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叔去参军
三婶扭头一看，大大小小几个的狼狈模样出现在门口，诧异喊道：“大哥他们回来了，哎呀，怎么都一身泥水！”
他们今天，还不知道李逸和李瑾瑜遭遇的事情。
李老太则顾不得那些，焦急万分地对李逸喊道：“老大，你快过来，你识字，能看懂信。你二弟今天出门到现在他还没回家，却叫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送来了一封信。你弟妹坚持说他去投军了，我不相信，你赶紧过来看看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此刻的李老太，满面愁容，话语急促且有些语无伦次。
二婶则在一旁已经抑制不住泪水，抽泣着诉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彪哥昨天出门碰到了几个熟识的同乡兄弟，就是那几个常和他一起打猎的朋友。他们告诉他安南那边发生了叛乱，朝廷正广招兵马，连湖州府这边也开始征募壮丁，他的那些猎户兄弟都已经报了名前往。彪哥回来后就告诉我他也想去参军，但怕爹娘担心，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家里。我虽然极力反对，可今天一早起来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大致明白了李彪的去向，气氛变得愈发沉重。
李逸听罢这话，迅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沾着泥灰的信，一字一句念出：“儿李彪自知无才无能，愧对爹娘养育之恩。如今已至军政司报名，应召入伍，将奔赴安南平息叛乱。若侥幸能在战场建功立业，必当衣锦还乡，不负爹娘期望，勿需为我挂念！”
随着李逸读完最后一句，整个家庭仿佛被阴霾笼罩，心都凉了半截，事实证明二弟果然加入了军队远赴前线。
二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小儿子李锐年纪尚幼，懵懂无知，只知道用手笨拙地替母亲擦拭着眼泪。
李老太听罢愣住了，一时之间未能完全明白其中蕴含的风险，她喃喃自语：“或许十天半月之后，他就平安归来了。”
然而李逸作为家族里的秀才，毕竟有几分见识，他摇头叹息道：“安南之地离我们这里有万里之遥，音讯不通，战事残酷无情，此行对于二弟来说，实在是凶险难测，一旦陷入战火之中，恐怕再难相见。”
话音落下，李老太眼眶中也滚落出一行浑浊的老泪，其他人也都面带愁容，沉默不语，甚至无从安慰悲痛欲绝的二婶。
李瑾翰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霾，他深知二叔一直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今他也离家而去，家里已经连续好几天几乎粒米未进，若再找不到食物来源，他们可能真的要面临饿死的境地。
走便走了，父亲李逸向来不喜欢考虑生计这种俗事，倒没想那么多，更不觉得二弟走了对家里人有多大影响。
他对哭泣中的家人说道：“走便走吧，二弟也是为了奔个更好的前途。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今天我和你们都出去找吃食一天了，可还是一无所获。老三呢？还有瑶儿呢？怎么还没回来？这两人要是也空手而归，咱们今天岂不是又要挨饿了？”
众人沉默着不说话，都陷入更深的绝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李瑾瑜看着这一幕，二叔的离开无疑对这个家又是一个沉重打击，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无奈地走到一旁的茅草堆。凭借记忆摸索着找到了自己那个简陋包裹。
李瑾瑜打开简陋的布包，那是她唯一的行李。
她蹲下身子，开始翻找着。布包里的物件不多，一件边缘装饰着精致花边的衣服，还有几件杂七杂八的饰品，嗯，一条发带，几串材质普通的珠花，还有个帕子。
李瑾瑜将那件带花边的衣服拿了出来，至于那些饰品，她只瞥了一眼便将其重新放回原处。
毕竟这些既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解渴，更没法换取银钱度日，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可是将衣服拿了出来，李瑾瑜环顾四周，她发现唯有观音像背后的狭小空间，勉强隐蔽可以换一下衣服。
但是仍需有人帮她遮挡一下。
此刻，二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于是李瑾瑜转头向三婶求助：“三婶，我想换件衣服，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挡一下？”
三婶点了点头，李瑾瑜躲在观音像后，匆匆换了衣服，只还是看到自己身上不少鞭痕，换衣服时候，疼的她直呼冷气。
快速换完衣服后出来，三婶问她：“还没问你呢？怎么你们看着今天这么狼狈，你还穿着你爹的衣服？”
三婶闻声点点头，走到观音像前为李瑾瑜遮挡。
李瑾瑜迅速躲到观音像后面，强忍着身体各处鞭痕带来的疼痛，匆忙换起了衣服。阵阵凉气随着衣物摩擦伤口直入骨髓，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快速换好衣服走出观音像后，三婶看着她，关切地问道：“还没问你呢？怎么你们看着今天这么狼狈，你还穿着你爹的衣服？”
李瑾瑜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答道：“摔了一跤。”
换好衣服后，李瑾瑜将父亲的衣袍还给了他。
刚递完给他，门口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十四岁、温婉贤淑模样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的脸上满是尘土，头发只短到肩膀下面一点位置，身上的衣裙褶皱不堪，身体瘦削得如同一根竹竿，一看就知道长期营养不良。
李瑾瑜打量了她一眼，认出这就是李瑾瑜的大姐李瑾瑶。
那厢，李逸的厉声训斥如同冰冷的雨点般砸向李瑾瑶：“现在是什么世道了，不知道早点回家吗？你今天出去找到吃的了吗？”
听到父亲的责问，李瑾瑶有些害怕地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饼子。
那饼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显然是她用心保存下来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我今天找到了一份工，在富户人家浆洗衣物，虽然没有工钱，但他们答应管饭，中午给了我一个饼子，晚上又给了一个。我都没舍得吃，全都拿回来了。”
然而，李逸却嫌弃地皱起眉头：“哎呀，才两个饼子怎么够吃？”
三婶也说：“是啊，那些大户人家也太抠门了些！”
李逸愤怒地骂道：“你怎么不知道多干点活，也不多问他们要点饼子！”
李瑾瑶的声音更加微弱了，她辩解道：“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是给的两个饼子。”
然而，这并没有平息李逸的怒火，他反而更加生气地责骂道：“你不说怎么知道人家不会多给你饼子！真是笨死了！”
李瑾瑜在一旁看得有点无语，父亲倒真是会区别对待，一屋子不劳而获的人，倒是责骂起能挣回饼子的人来了。
李逸一脸不高兴，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把饼给我。”
李瑾瑶将手中的饼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父亲李逸。
接过饼后，李逸并未自己享用，而是转身将其交到了李老太布满皱纹的手上。
李家的食物分配权向来掌握在李老太手中，饭量是由李老太掌握的，如今灾荒之年，这个规矩也没有变。
此刻的李老太，已经从老二出走的震惊慌乱中恢复过来，她接过饼，说：“等老三回来，我们就分食物。”
李瑾瑶交完饼子，寻到弟弟妹妹旁边坐下。
但她明显跟李瑾瑜不亲近，只和跟李瑾翰、李瑾婉两个小家伙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李瑾瑶很快也知道了二叔外出投军以求生路的消息，一股哀伤与担忧的情绪，瞬间浮现在她的秀美面庞上。
同一屋檐下的另外几家逃难的人家，也在这破庙内聚集，各自说着话，有人开始分食起仅有的食物。
一名面色黝黑、手上有茧子的男子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野菜叶，他边洗边说：“今天我在附近的山上找到了这些野菜，虽然味道苦，可总比饿肚子强。”
他的妻子接过洗净的野菜，将其用力挤出汁水，倒入一锅稀薄得几乎见底的糊状物中。
另一个老者捧着一碗混杂着谷糠、碎米熬成的粥：“唉，就剩这点了，要是再找不到新的吃食，恐怕咱们要等死了。”
李瑾瑜看着他们那些在做的食物：野菜叶被洗净后挤出苦涩的汁水，配着不知用什么谷物熬成的糊糊。
不由叹了口气，心道：那东西是人吃的吗？喂猪都不够格啊！
又吞了口口水：可是真的好饿呀！好久没有过这种饥饿的感受了！真的抓心挠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