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镇捡垃圾
吃完饭，一家人半躺在破庙干坐，三叔眼冒精光狡黠，突然跟李瑾瑶搭话起来：“小瑶，你明天还是去大户家浆洗衣物吗？”
李瑾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去了，那活儿已经没有了。”
然而李能不但不沮丧，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微妙的欣喜：“那正好，小瑶你明天就别出去了，在这破庙里待着就行，你三婶有事找你帮忙。”
李瑾瑶听罢并未多想，只简单应了一句：“好。”
在一旁观察这一切的李瑾瑜，却从李能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古怪，常年在法律界摸爬滚打的经验，使她具备了一种洞察人心的敏锐。
便道：“不知道三婶明天找姐姐做什么呢？”
她一说这话，李瑾瑶奇怪的瞄了她一眼，李能则斥道：“小孩子，乱问什么。”
李瑾瑜皱眉，三婶忙接过话茬，言语间似乎刻意淡化真实意图：“哎呀，我的衣服最近不小心划破了，你大姐手巧，想让她帮我补补。”
李瑾瑜仔细打量三婶身上的衣物，心头疑惑更深：衣裳污渍遍布，早已模糊了原本的质地和颜色，更是看不清哪里需要缝补。她心头涌起一阵疑云。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破庙内家人们分食着前一天晚上仅剩的红薯片当作早餐。吃过之后，一家子又要出门谋生路。
孩子们今日的任务是到街头巷尾寻找可能的食物来源：捡拾别人丢弃的菜叶，或是翻遍每个街角垃圾堆，只要是能入口果腹的东西就行。正是从其他灾民那儿讨来的经验。
此刻，李瑾瑜坐在角落，眼神紧随着大姐李瑾瑶忙碌的身影。
李瑾瑜回想起昨天三叔奇怪的目光，和前天领回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涟漪。
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大姐，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门？”
李瑾瑶见向来个性霸道、甚少与自己主动攀谈的妹妹，不禁皱了皱眉，黑着脸，语气不善地道：“你昨天也听见了，我答应三婶，今天留在庙里给她补衣裳，你说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出去，再说了，你到底想让我陪你去做什么？”
李瑾瑜见这个姐姐对自己说话态度这般恶劣，有些发愣。
被李瑾瑶的反问噎住，本想开口解释，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而李瑾瑶仿佛洞察到了妹妹心中的盘算，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是不是又打算利用我？去替你做那些会让我挨打受骂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不会上你的当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上次你偷偷拿走我剪头发换来的钱，去买了一堆头花珠子，你还不承认，害我被父亲和奶奶打骂了一通，我跟你说，我恨着你呢，你还有点眼力见儿，就离我远点吧。”
呃，李瑾瑜哑然。
她这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小布包，里头杂七杂八地丢着一堆珠花发带，稍微有些眼力界都能看出不是什么高级货，原来是用大姐辛辛苦苦剪头发换来的钱购置的。
这年头女子不轻易剪头发的。灾荒年全家人都快饿死了，她还拿救命钱换这玩意儿，得有多不懂事多爱慕虚荣，李瑾瑜不禁对原主的人品有了新的认知。
见她哑然失语，李瑾瑶显然还未消气，再次狠狠地瞪了李瑾瑜一眼：“随便你告到父亲那里去吧，反正我已经受够了你的任性妄为！”
说着便不理会她，径直出门去了，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李瑾瑜无奈回过身，看到父亲李逸坐在茅草堆上，手中紧握着他唯一的长袍，原来，李逸决定忍痛割爱，将这唯一长袍拿去当铺典当，好歹当点余钱支撑一家去杭州。
但当他指尖摩挲过柔软光滑的面料，他心中总是一阵抽搐。
那是他当年高中秀才时一位员外所赠，用料考究，质地精良。虽然多有磨损和污秽，甚至还有昨天被打的血渍，但仍然是好料子。
李逸心中满是依恋与不舍。
李瑾瑜没有等待父亲做出决定，便带着一对弟弟妹妹出了门。
她沿着小镇狭长的街道缓缓前行，打量着数百年的一切。这条街虽然不大，但却五脏俱全，各种关乎民生的日用品店铺鳞次栉比，尽显市井生活的烟火气。
弟弟李瑾翰一路跟随，见她都快将整个街走完了，一副晃晃悠悠逛街的状态，完全没有工作的意思。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你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奶奶和三婶不是说，要去捡菜叶子吗那些？”
李瑾瑜听得出他的埋怨，看出来他不喜自己，也能猜到点理由，但现在虽有心却没空改善二人关系，此刻首要任务是解决温饱问题，无暇顾及其他。
她回道：“这灾年，菜叶子是想捡就能捡的吗？”
李瑾翰不服气地叫嚷起来：“那就去捡垃圾啊，总好过饿死！”
李瑾瑜并未反驳，她将整个小镇街道走完，最后在一家书肆门前停下了脚步：“那你们先去捡吧，我们待会儿在这里碰头。”
见李瑾瑜不肯加入，又偷懒耍滑，李瑾翰满脸不悦，果然还是那懒奸猾馋的原样，气冲冲地嚷道：“你不去捡东西也就算了，我带妹妹自己去找吃的总行吧！”
说着，他就拽着懵懂的小妹妹愤然离去。
而站在书肆前的李瑾瑜脑海中已有了新的想法。
作为穿越至此的现代女性，她拥有丰富的法律知识、博闻强记的头脑以及出色的律师工作能力。然而这些优势在这个时代似乎显得格格不入，若是贸然展现，只怕会被视作妖怪或疯癫之人。
因此，她放弃了那些看似高明却无法立即派上用场的想法，决心凭借原身的记忆与自身的律师经验，另辟蹊径寻找赚钱之道。
这处藏于小镇一隅的书肆虽不大，却独享一份宁静与古朴。
时值上午阳光明媚之时，那洒满书店门前的金黄光线映照在镌刻着“墨香斋”字样的门额之上，更显岁月静好。
李瑾瑜鼓足勇气，踏上了石阶，正欲踏入门槛，却被店内传来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步伐。
只见那饱经世故、面庞红润的书肆老板倚靠在柜台后，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悦，他扬起手中的算盘珠子，冲着李瑾瑜嚷道：“嘿，小叫花子，这里可是你随意进出的地方？还不快出去！”
此刻的李瑾瑜身着破旧不堪的衣物，上面沾满了泥土，头发蓬乱且夹杂着几片尚未脱落的血痂，尽管清晨已尽力清洗过手脸，看起来略显洁净，但整体看来仍是一个落魄的小叫花子形象，无怪乎书肆老板会如此出言驱赶。
然而面对这般冷嘲热讽，李瑾瑜并未因此气馁，她反而敛衽行了一礼，举止端庄，语气恭敬地回应道：“这位老伯请息怒，在下李瑾瑜，乃是湖州府长兴县来此的流民百姓，因家中遭遇灾祸而沦落至此境地。”
“家父曾为秀才，对我悉心教诲，家中藏书我无不精研通读，既能挥毫泼墨，也能吟诗作对，对于四书五经也略有心得。并非小女子自吹自擂，幼时乡邻们皆以‘神童’相称，只因在下确实有些许微末之能。今日冒昧登门，实是因为腹中饥饿难耐，特来请教能否在此谋得一份差事，哪怕仅有一顿饭食果腹，也是感激不尽。”
李瑾瑜将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说完之后依然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态，面色平静如水，静静地等待书肆老板的答复。
她根据前世的经历，知道想要找寻一份工作，必须懂得如何包装自己，于是她巧妙地结合原主的经历，加以修饰和夸大，以期打动眼前的书肆老板。
经过昨日的摸索与了解，她发现原身确有几分聪颖才智，李逸教她读书写字，这女孩都能快速学会，而且父亲考学所藏的那点书籍她也全部读过。
所以李瑾瑜猜测，李逸宠她坚信她是贵人之命，不仅仅是因为那道士和尚的算命，而是原身确实比平常人更聪明一些，也有点真材实料的底蕴。
那书肆老板起初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不耐与怀疑，然而当他目睹眼前这位女娃，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出规矩严谨，说话有条不紊、字句清晰，一气呵成地说了如此一大段话，竟连个喘息都没有时，不禁吃了一惊。
他作为一位浸淫书卷多年的读书人，向来对有学问之人怀有敬意和好感，因此对李瑾瑜顿时生出了几分好奇。
“好哇，小姑娘，你这嘴上的功夫可真不含糊。”老板对这小乞丐来了兴致，笑着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有学问，甚至被称为神童，那我倒要见识一下，考你一考。”
李瑾瑜一听有机会证明自己，便毫不犹豫地问道：“若我能通过您的考核，是否就能在您这里得到一份差事呢？”
老板哈哈一笑，颇为满意她的直率：“你这丫头倒也精明得很，能过得了我这一关，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不过，那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李瑾瑜听罢，恭敬回应：“请您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