餐：两杯玻璃杯冲泡好的龙井茶，一碟鱼皮花生，一碟椒盐葵花籽，一碟南瓜子，一碟话梅，一盘水果拼盘。
“d套餐上齐，如有需要请按铃，请慢用。”
待两名服务小姐退出包厢，张君芳说道：“那么，吴姐也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了吧。有想问的也可以问。”
“其实没啥好问的，都是中年人了，不像年轻时有很多的好奇。现在咱们的工作也轻松，家里也没什么负担，找个聊得来的一起生活。我也不太会说话，反正就这、这个意思吧。呵呵。”
张君芳看着眼前的马建军，她突然想回家睡觉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什么都“简单”。
张君芳细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跟马建军说得差不多，人生也就这么回事，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琐事。
“你喝茶呀，这家龙井不错，口感蛮好的。”
“你有什么嗜好？”张君芳随口一问，只是想打破一下马建军说的“简单”。
“我，玩泥巴。”
“什么……”
“玩泥巴。”
“玩泥巴呀？哈哈哈哈哈……对，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张君芳绷不住了，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在张君芳认为，玩泥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成年人还哪有这样的爱好。
“呵呵。”马建军露出尴尬的表情又说道：“我可能没说清楚。就是用陶土，捏制一些小人，然后烧制而成，大概如此。你是不是觉得脏不喜欢？其实，做完了收拾干净就行，不脏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对你这个爱好，谈不上喜不喜欢，跟脏不脏也没关系，我笑是因为我不了解，没别的意思啦。”
“兵马俑，秦皇陵，这你知道吗？”
“知道啊，世界八大奇迹之一，可我没去过呀。”
“我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能捏个人一般大的陶俑！听上去很简单是吧，你不要以为简单，一定要捏得逼真，这可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很难完成的，但我有信心，只要持之以恒。”
“就像罗丹的《思考者》，是吗？”
“对，对。希望达到那种境界吧。但目前，我的功夫，还有待提高啊。”
张君芳说没去过秦皇陵，以为马建军会接个话题，说有机会带她去看看什么的。哪知道马建军直接忽视了，张君芳心想，这情商还约什么会吗，直接玩泥巴呗。
此刻，虽然张君芳内心略有不快，但看着马建军认真的样子，张君芳不笑了，她忽然觉得马建军是个挺了不起的人。建造胡夫金字塔是没可能了，但是捏个兵马俑，这世界八大奇迹之一的理想，还是有可能完成的。
张君芳自己的爱好，别无其他。无非是想退休后种几棵茶树，炒自己种的茶，喝自己炒的茶。这么一比较，张君芳发现自己的种茶和炒茶的爱好，在马建军的爱好面前，就是相形见绌，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雪在芜湖小住了几日，于二月二十六日，林雪别过了胡江，踏上芜湖到杭州的列车。
杭州一行是林雪要完成的第二件事，也是最后一个心愿。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雪时常想起与张君芳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对许多事情记忆犹新，过去的一切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绿皮列车在江南的大地上奔驰，有节奏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发出整齐一致向前冲锋的马蹄声。
林雪没有来过江南，对江南水乡地区的感受，无非就是一些诗歌散文或画册影视作品，虽然可窥斑见豹，那也是以蠡测海，万事不如身临其境。
列车在江南水乡的大地上驶过，他深切感受到了此地的富庶。在这江南的乡村，绝大多数家庭是二层或者三层小楼，跟长江以北无法比拟。
林雪对文学和诗歌不太懂，但是白居易的《忆江南》，他却很是喜欢：“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现在正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时候，白居易忆江南，最忆是杭州。林雪何尝不是呢。
此时的林雪，坐在硬座车厢靠近过道的位置上。他感觉有些疲劳，双眼开始眯了起来。
正是午餐时间，车厢里有些嘈杂，列车快到杭州了，这时坐在林雪前排的几个人，一下哄了起来。
因为是前排发出的喧闹，他不得不站立观看。
“哎呀，这人怎么啦。”
“呦，咋回事哦？”
“刚才好好地啦，一下就这样啦。”
“谁去叫一下乘务员嘛？”
“看上去很危险噢！”
各种方言，进入林雪的耳内。
林雪上前一看，躺在地上的老人，呼吸急促，皱紧眉头，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头脑冒汗，双手捂着左胸心脏部位。这明显是心脏疾病。
既然遇到了，林雪不能不管，他推开人群喊道：“我来看看！”
他上前跪在这个老人身边，立即在老人身上的口袋里掏找着硝酸甘油。
在老人的下衣口袋里，林雪摸出一盒硝酸甘油片，用手掰开老人的嘴喊道：“这是你的硝酸甘油，快含在舌下。”
很快老人面色潮红，呼吸明显改善，林雪不敢大意，他看了一下手表，如果老人服药无效，隔五分钟还要再放一颗，并且要通知乘务员准备采取下一步措施。
几分钟后，老人明显缓过神来。
“唉，这么快就好了？”
“把他拉起来吧。”
“好在有医生，有内行在啊，不然就麻烦啦。”有乘客把林雪当成医生了。
“不能动他的，等等再说。这是心脏病，我家老人就有过的。”有知道的乘客解释着。
林雪问道：“老人家，稍等一下再试着坐起来，不要勉强。快到杭州了，下了车就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老人虽然心脏好很多，但还是不想多言，只是无力地看了林雪一眼，极其轻微地点了个头。
林雪在老人身边守着，乘务员来了，林雪跪在老人身边解释了一下，乘务员见无大碍便离开了。来往的乘客也都散去，过路的乘客很自觉地拐让着跨过他们。
大约过了五分钟，林雪把老人半抱起来放在座位上，他把硝酸甘油药瓶放在老人的手里说道：“不舒服再服一片，一共不要超过三片。广播说马上就到杭州了，下车一定到医院检查一下。我坐在你后排，你扭头就能看见，稍有不舒服可以喊我。”
老人点点头感激地说道：“多亏你了同志。”
“没关系。”林雪笑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要不是在四十三医院学过急救知识，刚才这种情况，林雪根本想不到在老人身上找药。相比较医生来说，林雪就是个外行。可是在战场上，单兵战术作战，又有多少是他的对手呢？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生活中有些事情一点就通，外行和内行的区别，就在于对事物的了解多少来断定。所以内外行的判断，也只是相对而言。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专家，高看了自己，不是低看了同行，而是低看了科学。
林雪在杭州火车东站附近找了一家旅店，寄存了大的旅行包。他穿着米黄色夹克外套，黑色的裤子和黑色的皮鞋，单肩黑色挎包，走出了旅店。在旅店门口的书报亭，买了一张杭州市区的地图。经察看后，向着他要去的目的地出发了。
林雪记得张君芳曾经说过，小时候在她叔叔单位疗养院的后面，有个龙井茶场，还跟她的表哥一起去偷着采茶拿回去炒茶喝，还说很想自己种茶树。关于张君芳在杭州的其他信息再也没有了。
对于林雪来说，杭州的一草一木皆感亲切。这里是他心爱人的家乡，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张君芳的气息。莫名的激动让林雪步伐更加矫健有力。
看过地图他决定先去疗养院，再去疗养院后面的龙井茶场，去看看张君芳童年玩耍过的地方，寻找心爱之人曾经的过往……
林雪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先要去参拜英雄岳飞。从小他就被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所感动，既然到了杭州一定要去祭拜一下。
林雪从岳坟出来顺着北山街，没走多远就到了杨公堤，此时这堤上风景优美。林雪心想，苏堤的风光一定更让人赏心悦目，这次要去疗养院，回头来看吧，林雪边想着边在杨公堤上徒步。
林雪的心情是这么多年来最舒畅快乐的一次。走在杨公堤他才明白，为什么张君芳的气质与众不同，原来是从小被这西湖熏陶的。
林雪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问题，自打他走出火车站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已经被西湖的美景吸引打动了。他打算在杭州待一段时间，看看能否先找个工作。
林雪心里非常清楚，张君芳早已经结婚而且孩子也应该很大了。可他心里那份储藏了二十多年的爱，实在无法割舍，
林雪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他珍藏心底深处那份爱的记忆，拿出来回味。现在，这里就是张君芳的家，何不在此延宕时日呢？
林雪不奢求再次见到心爱的人，他也不想打扰张君芳的幸福生活。
林雪就想在杭州，在西湖，在有张君芳踪影的地方，缓慢并一点一点地将张君芳放飞，等待彻底释怀，自己一个人再回到清河县父母的家，慢慢地变老，追随父母的足迹而去……
张林越和张林南骑着自行车绕着西湖兜了大半圈，从湖滨路南山路雷峰夕照过来，两人骑一段停一段，拍拍照片，吃点喝点两人游玩得很开心。
苏堤春晓已经走过无数回了，他们决定从杨公堤，一路骑行回家。
张林越和张林南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地骑到杨公堤的郭庄附近。
“小南，下来歇会儿，照张相吧？”
“再骑会儿吧，这有啥照的。”
“你屁股不酸啊？我屁股酸死了，下来吧，受不了了。”
“就知道你偷懒，还照相呢，找借口。哎，前边有把长椅，到那坐会儿……快骑，看谁先到啊，加油！”
“每次不喊123，哼，我还追不上你？！来喽。”张林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作为男孩子，张林越总会偏让着张林南。
“……”
林雪走得有些微热，兴趣依然高昂，他向前一看，有个公交车站，再往前有把长排靠椅。
林雪来到长椅处坐了下来，拿出地图对照，应该到了郭庄了，再往前就是饮马桥，顺着路走就到达目的地疗养院了。
此刻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林雪，脑子里在想象着疗养院的样子，想象着龙井茶场的样子和张君芳小时候的样子。
想到张君芳，林雪突然心中憋闷难受。都怪自己，当初让张君芳换衣服，受凉总比现在这个结果好啊！是我林雪让张君芳受了委屈。林雪发狠地用力砸了一下自己的心胸，低声骂了自己一句：“猪啊！”他伤心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坐在“醉茗若梦”茶馆里“茗想”包间的张君芳，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坤表，对着马建军说道：“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我要回去了，两个孩子游玩回家要喊着吃东西了，回去准备一下。”
“哦，孩子是大事，好吧，那下次再约！很多年没有这样高兴了，谢谢你了。”
“是吗，有啥好谢的，那我走了。”
“一起。”
张君芳和马建军走出了茶馆。
“你怎么过来的？”
“我骑车过来的，呶，在那边。”
“嗨呦，下次开车接你，不用辛苦骑车了。”
“上下班骑得都习惯了……那就再见吧。”
“好，再见……”
“别送了，行了。”
张君芳将放在摩托车踏板上的头盔戴在头上，把摩托车推出停放车的位置，来到空地上，正准备坐到摩托车上去，突然张君芳觉得自己的心胸部位，像是被人打了一下。这一刻，也正是林雪敲打自己心胸的时候。
此时，痛得张君芳双手捂着心胸部位蹲了下来，嘴里轻声地发出：“哎哟！”。摩托车“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好！你怎么啦？要不别骑车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张君芳蹲在地上，捂着心口无力低声地说道：“没事的，难道心脏不好了？”
“看样子，你很难受，还是去医院吧，我开车来的，很快就到，检查一下吧。”
马建军慢慢搀扶起张君芳，又把摩托车架起。
“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好像没什么事了。”
“我看还是检查一下保险哦。”
“我自己的身体知道轻重的，真的没事了，好了再见啦。”
“慢点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