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该逃的是他
加藤惠转过头，脸上掠过一丝微惊：“呀！原来你在这儿，英梨梨。”
“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没看见我吗！这不可能！不可能！我还没那么不起眼吧！”
加藤惠嘴角含着一丝捉弄的笑意，轻轻掩住嘴，竭力忍住笑意，再次望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
是不经意间的余光捕捉，她也不敢确定是否看错了。毕竟那些男学生们都身着相同的秋季黑袍，如此距离，若未看清正脸，恐怕连人影都辨不清。
况且，诗羽学姐回家的路并非此途。
“惠，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今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哪里不适？”英梨梨从后方伸出手，覆在加藤惠的额头上。
这让加藤惠颇感不悦。
“唔，明明不舒服的是你，英梨梨。”
“谁说的！我没病！是你神神秘秘的！”
“那要不要我模仿你刚才的样子和转身呢？就像这样？”
“喂！我笑得有那么奇怪吗……也没有这种奇怪的姿势吧！”
“嗯，谁知道呢……”
放学的美妙时光，校门口回荡着少女们欢快的笑声，随着稀疏的放学人流渐行渐远。
第九十八章 祝你今夜好梦
“我回来了。”
打开门后，诗羽如常地向屋内宣告。
她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应该以“打扰了”作为问候。但她握着钥匙，拥有楼上的房间，又微妙地不算作客人。特别是那次询问荻原明是否可以前来，荻原明的回答是【随意，以后不用问】，让她彻底失去了客人的感觉。
若是频繁造访，她完全可以用“我回来了”毫无疑虑。
待听到七海从屋内回应的“欢迎回来~”，她心中更感奇异。
换好鞋子进入客厅，她发现七海并未身着女仆装，不禁有些诧异：“荻原先生不在家吗？”
此刻正是七海的工作时间，若非荻原明特别要求，她应身着那赏心悦目的女仆装才对。
除了荻原明的要求，唯一让她不主动换装的理由，大概就是“需要工作”的主人不在家。
果然，七海带着一丝顽皮的微笑说：“不在呢，今天可以偷个懒了。”
诗羽并不相信，若今日不做清洁，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已无须整理。
然而七海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有些在意。
“其实这几天，荻原先生都很忙碌，每天晚上九点左右都会出门，不过像今天这样不在家吃饭还是第一次。”
每天晚上外出？应该不是因为欲望未满，看来是真的有事，但这也太规律了……
诗羽坐在沙发上，轻轻搓动食指与拇指，如同讨要银钱般熟练地召唤着猫咪，同时问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啊……我问的时候，荻原先生说过一句奇怪的话。”七海脸上带着几分困惑，“他说‘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工作，如果不麻烦一点，反而更麻烦’。”
果然是一句奇怪的话。
对于所谓见不得光的工作，诗羽也有些在意。在常人看来，这可能是指肮脏甚至违法之事，但考虑到荻原明通常在夜晚驱鬼，为了避免普通人察觉，确实不愿轻易被人看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尽管知道担忧有些多余，诗羽还是忍不住问：“回来时，没有受伤之类的吧？”
七海不确定地回答：“他都是在我上学时回来，我也没看到，不过衣服上顶多沾了些尘土，精神状态很好。”
闻言，诗羽暂时放下心来，当着七海的面脱下黑色的护膝，将跃上沙发的大黑揽入怀中。
即使七海为猫修剪过爪子，但也不可能剪得太短，以大黑那圆滚滚的体重，移动时仍可能勾破丝袜，尤其是夏季那种薄款。
虽说秋季加厚的护膝不容易破，但价格更高，破损会更让人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至于腿上被划拉两下，那就无所谓了，抱猫已久，诗羽早已习惯。
“对了，今晚我不住这儿，晚些时候就离开……”
话音刚落，诗羽意识到七海要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犹豫片刻改口道：“不然我晚上陪你吧。”
“啊，不用了。”七海摆摆手，笑道，“又不是真的只有我自己，还有三只猫咪呢，而且这几天，正好能体验一下荻原先生独自住在这里的感觉。”
诗羽不解地问：“体验这个做什么？”
“女仆要尽可能了解主人，理解主人的感受，做到最好。但要真正理解，最好的方法还是亲身体验。”
七海说着，有些羞愧地笑了：“确实会有些寂寞，以后得好好陪伴荻原先生才行。”
诗羽看着七海，似笑非笑。
也只有她，才会怀着照顾和责任的心情陪伴在荻原明身边。
但猫不会，若未仔细封窗，关紧门窗，说不定哪天就会跑出去，再也不回来。
当然，这种事情主要看猫的心情。
“晚餐还有一会儿，霞之丘小姐想吃什么？”
诗羽想了想，说道：“蛋包饭？”
七海有些意外：“这么简单？”
“我觉得蛋包饭已经不算简单了……”
诗羽深深感受到女子力的差距，差距大到让她没有追赶的欲望，只想坐在桌边享用。
提出这个建议，主要是为了让七海轻松些。蹭吃就算了，让七海单独为自己准备丰盛的菜肴，诗羽会感到过意不去。
七海确实感到轻松，自言自语：“这样就可以晚点开始，现在先做些什么呢……”
诗羽知道，七海的时间永远不够用，也不想打扰她，于是抱起大黑上楼。
不久，隐约传来七海练习发音的声音。
有想做事的人，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诗羽静静地听了片刻，从二楼楼梯起身，拍了拍裙摆，安静地回到房间。
她后悔了。
她不想再来了…… 在修炼的道路上，嫉妒之心犹如阴暗的幽魂，却实实在在地萦绕心头，恰好房门上方的灵兽之眼尚未封闭，无需多费周折。
荻原前辈想必不会吝啬那点灵石的花费吧。
怀着离别的思绪，诗羽在稍后的时辰，细细品味着那朴素却美味的灵蛋裹饭，认真地抱起猫儿，随后因深夜修炼与课堂打坐的疲倦，不慎沉入梦境。
最终，她是被七海轻柔的唤醒。
“霞之丘学姐，今晚就留在家中吧，我会向长辈们解释的。”
七海轻声说道。
诗羽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台灯微弱的灵光映照着七海柔和的面庞，她凝视着七海深邃的眼眸，那里燃烧着不灭的执着之火。
然后，她缓缓摇头。
“不必了，近来在这留宿的次数太多，即便有你帮忙说情，父母也会担忧的。”
婉拒了七海的好意，诗羽再次环顾这熟悉的房间，轻抚着怀中熟睡的大黑，翻身下床。
整理好衣物，披上灵符，洗净面庞，她在屋内寻到小白和小光，又亲昵地蹭了蹭它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向七海告别。
七海察觉到一丝异样，但看诗羽用餐时哈欠连连的模样，以为她只是太过疲倦。如今，尽管诗羽深爱家中的灵猫，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能理解，但她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仿佛这一离去，诗羽便再也不会回来。
“霞之丘学姐！”
七海在庭院中唤住她。
诗羽回首，黑发如瀑，垂落在脸颊旁，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在皎洁的月色下，显得朦胧而迷人。
“怎么了？是害怕独自留在房中，需要我陪伴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害怕。”七海微笑，稍作迟疑后说道，“明日学姐还会来吧？我有些新的烹饪灵感，想请你品尝。”
“荻原前辈不也能品尝吗？”
“嗯，总觉得没什么参考价值，之前尝试过新口味的灵食，但前辈总是说好吃。”
“我也会说好吃哦，青山学妹觉得一般，对我来说已是美味了。”
诗羽带着动人的微笑，转身前行，手腕微扬，挥手道：“感谢今晚的美味灵蛋裹饭，那么晚安了，青山学妹，愿你今晚有个美好的梦境。”
目送诗羽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七海才想起，诗羽几天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感谢的是美味的灵面包，末尾祝福的是好梦，而非更富寓意的美梦。
回到屋内，她才想起，诗羽仍未提及明日是否会来。
………………
夜已深，荻原明家地处偏僻，路上行人稀少。
为了安全，也出于某种原因，诗羽走得有些急促，仿佛急于逃离。
然而走到距离灵车站一半路程时，她看见前方路灯下的人影，停下匆忙的步伐，握紧了衣兜里的符咒。
“诗羽…学姐…”
“其实我早想说了，从我改口的那一刻起，你也该自觉些，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了。”
在黑暗静谧的街道，昏黄的路灯下，诗羽冷眼望着安艺伦也，看着这个眼神空洞、散发危险气息的高中生。
安艺伦也张了张嘴，缓缓吐出几个字：“霞之丘…学姐？”
“虽然仍令我极度不适，但就这样吧。”诗羽漠然道，“你能在此等候，说明放学后你便一直跟踪我？”
安艺伦也未作回应，目光遥望诗羽来的方向：“那边，是何处？学姐你去了哪里？”
“既然跟踪了，你还不清楚？”
虽是嘲讽的反问，诗羽心中确有疑惑，感觉安艺伦也似乎并未亲眼目睹她进入荻原明家，只是猜测。
但这并无差别，许多事情，仅凭猜测就足够了。
安艺伦也木然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狰狞的表情，声音变得尖锐：“前面是那个人的居所吗？学姐你去了？你把身子卖给那个魔头了！？与他共度春宵？不对，不对，不是今天，你很久以前就与他……”
惨然与狰狞交织在安艺伦也的脸上，显得诡异至极，这次疯狂，无人能及时打断。
于是，侮辱性的言语终于从他口中顺畅地流出。
“学姐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只是个高中生啊！高中就出卖自己，呵……呵呵……”
听到这些话语，诗羽心中并未涌起预期的愤怒与厌恶，因为她并未进行交易，自认并非出卖，而安艺伦也的看法评价，对她来说已无关紧要。
她没有解释，一是无心，二是无用。
是的，仅凭观察就已明了，毫无意义。
触摸屏手机真是不便，若是按键式的，就能在口袋里顺利拨号了……
“所以呢？”诗羽挑眉，“放学后跟踪我，辛辛苦苦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羞辱我几句？好，你的目的达成了，还有其他事吗。”
这个问题让安艺伦也一愣。
他脸色苍白，怔怔片刻，终于找到话说，脸上多了几分缓和：“不对，学姐你不该这样，你不该如此堕落，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就算无法写作，你也可以做其他事啊？我预感这次的游戏一定能大获成功，有了这份名声和热度，我们的社团就能继续制作下一部，所以学姐，你可以继续和我一起做游戏……”
“凭什么？”
“……啊？”
面对呆滞的安艺伦也，诗羽感到莫名奇妙，不解地问道：“我凭什么要按照你那毫无趣味，甚至毫无内容，连苍白空洞都算不上的策划，去完成你想要的与女子亲昵的游戏？”
“我的策划……不……学姐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何以由你决定我的‘最好选择’？就算我真的打算投身游戏编剧，为何要与你合作，而不是找更大的社团，选择更有趣味的策划？”
“那些社团……对了！那些社团没有柏木英理老师！没有英梨梨！学姐你现在与英梨梨关系不错吧？与关系好的人一起做游戏，不是更快乐吗？”
诗羽在心底冷笑。
总算说出一句还算明智的话，但与其说明智，不如说是与大社团相比，他在各方面相差甚远，能找到的唯一借口罢了。 在这污秽之地停留无益，英梨梨离去的消息，诗羽亦不会妄言，故她依旧摇头否认。
“与英梨梨共事的确快意，但这不足以令我在心有不甘时撰写双倍剧本与修订，安艺伦也，唯有你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才是我完成此工作的唯一动力。对此，我深感感激。”
安艺伦也面露喜色，然而他的话语尚未出口，诗羽已道出下文。
“因此，我将这份感激回馈于你，忍受你那些可笑、可厌、可憎的猜忌、威胁与侮辱，如今已悉数偿还，我已无所亏欠于你。”
诗羽摊开手掌，朝道路一侧示意，问道：“所以，能否请你退避？”
相较于激烈的辱骂，那些平静得近乎陈述事实的侮辱，更能直刺人心。
“不，不是这样的。”安艺伦也颤抖着，难以置信地反驳，“我只是不愿你误入歧途，为何你会如此误解我？为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学姐！那个人……对！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吗？他又在背后诽谤我了吗？”
诗羽冷笑一声：“诽谤？不，静心一想，我觉得你比荻原先生形容的更为恶劣，而且那些想法还未包含你周一和今日更令人作呕的举止。”
“至于歧途……”
无视安艺伦也愈发骇人的表情，诗羽咀嚼着这个词，再次轻笑。
“能重拾梦想与前程，还能被如此俊美的男子青睐，其实已是赚足了，何谈歧途呢？”
无疑，如果说先前只是针对事件本身，宣泄积压的情感，此刻则是纯粹的挑衅。但这又有何妨？从安艺伦也放学后跟踪，直至在此必经之路等待至夜幕降临，露出那些异常神情开始，诗羽便料定今日难以善终。她几乎确信，无论自己如何退让，换来的只会是更多的侮辱与猜疑。
即便答应继续制作游戏，安艺伦也会信服吗？不信的话，又会如何？
即使吃过亏，诗羽仍是无法忍受委屈之人，故在此境遇下，不如将心中所想倾诉，将愤恨尽情宣泄，以求片刻解脱。
况且，这并非单纯的发泄，本意是拖延时间等待过路者，然而这个本应有人经过的时间和地点，今日却诡异的空无一人。
直至她被恶心至极，直接以言语刺激以发泄厌恶，顺便结束这场令人作呕的对话。
“不对，霞之丘学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艺伦也呆滞地向前迈一步，瞬间怒火中烧，面容扭曲：“不，你不是我所认识的霞之丘学姐，你只是一个出卖自身之人！把真正的诗羽学姐还给我！！！”
安艺伦也猛然冲来。
此刻的他恐怖异常，那狰狞癫狂的模样，带给诗羽的恐惧甚至超越了面对英梨梨家中那具血尸，令她不禁疑惑人与鬼究竟哪个更为可怕。
幸而当初练就胆识，知晓符咒之力，诗羽并未转身逃跑，自始至终她都不认为自己能跑过安艺伦也。除却等待路人，唯一的希望便寄托于衣兜内的符咒之上。
若荻原先生预言的劫难便是此刻……
面对安艺伦也伸出的手，诗羽果断甩出符咒，同时闭目以待。
“砰——”
伴随着近乎爆裂的沉闷声响，以及即便隔着眼皮也刺目的光芒，诗羽踉跄后退两步，内心彻底安定下来。
这疯狂的模样，果然沾染了污秽之物。
念头刚过，诗羽便听到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刚才还在眼前的安艺伦也，此刻已倒在地上七八米之外，生死未卜。
……摔得这么远，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吧？
诗羽愣了几秒，随即掏出手机，拨打荻原明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立刻说道：“荻原先生，是安艺伦也，你的符咒生效了。”
“哦。”荻原明轻松回应，“效果如何，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