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内情
在被二夫人带回来的第二年，一个普通的黄昏，柳明空漫无目的地走过这条杂草丛生的小道。
少年的好奇心让他看到了一幅不该看到的画面。
墙砖上的小缝忽明忽暗，一只略带稚气的眼睛透过其中，他看到了一只玉手在水流下搓洗着白白的寿桃，水流停止，寿桃上仍沾带着一滴滴玉露，诉说着它们来过的痕迹。
一只妖艳的紫蝴蝶闻香而来，寻到了它最爱的紫桑葚，吃饱喝足，又随风而去，正如它随风而来。
它煽动着翅膀，复归来时的幽径，在少年炽热的眼光中消弭于无形。
香艳的场景美得动人心魄，看得懵懂的少年舌燥口干。
他脸红，逃跑，复返，沉迷……
“明儿哥，明儿哥？你在想什么呢？”林袖妃好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柳明空的回忆。
“哦哦，我在想以后要怎么办呢。”柳明空面不改色的答道，“总之，见了二夫人再计较吧。”
逼仄的小道旁生长着几株已经成熟的苍耳，行走间粘在林袖妃锦缎的袖子上，或许它们也想离开这里，谋得一线生机。
也不知是因为苍耳还是这烂糟的事情，少女面露不愉，噘起了小嘴。
不多时，二人已经悄悄摸到了钟毓婉所住的西厢房后，这儿正是柳明空平日里偷窥之处，南墙根那块方石还是他趁着夜色从花坛里偷摸搬过来的。
柳明空轻压手掌，示意林袖妃伏低身子，二人蹲着朝窗边慢慢挪动，刚挪了没几步，便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福伯，那小野种没过来吧。” 一道略有尖细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柳明空辨认出这是林家家主林裘天的嗓音。
“回家主，自李管事走后，再也没人来过。”回应他的人声音苍老又沙哑，想来是福伯。
“很好，福伯你现在去找牧儿，让他挑几个可靠的手下来守着这西玉园，记住，一定要忠心的。”
“是，家主。”
随即便听到“哐”的一声，屋里的门被关上了。
屋内寂静了片刻，二人的心也慢了半拍。
“钟妹，凭良心讲，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林裘天的嗓音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夫君这些年待我自然是极好的。”温婉的声音却带了些疏远，正是让柳明空魂牵梦绕的二夫人。
“这十六年里，夫人要什么我给什么，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灵丹妙药，只要是林家有的，我都给了夫人一份。”嗓音愈发尖利，想必声音的主人越来越激动，“可是夫人却给了为夫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说到后面竟带了些咬牙切齿，特别在“为夫”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听到这，柳明空悄悄握住林袖妃温软滑嫩的小手，在她掌心温柔地安抚了几下。
“家主怎得装起糊涂来了，这事十六年前你不就知晓了吗？”钟毓婉也不再称林裘天为夫君了，“当年我怀着妃儿嫁给你，我们可是说好的！”
“呸！你这荡妇，怎地如此不要脸面！当年我是被你这贱妇蒙骗，才戴了这顶绿帽子十几年！”
“你，你竟不承认？”二夫人似是被气到了，大喘了几口气，才冷冷道：“这么说，当年你说深爱于我，不介意妃儿也是假的了？”
“哈哈，我何时说过这些话？贱人，到现在还在扯谎！”林裘天的声音愈发张狂，张嘴便是“贱人”“荡妇”。
“林裘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说好听些是你养着我们母女，说不好听是把我们母女二人困在林家，你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二夫人怒道。
“呵呵，婉儿，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直，真不愧是二十年前的‘铁口直言’钟女侠啊。”林裘天讥讽道。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有那门心法的女经，只要你把它交给我，以前种种既往不咎，以后你还是林家夫人，妃儿还是林家小姐。”林裘天语气带了些诚恳，不复之前那样轻佻。
“而且，我以林家家主的身份保证，一定会为你寻来一枚筑基丹，如果我推算的不错的话，你已经在炼气九层圆满三年了吧，无非是觉得筑基风险太大，只要你将它交给我，我保证助你筑基！”
屋子里沉闷了几息，传来二夫人沉静的嗓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钟毓婉！到了现在你还想装吗？”林裘天大叫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为他怀了孩子，李飞雪会不把女经教给你？”
“呵呵，不交出来也不要紧，我养了那小野种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回报我这个‘父亲’了。”
“听说咱们江洲的吴太守可是最好美貌少女，还有两个月妃儿就及笄了，我相信以妃儿的美貌定能入得了太守的眼，以吴太守的‘好名声’，到时我广告天下，那李飞雪会不来抢亲？”
“届时我以妃儿‘好父亲’的身份和他这个真父亲结交，再略施小计，那功法岂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了，若是那李飞雪不认这个女儿，妃儿可就真要嫁给吴太守了，养了十几年能换两粒筑基丹也不算太亏，听说那吴老狗上个月还买了一房小妾亲手蒸了下酒，啧啧，夫人，你也不想看到妃儿上吴太守的餐桌吧？”
“你这狗贼！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信了你的鬼话，和你做了十几年夫妻！”
“夫人莫动怒，妃儿换来的筑基丹，我定不会昧了夫人的那一粒，毕竟夫人也算半个功臣嘛，呵呵。”
“你这孽畜！你要敢动妃儿一根汗毛，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拼命？不若夫人现在动用灵力试试？”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钟毓婉又惊又怒，到现在才发现她好像根本不了解这个同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林裘天的面具实在是戴的太好，让她看不出丝毫破绽。
“嘿嘿，夫人不是最喜欢李家铺子的枇杷酥吗？总之夫人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妃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忍她受到伤害啊！”
“虚伪！畜牲！”
“哈哈，随夫人怎么说好了，不过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哦，而且林牧那孩子好像也十分喜欢妃儿，私下里和我说了好多次，若是他们两个能喜结良缘也不错，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夫人可不要做傻事哦，这院子外面到处都是护卫，若是夫人想通了，或者有什么需要，和他们说一声就好。”说完屋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只要你死！”二夫人愤怒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哈哈哈哈哈。”一串得意的笑声渐行渐远。
柳明空听完两人的对话，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心脏砰砰乱跳。
原来自己的女神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也是个被人欺骗，抛弃的可怜人…
转脸一瞧，只见林袖妃小脸煞白，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地面，好似丢了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