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我看到了一群蛇
白白嫩嫩，粉雕玉琢，对方睁着黑黝黝的懵懂大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宋桃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和小孩儿接触过，哪怕是他小时候，在小孩儿堆里他也不太受待见，明明他也很可爱嘛，可大家都不爱和他玩，宋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明白，后来稍微长大一点，同龄人依然不和他玩，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现在再想起往事，他也只能把小时候玩的经历归结于别人的直觉。
直到他成年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突然就明白了那种直觉的牛逼之处。
宋桃大气都不敢喘，尽量用轻柔的声音问：“你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儿静静的看着他，那种黑沉沉的眼神让宋桃心神激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这个深沉无比的眼神。
哦对，那个男人，太子！对没错，就是太子！
宋桃神经末梢一抖，又仔细看了看，虽然他们体型相差十万八千里，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们有很多地方非常相似。
那个男人宋桃仔细观察过，对方的脸可以说是毫无瑕疵，他也是盯着找了半天才在对方的眉尾处找到了一颗小痣。
宋桃把目光挪过去，看着小男孩儿的眉毛，他嘴角一抽，同样的位置，小男孩儿也有一颗痣。
好了，神经末梢不抖了，彻底坏死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小男孩儿就是前天他救的那个男人，如果他还没猜错的话，那个男人和这个小男孩儿就是那条蛇。
宋桃脸上肌肉抽动，我为什么会通过这么简短的两条线索得出这么一个伟大的结论？
大概是因为我聪明吧。
宋桃往后退，干笑着打招呼：“蛇兄，你好啊。”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嘶嘶嘶嘶嘶。”
什么意思自行体会吧，蛇都是这么说话的。
如果非要翻译的话，可以翻译成四个字加一个句号——爸爸饶命。
宋桃心里忐忑得一逼，脸都快笑僵了小男孩儿也没给他个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就在宋桃思考怎么毫无痕迹打破僵局的时候，小男孩儿突然两眼一翻，直接一脑袋栽到了他怀里。
这一刻，宋桃的身体僵硬得仿佛一具尸体。
你要是个人，我不怕，你要是条蛇，我也不怕，但你一会儿是个人，一会儿是条蛇，除了法海不怕别人都得怕。
他呼口气定定神，小心翼翼地把小男孩儿放到床上，确认对方彻底晕过去之后宋桃拔腿就跑，一开门他就知道，完了。
外面好多蛇啊，形形色色的蛇，全部昂着脖子看着他。
宋桃的心拔凉拔凉的，他这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儿，没混出头没牵过女孩儿的手，从小洁身自好，活得战战兢兢，真不至于吧。
宋桃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他真的笑不出来，他虽然不怕蛇，但一条蛇跟一群蛇那完全是两码事，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宋桃：“嘶嘶嘶嘶嘶嘶嘶。”
爸爸们，饶命。
蛇扭头，大眼瞪小眼，目光很疑惑，领头的黑蛇扭着他的水蛇腰上前一步，宋桃后退一步，虽然现在情况非常紧迫，屋里有蛇，屋外也有蛇，但一条蛇和一群蛇他还是知道怎么选择的。
黑蛇嘴巴一张：“公子安好。”
宋桃顿时五体投地，他腿软，瘫地上了，如果一条蛇变成了一个人会说话在情理之中，但如果一条蛇他只是一条蛇，那蛇嘴一张，吐出来的是人话，这简直和宋桃的认知背道而驰。
黑蛇察觉自己似乎吓到了宋桃，一咧嘴，蛇嘴横跨整张蛇脸，宋桃当时就想拿出手机拍一张，碍于穿过来的没带手机所以作罢。
真要拍，照片儿指不定糊成什么样儿。
黑蛇又后退两步，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宋桃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就算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可你们好几十条蛇，花花绿绿的，像排兵布阵似的杵在我面前，我就是只看着我也害怕啊。
这和你们有没有恶意压根儿没有直接关系，就算你们变成蚯蚓，我一脚能踩死好几条，我也害怕，不仅害怕，而且恶心。
这外边儿就是一片荒地，宋桃观察过，啥玩意儿都没有，土干得压根儿挖不出来蚯蚓，走又走不出去，好不容易碰见个人，结果人家不是人，是蛇。
就说绝望不绝望吧。
宋桃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声线，让颤抖的弧度不那么明显：“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里面那个人吗？”
小小颤音，拿捏了。
黑蛇垂首，态度温和有礼：“公子莫怕，我们没有恶意，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给公子送些东西，我们巳主就麻烦公子照顾了。”
说完它们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堆东西，吃喝拉撒不愁了。
宋桃自从穿越过来就吃了两个苹果，去河里看过，水清得一逼，别说鱼，连小虾米都没见着。
看着面前的鸡鸭鱼肉，还都是熟的，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宋桃感觉自己嘴里口水已经泛滥成灾了都。
其实细想一下，这完全只能说是个认知问题，宋桃生活的朝代蛇不能成精，不能说话，不能成人，所以蛇被人类当成一种动物，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对于蛇有一种天然的惧怕，不只是因为有些蛇有毒，还因为有些人觉得这种生物非常恶心。
宋桃不这么觉得，他不讨厌蛇，虽然也谈不上喜欢，换成他那个世界，去动物园看看可以，花钱养就算了。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现代人，能接受穿越完全是因为网文的发展史离不开穿越这个题材，很多影视剧也逐渐向着这个题材靠拢，可以说大多数人对这个题材并不陌生。
但大家也就是看看小说和电视剧，最多也就是想想自己有一天不会穿越了吧，宋桃也想过，但确实，他只是想想，哪儿知道老天爷居然跟他玩儿真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穿越竟然会这么劲爆，他要是有机会回去，他还是想往文学方面发展一下。
这就是现成的素材嘛不是。
宋桃调整自己的认知，蛇嘛，成精很正常，会说话，会变成人都很正常，想想白素贞，想想小青，她们都是蛇。
穿越这条路，我先走上了，宋桃拍脸，不想了，先吃饭，再饿胃病又严重了。
于是，宋桃经历了他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所经历的最诡异的画面。
那群蛇又变出来了一张桌子，它们把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后蛇纷纷往两边退让，意思很明显，让宋桃过去，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这群蛇非常有素质。
宋桃走过去，坐在凳子上，蛇呼啦一下围过来，围成了一个圈，宋桃就像那明星似的被围在中间，供蛇观赏。
事实证明，有时候被关注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别人不知道，至少宋桃这么觉得，刚才喷喷香的饭菜现在总觉得食不下咽。
他干笑两声，示意道：“要不，大家一起吃？”
想一下，和一群蛇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宋桃在心里默默垂泪，不要再想下去了，大家和平一点，人蛇共存，不好吗？
刚才宋桃只听到了黑蛇说话，别的蛇最多嘶嘶两声附和一下，跟气氛组似的，他也不是没想过这里所有蛇都会说话，只是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没想到一群蛇一起说话会把他吓得差点儿从凳子上掉下来。
声音那叫一个此起彼伏，问题听到也就算了，更让宋桃震撼的是，他见到了这群蛇同时张嘴。
每一张蛇嘴，都是一个大写的o。
“回公子，我们都吃过了。”
宋桃惊魂未定，赶紧笑了两声，这顿饭吃得，他指定得便秘。
吃完饭之后宋桃从黑蛇那里了解到，它们嘴里的巳主名叫白巳，就是里面躺着的那个小男孩儿。
而这一群蛇都是白巳的蛇小弟。
白巳之所以能从一个男人变成一条男蛇再变成一个男孩儿，是因为他受伤了，并且还比较严重，宋桃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出不去，因为这里有结界，这个结界只有一条蛇能平安进出，那就是白巳，至于它们，只要踏入结界内，最显著的变化就是维持不了人形。
至于其他的变化，那就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了，宋桃没有多问。
所以，宋桃是一个能活着踏进结界并且还能在结界里活下来的人，让他来照顾白巳，是最好不过了。
宋桃也没想到，自己才过来两天就解决了就业问题。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他作为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一条蛇，他最担心的是他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来照顾白巳会不会把白巳克死。
如果他真能这么牛逼，连成精的妖怪都能克死，那他有理由怀疑他在这个世界会成为一个孤独的反派。
电视剧里不都这样吗，反派都是强大的，也都是孤独的，虽然我杀了很多人，但我很孤独，虽然我坏事做尽，但我很孤独，虽然我与天下人为敌，但我很孤独。
至于为什么孤独，那原因可就多了去了，要么爹不疼，娘不爱，要么我爱你你不爱我，要么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可你们不信，你们不信，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其实宋桃内心是拒绝的，因为他真的只照顾过死人，但一群蛇还围着他，尤其是那几条眼镜蛇兄弟，昂着脖子盯着他看就算了，还时不时卖个萌，吐一下舌头，每次看见它们吐舌头，宋桃都觉得对方马上就会扑上来，它们的獠牙会狠狠地刺进他的皮肤，然后他短暂的人生就会在穿越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简称菜笔。
宋桃摸摸额头，毫无痕迹的抹下来一把冷汗。
还有一点，他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其实没人知道他是穿越的，在没被这群蛇找上之前，他一直都跟白巳待在一起。
白巳是它们的主人，宋桃想了想，觉得更可怕了，这群蛇能把自己的主人托付给自己，那就说明对方已经确定了自己对白巳没有威胁，意思就是从他出现在这里，其实就已经有无数双蛇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在这两天里只要他有一点儿不对，这群蛇就会嘶嘶嘶的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宋桃提心吊胆的吃完饭，他也搞明白了，它们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要照顾好里面那个蛇精，宋桃干笑着答应，像个领导似的朝着一群蛇挥手示意。
“你们放心，干保姆我是专业的，只要有我在，我保证，白巳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以前照顾的是死人。
宋桃这话一说，简直惊艳全场，蛇眼就像聚光灯似的往他身上一照，一群蛇对他露出了欣慰的笑，边笑还边点头，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慈父感，别提多壮观了，就是缺了根笛子。
蛇群离开之后，宋桃进屋关门，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一点儿都不相信那群蛇是真的离开了，肯定还会留下几条躲在暗处静静的观察他。
宋桃战战兢兢地待了好几天，白巳一直在昏迷，看来他伤得确实很严重，这几天里，每天都有一条小青蛇送东西过来，每次小青蛇都不进门，把东西放下就走，溜得那叫一个快，蛇尾巴都晃出残影了。
第六天，白巳醒了，和宋桃大眼瞪小眼，瞪了两分钟，又晕过去了。
宋桃：“……”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白巳在变大。
就是那个变大，非常有灵性，如果非要用什么东西来比喻一下，那就是蒸馒头，这大家都知道，馒头在放进蒸锅里时的体型和它出锅时的体型，那完全是两码事儿。
白巳就像那锅里的馒头，在慢慢的膨胀，膨胀，膨胀……宋桃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变成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
这是宋桃见过的最完美也最难以破解的魔术，完美到他不仅觉得惊奇，而且还非常激动，他现在就想找个人抓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摇，你看啊，你看，变大啦变大啦，上次说这两个字的还是孙悟空。
又过了几天，白巳已经从八九岁的模样变成了一个风姿翩翩的小少年。
逐渐与宋桃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重合。
待了十来天，其实他什么都没做，白巳一直躺在床上，不知道他们妖到底是怎么个活法，反正吃喝拉撒白巳一样不占。
而且让宋桃觉得神奇的是，白巳在身体变大的同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会同时变得合身，就这样，宋桃作为一个保姆，最后的价值也被剥夺了。
他又不敢去扒人家的衣服帮人擦身体，也不敢凑近了看，晚上睡觉他都在距离白巳特别远的地方打地铺，老做梦，一会儿梦见白巳变成了蛇把他吃了，一会儿梦见白巳变成了半人半蛇说他是女娲后人，不论什么梦，什么场景，都和白巳有关。
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宋桃睡得迷迷糊糊，正和梦境搏斗的时候，床上的白巳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双黑不溜秋盯着别人看一眼就能让别人发怵的眼睛，瞧瞧，这就是来自妖怪的压迫力。
宋桃翻了个身，接着睡，他和梦境搏斗，他赢了，白巳被他赶出了梦境。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他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床上，作为一个保姆，第一眼看自己的老板是职业素养，宋桃看了一眼，人彻底清醒了。
床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么大一个男人，就像那天的太子一样，一个不留神，消失了。
我靠！
宋桃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身上的冷汗一茬一茬的冒，白巳要出点儿什么事儿，那群蛇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跑过去掀开被子，上面什么都没有，白巳没有变成蛇，那白巳人呢？
老子的职业生涯绝不能出现这种失误，这就是敬业！
宋桃又着急忙慌的往屋外跑，刚一开门，安心了。
门外那个白衣飘飘，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人不是白巳又是谁？
这就是强者的气质，只用一个背影就能告诉别人，我不是别人，我就是我。
好消息，白巳醒了。
坏消息，宋桃只会照顾死人，白巳已经醒了，这就说明他没必要存在了，换句话说，他马上就要失业了。
oh shift ！
一时之间，宋桃的心情真是复杂万分，他甚至不敢打扰白巳观赏风景，虽然这个破地方除了一条河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那句话，强者嘛，在任何环境下都一样，因为他们都是孤独的。
而孤独的强者，身边显然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保姆，如果是护法对方可能还会考虑考虑。
这时，白巳突然回头。
宋桃身体一僵，干笑两声，“哈喽啊，吃了吗？”
话一出口，宋桃身体更僵硬了，他狂吞口水，对自己的灵机一动感到非常鄙视。
吃了吗？人躺在床上十多天，你看了十多天，人吃没吃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白巳一眯眼，宋桃心都在抖。
在一个未知的世界，是个人都会感到害怕的，他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害怕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传说中妖怪，别说发抖，就算他现在吓尿了也在情理之中。
白巳越不说话，宋桃就越紧张，他越紧张，就越说不出来话。
他也曾经想过，当白巳醒了之后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和姿态和对方进行一个和平的、友好的、以及有效的沟通。
通过他曾经想在网文界闯出一片名堂结果却是七天憋出五个字儿来的经验来看，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不亚于武力值上他和白巳之间的差距。
两个人，面对面，中间不过五米的距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白巳目光冷淡中带着审视，宋桃就简单多了，左眼睛写着完，右眼睛写着了——完了。
其实他很想说点什么，说什么都行，至少两个人不用那么尴尬嘛。
或者关心关心，问一下白巳感觉怎么样，这几天睡的好吗，诸如此类的废话。
静默半晌，宋桃对自己非常失望。
他只能冲白巳笑笑，干巴巴的解释道：“你好，我是黑蛇他们找来服侍你的……人。”
然后，两个人接着谜之沉默。
到底要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留下我还是解雇我，你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你就不觉得尴尬吗？
这地方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找别人说说话，缓解一下尴尬都不行，我很难做的。
宋桃抠抠头，又摸摸自己的衣服，还有几分手忙脚乱。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再接再厉打破尴尬的时候，白巳的声音乘着风就飘过来了。
“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
宋桃说哦。
……
白巳这人说话，怎么好像带着一种蛊惑性，他的声音真就像风似的虚无缥缈，钻进耳朵里的时候，带来一种无孔不入的酥麻感。
宋桃抖抖身体，再一看，刚才还站在他面前五米处的白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桃抽抽嘴角，勇气又回来了，走就走嘛，还不说一声，你这样我会很担心哎，担心你把我丢在这里，我又走不出去，很难搞。
好在第二天，白巳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宋桃悬了一晚上的心狠狠地落了回去，他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哦，他踢到门槛，摔了个狗吃屎。
白巳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这都能摔？
宋桃抱着昨天晚上就收拾好的包袱，尴尬地笑了两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跑到白巳面前一站，就等白巳一声令下，指东他绝对不打西。
白巳转身，宋桃立马跟上。
他发现，白巳的话真的很少，从对方醒过来到现在，不对，从他俩相遇到现在，白巳一共对他说过三句话。
第一句是他拍了人家的屁股，对方哼了一声。
第二句是他用力拍了人家的屁股，对方痛苦的哼了一声。
第三句就是昨天那一句，那也是迄今为止最长的一句。
高人的心思，果然猜不透。
难道对方就不想知道他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目的，头发为什么是短的，衣服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脚上的鞋是正版还是高仿，这些东西他们都不关心吗？
宋桃盯着白巳潇洒的背影，啊，你对我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白巳不说，他也不好问。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交流方式，不是靠眼神，表情，甚至言语，而是返璞归真，摒弃一切外在条件和客观因素，简单来说就是，靠脑电波。
二人穿过荒地，来到一个村落，白巳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身材高挑欣长，气质出尘，往那儿一站就是灼灼风姿，静态已经很能抓人眼球，更何况是动态版。
那一路过来，就没有一个村民的眼睛没落到白巳身上。
至于宋桃，大家都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
穿过村子之后又走了一个小时，二人来到一座城镇。
宋桃已经快死了，他们走了快四个小时。
白巳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宋桃气喘如牛，恨不得往地上一躺，安心的当个死人。
这个镇名叫清雪镇，是一个很奇特的镇。
这个地方四面环山，山中间有一个山坳，清雪镇就位于这个山坳里面。
外面环境幽静，看起来人烟稀少，进去之后才发现，人烟一点儿都不稀少，各种各样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宋桃进来两分钟，耳朵都麻了，他们这个墙，也太隔音了。
宋桃揉耳朵，原本对于古代城镇的好奇心全用来抵抗噪音了。
不多时，白巳停在一栋建筑前，宋桃抬头一看，清雪楼。
哦，从外表上看是酒楼，和宋桃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古代酒楼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们这是要去吃饭了，也对，走了四个小时，就算是蛇也得饿。
想是这么想，进去之后宋桃才发现，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儿。
进去之后不是接待客人的餐厅，而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倒也有桌椅，并且还有客人，可很显然，这里并不是能单纯吃饭的地方，谁家酒店吃饭用嘴喂啊？
没有跑堂的小二，没有收钱的掌柜，没有算账的账房。
只有坐在客人腿上用嘴喂东西的男人，还有一边走一边扭着腰还夹着嗓子招呼客人的男人，还有在他们一进来就嘴里叫着爷不说还往他们身上扑的男人。
宋桃：“……”
他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白巳一派从容，那个扭着腰的男人见到白巳眼睛一亮，扭着腰就过来了。
“这位公子长得好俊俏。”
说完还上下打量，宋桃非常了解这种目光，和他见钱眼开时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欣赏白巳是假，想赚白巳的钱才是真。
宋桃把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扒拉下去，往白巳身后挪，扑我干啥，我又没钱，看看你们领头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白巳谁当家。
那个男人带着他们去了二楼，进了一个名叫“进来得加钱”的房间。
问题是白巳进去就算了，还把他拽进去就让人不得不开始思考加量的情况下到底加不加价这个高深的问题了。
宋桃想跑，没敢，他想偏一点儿，说不定白巳这种看着人模人样的蛇就爱这一口呢，宋桃叹气，仿佛看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进去之后，宋桃都没敢到处看，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白巳非常潇洒地往桌子旁边一坐，这姿势，这气魄，一看就没少来。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宋桃耳朵里。
“黑影见过巳主。”
宋桃一愣，抬头看过去，对方也恰好看过来，宋桃还在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人的声音，对方已经冲他抛了个媚眼儿。
宋桃一脸你在干什么的表情。
白巳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最近情势如何？”
黑影被宋桃的表情逗笑，轻勾唇角：“回巳主，风平浪静。”
宋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偷摸看了一眼白巳的表情，对方眉头微拧，眼眸深邃，又有些出神，显然是在想着什么，宋桃心说这可不像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这明显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嘛。
说着，黑影扭着腰往里间走，宋桃看了一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靠，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黑影的声音特别熟悉，结合他看到对方裙摆下露出来的黑色尾巴他确定了，这个黑影，就是他见过的那条黑蛇。
其实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黑影扭腰的姿势和弧度，和那条黑蛇一模一样。
宋桃内心惊悚得一逼，他好不容易接受白巳看起来是一个人其实是一条蛇，又好不容易接受了黑蛇他们看起来是蛇却会说人话，结果现在，又给他来了一个半人半蛇，这简直是视觉的冲击，精神的折磨，人文的缺失，道德的沦丧。
片刻后，黑影手里拿着一沓信件出来，他恭敬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白巳，又道：“巳主，神启门老八，换人了。”
神启门是人间现存规模最大高手最多的一个权利组织。
组织内最出名的除了他们的情报网之外，就属门内的八大高手，八大高手武功高强，各个身怀绝技，他们游走在人间各处，神出鬼没，令妖类防不胜防。
八大高手由卜大、范二、肖三、木四、费五、劳六、吴七以及林八组成，这八个人白巳均有交手，其中卜大内功最深厚，范二是毒人，擅长用毒且百毒不侵，肖三木四一个轻功排名天下第一，一个擅长暗器，配合之下适合打游击战，费五个性最邪，练的功法也都是些歪门邪道，劳六长得最好看，雌雄莫辨，最擅长使用美人计，吴七力气最大，一拳的力量犹如千斤巨石，至于林八，这个属于什么都会点儿，但什么都不精。
其余七大高手近十年来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只有这个老八，一年换一个。
白巳翻翻手里的东西，随口道：“换成谁了？”
黑影回道：“换上来的人，姓姬。”
姬……啊？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桃笑得前仰后合，这他么到底谁起的名儿？神启门的老大吗？这也太不拿老八当人了。
另外两个人都看着他，黑影一脸哇塞，你好牛逼，居然敢在巳主面前哈哈大笑的敬佩表情，白巳一脸这傻逼在笑什么，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都笑一下，如果我笑不出来我就杀了你的表情。
白巳这个眼神，直接把宋桃看清醒了。
他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很严肃，这个神启门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地方谁给自家老八起那么个名儿。
白巳似笑非笑，递给宋桃一封信，宋桃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给我的？”
白巳点头：“嗯，看看。”
宋桃鞠躬，打开一看，里面是神启门的基础信息。
他猜得没错，这个神启门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最牛逼的情报组织，天下第一门这种一看就在吹牛的话宋桃直接跳过，他注意到的是，这个神启门最喜欢做的事儿竟然是捉妖。
难怪了，神启门换个老八黑影都要禀报一下，原来真是仇人。
人界有人界的律法，妖界有妖界的规矩，神启门作为一个人类组织，竟然能插手妖界的事，这属于越界管理了吧，可以向上级投诉的。
这就是管理制度的不完善，像他们那个世界，人和动物就可以和平相处嘛。
白巳没再管他，转而问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黑影收回放在宋桃身上的目光，回道：“巳主，属下查过了，秦渊两年前在战场上深受重伤之后就再也没上过战场，秦家这两年遍寻名医，就是为了治疗秦渊的心疾。”
秦家有三子，老大秦渊，老二秦放，老三秦冲，秦渊武功高强，十六岁从军，战功显赫，在二十五岁那年被封为镇西大将军，二十六岁，秦渊被自己人算计，在战场上没了一条腿，从此之后，少年英才的镇西大将军变成了一个瘸子。
秦渊年少盛名，一心系在前线，他瘸了之后，有心人蠢蠢欲动，无奈他身有残疾，无法再上战场，迫于各方压力，他只能交出兵符，秦渊势力被架空之后，秦家变成了空壳子，其实很正常，朝堂之上嘛，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皇上不保他，同事排挤他，他又怕波及家人，战事未定，家仇国恨，自己刚当上将军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把他拉下来，一腔热血无处挥洒，换谁谁抑郁。
秦渊一个武将，没有腿，没有兵，有本事没处施展，权利没了，皇帝竟然还想给他弄个文职，虽然你不能上前线了，但你可以干后勤嘛，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他自己心里清楚，只要他还活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不会轻易放过他，皇帝这话看起来还是想让他留在朝堂，也算个安慰，实际上谁不清楚，把他留下来，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暴毙而亡，到时候说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朝廷，羞愧自尽，什么都没了，还要被恶心一把。
再一个，秦渊那些兵，基本上都跟了秦渊五六年，忠心得很，他们不怕一个秦渊，但不能不怕那些兵，他们手上的武器能成为保家卫国的兵器，也能成为第一批刺向朝廷的利器，秦渊和那些将士花了十年时间才换来短暂的和平，这时候要是朝廷再出事，可没人敢保证短时间之内再出一个秦渊能去平定边境，所以，秦渊明面上不能死，那些兵也不能动，他们的好日子还要靠这些人去卖命呢。
为了逼秦渊离开，有些人明里暗里把话题往他家人身上引，他二弟也就是秦放是个商人，成天走南闯北，渠道多，知道的消息也多，秦放为人聪明，脑子活络，在商字上混得风生水起，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回家和秦渊商量，没过多久，秦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全搬进了距离皇城八百里远的清雪县，并且还在深山老林里。
心疾，说白了就是想不开，抑郁了，古代很常见的一种死法，叫郁郁而终。
心理疾病很难治的，除非解开心结，像秦渊这种，难上加难，他想打仗，朝廷不让他打仗，就想让他当个瘸子，过好自己的后半生。
秦家三代从商，家底丰厚，当初前线吃紧，还是秦家慷慨解囊，真金白银，一箱一箱的往前线送。
还不是因为他们秦家的孩子在前线？
结果这群老逼登，等秦渊混出名堂，名声越来越大，手底下的兵越来越多，他们翻脸不认人了。
宋桃觉得，这种朝廷迟早完蛋。
两个人在清雪楼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宋桃早早起床在白巳房门口等着，对方昨天说了，今天要带他去秦家。
宋桃猜测，白巳要去给秦渊治病。
一个忠臣良将，因为太过优秀所以遭人嫉妒，愣是硬生生的被断送了前程，没了前程不说，一家人还要被迫搬进深山老林里，宋桃听得都生气，朝廷上的那些人，太不是东西。
如果白巳能治好秦渊的病，那秦将军的人生从这一刻即将被改写，宋桃脑子里已经构建出来了一篇八百万字的爽文。
秦将军啊，你的福气在后头。
吃完早饭，黑影目送二人远去。
宋桃的热情劲儿已经下去了，他没想到，去深山老林，居然还要走路，清雪楼那么大的产业，居然连马车都没有吗？他昨天晚上看见黑影被人摸了一把，就得到了好大一锭银子。
不过又转念一想，说不定真没有，里面都是蛇，变成蛇溜得贼快，要马车干什么。
宋桃抱着自己的包袱，一脸生无可恋地跟在白巳后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