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一刻属于林雪
发动这次拔点作战的是解放军陆军13军37师111团三营，也就是农文山所服役的这个营。
在第二次进攻时，111团指挥部给三营增加了二营的五连和六连。
260山顶的守方，是柑塘的越南人民军345师121团一营三连和二营特工连，外加老街市队第六营、青年冲锋队等残余人员，共计四百零六人。
林雪隐蔽卧倒在战术点。目前子弹一百四十八发，火箭弹三枚，手榴弹三颗，他的脑海里在策划着对越军袭击的最佳战术计划。
160山峰的南面有农文山和麻水华放置的m67手雷制作的暗雷预警。北面在林雪的左右两侧，原来有胡江、农文山和麻水华他们守着，现在空无一人，防守漏洞巨大。
林雪决定，采取先封住洞口，如果山上的敌人下来夹击，那就运用游击战术。
林雪确定好作战方案，把svd狙击枪放在地上，侧身左手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林雪的心里非常清楚，一旦与越军交战，他极有可能“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林雪拿起svd狙击枪，在瞄准镜中观察了一下260主峰，他微微抬起头，露出好看的白牙，面带轻视地笑了一下，开始了他的战斗。
林雪在瞄准镜中观察得非常清楚。对面洞口站着两个吸烟的越军，一个腰间的皮带上套着手枪。林雪心中盘算着，必须先解决掉这个干部，这是第一个要射击的目标；另一个手里拎着ak-47，这是第二个要解决的目标。
260主峰的北面在激战，枪声和爆炸声不间断传来，瞄准镜中的两名越军在交谈着，从他们的嘴里吐出了阵阵白烟，林雪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越军吸的烟草味道。
“砰、砰。”瞄准镜中的两名越军伴随着两声枪响，一个头向前栽倒在洞口，另一个侧身倒在洞口偏外侧。
此时紧张中的林雪屏住呼吸，瞄准镜时刻瞄着洞口，镜头中看到从洞内跑出了三名越军，他们的手中提着ak-47。一个站立在洞口四处察看，这是林雪的第一个目标，两个弯腰下蹲，手臂扬起在对着洞内招呼着，这是在喊医护人员，这是他的第二、三个目标。
这一刻，属于林雪。
“砰、砰、砰。”三颗子弹超常发挥，越军来不及反应，林雪弹无虚发。
svd狙击枪的满弹匣十发，还剩五发，他必须清楚剩余的子弹个数，这是优秀射手最基本的要求。
林雪的眼睛，始终在镜头中观察着，右手食指放在扳机的保护圈外侧，向右侧身用左手从左胸前的子弹袋中，抽出一个满弹匣放在自己头部的左侧，完成了预换弹匣的准备，继续保持着卧姿射击状态。
目标洞穴的洞内情况不明确，进洞后是向左向右或一直往前他是一无所知。现在只能通过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洞口四周，没有发现越军再出现在洞口。林雪估计越军已经提高了警惕，此时他平静了下来寻思着，谁怕谁？慢慢耗着，还怕老鼠不偷食？！
林雪在镜头中发现黑暗的洞穴中有一点亮光或者说是反光，他冷笑了一下，抓住瞬间时机瞄准亮点，食指轻带扳机，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
有没有命中他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越军用望远镜偷窥，还是狙击枪侦察，或者什么武器装备材料的反光，只要那一点亮光处有越军，准死，不死也会重伤。
这一枪过后林雪知道，洞口处至少会有几分钟的安静。
林雪快速地利用短暂的时间，换上刚才准备好的满弹匣，把还剩四发子弹的弹匣，填装上六发后放在头部的左侧；迅速又把另外的两个满弹匣拿出也放在左侧备用，并且把身边的40火箭筒安插上一枚火箭弹，一切妥当。做完这些，林雪反思自己刚才就应该这样做准备。林雪忽然觉得自己还是紧张地忙中有错。
狩猎的感觉，让林雪全身的血液增加了流速；他兴奋得全身毛孔紧缩，身体略微在颤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中……
260主峰的北面，继续传来密集的枪声和零散的爆炸声。
突然，林雪在瞄准镜中发现有两个越军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伤员，伤员的一只手臂无力地下垂在担架外侧，隐约地感觉，有血顺着手指滴下。
林雪的瞄准镜，向着这组抬担架的越军的身后移动着，居然发现紧随其后的还有四组人抬着担架，往山腰处的洞穴走着。
没有下山的路，抬担架的敌人，避让着山石和被之前炸断横在山坡上的树木残垣等障碍，远看像一条蟒蛇一样，呈现扭曲的s形状，向着山洞口运动着。
这能不能说明，刚才上山顶的敌人没有通信电台？林雪在之前的观察中的确没有发现身背电台的敌人出洞口，但不能保证之后会不会再有带电台的敌人出洞？战场上他不敢胡乱猜测，就目前来看，洞内外的敌人还没有过沟通，总之这对于林雪来说是一件好事！
“堵住笼子抓鸡，关起门来打狗。各小组注意，你们要各自为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放空枪！”林雪的脑海里浮现出在空军大院里看了很多遍的《地道战》的台词桥段。
伴随着林雪他们这代人的成长历程，那些时代留下的烙印，会永不泯灭！
林雪决定，运用围点打援的战术，放这些越军进洞。
林雪把svd狙击枪放在一旁，拿起装好弹头的40火箭筒。
六九式40火箭筒基本榴弹的有效射程三百米。从林雪所在的位置到前方洞穴口二百八十米左右正好。
林雪利用40火箭筒29倍放大的瞄准镜，观察着洞口的情况。那些抬担架的越军陆续进入其中，在第二组担架进洞时，很明显都在跑动着向里冲挤着。林雪居然笑出了声，说道：“呵呵。堵住笼子抓鸡，关起门来打狗。”
林雪知道，这是里面的越军告诉抬担架的人，外面有危险。已经进去了两组担架，还剩拥挤在洞口的三组抬担架的越军，显得格外慌乱。
林雪瞄准的目标是洞口中间的黑暗处。此时风向偏南，风力一级，风速每秒03至15米的软风烟示风向。
林雪右手食指扣动了40火箭筒的扳机：“嗖——”
尾部喷着火的弹头，飞向了洞口处，瞬间林雪嗅到了刺激鼻腔发酸的浓烈的火药味。
林雪的眼前被烟雾模糊，他立刻放下火箭筒，快速拿起svd狙击枪瞄着洞口。
迎面风，让林雪鼻中嗅到的火药味，刺激着他的咽喉发痒，他干咳了两下。
林雪的眼睛不敢离开瞄准镜。原本时刻紧张的他嘴里本来就发干，他立即左手在身旁的地上拽了几根杂草放入嘴中咀嚼着，起到放松紧张的状态和生津的作用，但杂草太苦涩，林雪只能吐掉，喝了一口壶中的水。
现在看来，口香糖在战场上，的确能起到一些缓解精神紧张的作用。
林雪通过瞄准镜观察到了洞口的惨状。火箭弹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尽，黑灰色薄薄的烟雾，顺着洞口冒出，向着山坡上飘散。九名越军躺在岩洞入口处的地上，岩洞里面的情况自然看不清。如果有越军也是死伤一片，榴弹射入洞中爆炸其结果可想而知，对面忽高忽低的惨叫声隐约传来。林雪突然想到之前医疗队在160山脚下的小分队成员的大笑声。万幸被山隔着，不然早被越军听到暴露了。
林雪端着svd狙击枪，时刻保持着警惕，他观察着这个像喇叭形状的开放式的洞口。
有两个被击伤横躺在地上的越军，他们的手臂在无力地挥动着，这是在喊人来救他们，可是谁有胆量出现在洞口呢？
没有人来救护，估计过不了一会血流殆尽而亡。貌似不人道啊，但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对于林雪来说这也是个机会，他在瞄准镜中观察等待着……
突然，镜头中出现一个没有戴通帽的越军，向着洞口外面躺在地上挥手不停的伤员跑去。
林雪没有一丝犹豫，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林雪看得很清楚，这一枪，正射在越军的头部。
用四倍瞄准镜，远看实际三百米距离的目标，在镜头中就是七十五米的影像。子弹命中敌人的头部，一条血柱向着侧上方飙去。这个被命中的越军，倒在了挥手伤员的面前。
林雪在镜头中看见那两名伤员不再挥手，这并不是越军血流殆尽而亡，而是因为他们的召唤，换来了另一个人的死亡，敌人此刻的悲痛和愤怒是可以想象的。
少顷，又有一个个子矮小的人，从洞内神情恍惚，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林雪看得清楚，这是个女人，是穿着越南人民军军服的女军人。她手中没有武器，臂膀上没有佩戴白底红十字标记的袖章，也没有拿白色的东西当旗子，但是军服穿在身说明了一切，这是敌人。
如果，这名越军佩戴了红十字标记，或者手举白旗，又或者只是拿了一件白衬衣，再或者对方没有穿军装，穿的是百姓服装。此刻的林雪，绝对不会开枪射击的。没穿军服没携带任何武器，就是老百姓。《日内瓦公约》中的条款规定，不能开枪射杀无辜百姓和医护人员，这是《日内瓦公约》中的条款，是国际性的公约。
林雪在军校的时候，薛教官在讲解《日内瓦公约》的时候，曾有学员提出疑问，如果敌方的医务人员臂膀佩戴了红十字标记，但是也拿着武器，怎么办？薛教官说：“战场上拿武器的敌人，一律格杀勿论！不过也有例外，总之不能刻板教条，还要看情况来定。”所以，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医务人员不但臂膀上明显佩戴红十字标记的同时，手上和身上绝不能携带任何有杀伤力的武器。可是这样的公约，有多少人会去遵守呢？
这名女越军，踉踉跄跄地走到刚被林雪命中的越军面前，不怕死亡的她，慢慢蹲下身子跪在地上，用手臂环抱住被林雪刚刚打死的越军，并且摇晃着他。这一定是她的亲朋好友，对方没有携带任何标记，应该不是卫生兵。林雪猜测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思索着接下来的战术方案。
林雪在文革时期，在学校里的课堂上老师就带领着大家批判“孔孟之道”，尤其对“道德感化”“无为而治”和“中庸思想”的言论不屑一顾。
对于外族敌人，儒家思想根本与其无从谈起。但是林雪略加思考，打死这个女兵，会激起洞内越军的巨大反响。这反响就是越军复仇冲天的怒火，会导致理智的丧失殆尽，他一个人的战斗，就是要达到扰乱敌人的心理为目的。
林雪轻言道：“来吧。”
“砰。”命中的依然是女越军的头部，巧合的还是鲜血飙出。
女越军倒地时的侧脸，正好对着林雪的镜头，她的眼神恰巧跟林雪一个对视。
林雪觉得越军飙出的热血，顿时喷在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左脸，貌似闻到了含有铁锈温热的血腥味，他的心有一种掉进深渊的感觉。
林雪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起床时的梦境。就是炊事班的备用闹铃，叫醒他的那一刻，当时残留的一丝印记突然明朗。
在梦中，林雪被一名女子抱在怀里。此刻他是一个婴儿，但他能看到另外两名男子在争吵，旁边还站着一名女子，其中一名男子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将站在旁边的那名女子捅死，另外那名男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女子倒地临终前，无奈又不舍地看了还是婴儿的林雪一眼。他醒来之后所残留的印记，就是女子最后这种无奈又不舍的眼神。这个眼神与刚才敌人的眼神似乎吻合了，林雪搞不懂此梦何意？不管寓意着什么，此刻他的眼角居然莫名地流出了温热的泪珠。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流下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的眼泪？
洞穴中立即隐约传来叫嚷声。这也说明洞内还有不少越军。如果农文山在，一定知道敌人在叫嚷着什么，可对于林雪来说，叫嚷辱骂无足轻重，重要的就是激怒越军，使其自乱阵脚，达到他预期扰乱的战术目的。
林雪飞快地放下svd狙击枪，再次拿起40火箭筒，把一枚火箭弹插入火箭筒，45度斜卧姿扛在肩上，瞄准着岩洞口等待着。
如果不是45度斜角度，火箭筒尾部喷出的尾火会撩到并烧伤发射者的腿脚。
对面岩洞内的叫嚷声忽然停止了。此刻只能听到260主峰的北部山区传来激战之声。这就告诉林雪，敌人的沉默，一定会爆发，因为爆发就是选择灭亡！
林雪希望敌人的爆发。此时林雪眼中喷着火，并在他嘴里发出一个字：“操！”。林雪已经进入到战场上杀红眼的状态中。
在战场上“杀红眼”，并不是说自己人伤亡才会有的状态，当周边的某些事件突破了人性本善的底线时，也会出现如此状态。当我们仰望浩瀚无垠的宇宙，地球的渺小竟不如蝼蚁，生与死的价值，究竟几何……
果然，从洞口冲出三个拿枪武装的越军。这三个一露面，林雪的火箭弹就飞了过去。
林雪极快的速度，换上最后一枚火箭榴弹，这时又有另外三个越军从洞口冲出来，这明显就是洞穴内的越军组织的敢死队。
如果林雪落到这些愤怒的越军手里，被扒皮抽筋剁成渣都不会解恨！
美军在越南战争期间吃了大亏，越南人民军的勇敢也是令人惊叹的。目前在洞内的越军也很清楚，洞口被堵住了，早晚是个死，不如组织力量向外冲。
林雪的svd狙击枪已经换了三次弹匣了，最后这个弹匣也已经放空。就在刚才的一分多钟的时间里，被林雪火箭榴弹和svd狙击枪毙命的越军有四十一名，由于枪内没子弹了，只能看着一名越军在他的眼皮底下，向着260峰顶连爬带跑地远去。林雪在危急关头凸显优秀射手的本色，弹无虚发！
越军的拼命让林雪震撼不已，这一波次的突围算是过去了，下一波次可能就无法顶住了。
林雪飞快地往空弹匣内压装子弹，他压装子弹的手指突然有些痉挛，装了一盒子弹后，林雪的五根手指开始不停地痉挛抽搐着，他用手背敲打着地面，嘴里急地大骂道：“操！”
林雪很清楚，这是压力太大造成了大脑超负荷的精神紧张，加上机械性的快速单一的动作，让他的脑神经系统功能失调，出现了反常症状。
林雪努力地让自己冷静，再冷静，让脑神经缓冲一下，慢慢地手指不抽搐了，但还是痉挛得不能动，扳机别想再扣了，在这就是个等死，他准备转移阵地，可是又能转移到哪呢？三十六计还是先走为上。
当林雪准备走为上的时候，突然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脏一紧缩，心想：“完了，交代了！”
林雪知道，这时回头用svd狙击枪反击是绝对来不及了，就这么被擒、被杀？他心有不甘，绝不能坐以待毙！
林雪迅速从地上跳起来，来不及转身，右手先去掏手榴弹，可惜他的右手还在痉挛无法张开；他反应迅速，右手不行那就用左手，如果拿不出与越军同归于尽的手榴弹，他将死不瞑目！
此刻林雪很明白，越军绝不会等着他再用左手去掏出手榴弹自爆的。
林雪神经紧绷着，头脑里嗡嗡地一片作响。他似乎感到越军的一梭子子弹向他迎面飞来。 林雪闭上了眼睛，心里想道：“看来，这回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