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毒发
“大小姐,公子他,看着像是中毒的症状,大夫已经让人去请了,适才刚到大公子居住的地方。”
临鸢院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下人,到杜皙鸢面前禀告。
“慌什么,人又不是已经死了。”
下人深吸一口气,还略急促的应声点头,不再先前那般鲁莽。
“是是,大公子他今儿似乎是正要出门的,走到房门就跌卧在地,蜷缩一团,说是肚腹疼痛难忍,浑身冷汗直冒,嘴里一直挣扎着‘救命’之言”
“行吧,继续去守着,待大夫诊治完,将大夫请来这边坐坐。”
那人听后告退下去。
蠢是真蠢,被人下套半点异样察觉不到,活该。
“这个府里,兄长死了才好,对我才最有利,你说是吗,怜萃?”仿若喃喃自语,却是看着身边的丫鬟。
至才院。
杜之棠在床上痛得面目扭曲,四肢乱蹬着。
“快快,给本少爷解毒,本少爷肚子痛,心口绞痛,像被人挖心抽筋快救我啊”
小厮在一旁跺脚急得乱转,无头苍蝇般又惶恐又哀求。
“大夫,快救救我们大少爷,他先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发作了。”
胡子花白的人表情凝重,难掩严肃。
“你们少爷这就是吃坏了肚子,老夫开一副药喝了就行了。”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去,侍卫当然不让走,先前临鸢院的小厮一直在外面耐心等待着,见状直接跑回去。
“大夫,可少爷现在还是痛不欲生,你怎么能走,你给我在这儿等少爷好转了再离开。”
小厮侍卫不依不饶,蛮不讲理。
“哼,老夫也是为朝中多位大人看病诊治过的,你以为老夫怕你不成?”
还真就铁了心要离开。
“这里是丞相府,哪里容你放肆行事,来人,给我好生看着,公子醒来才能放人走。”
“你这刁奴,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等人醒了明儿我就去宣扬一番,这丞相府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内心却一派惶惶,声音抖动,脚下也虚浮不稳。
“这里是丞相府,也容你一奴才肆意?”
廖廖清音,语落,人已到眼前。
淡淡瞥去一眼床上动静闹得最大的人,现在已经痛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大小姐,小的不敢。”
那侍卫连忙跪地匍匐。
“不敢,既然不敢那大夫我就送出去了,大哥的药已经端上来了,不赶紧去守着,还看管一个大夫干嘛,你可是有心想败坏我们丞相府的名声吗?”
看着大夫颤颤巍巍不自在的神态,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这么大一顶帽子他顶不住啊,正好那里药已经呈上来了,于是挥手侍卫放过人,亲自迎上去端药。
“走吧,王大夫。”
后者连连忙声道不敢,跟在杜皙鸢身后。
一个眼神,示意先前小厮留下,带着大夫离开了至才院。
行走小径间,前面的人突然转过头。
“王大夫,我大哥的状况究竟怎么样,还请直言不讳。”
正巧这时候留下的小厮着急追赶上一行人,到近前又停下慌忙,尽量平静禀告。
“大小姐,小的看到那碗药灌下去,大公子并无疼痛停下来的迹象,小的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大公子还是没有任何转好的反应,现在至才院的人已去宫里请太医了,只怕这会儿王大夫出府就会撞上。”
她才点头暗含满意之色,人便退下了。
“王大夫,你也听到了吧,现在不说的话,只能到我大哥那里,不,也许是到阎王那里说了。”
“杜小姐,我说,我说,还请大小姐救我,大少爷的脉象确是吃坏了肚子的迹象。”
“但邪门的很,大少爷又不曾和肠胃不畅的症状相同,怎么会心绞痛呢,老夫行医多年,也是少见,不敢下定论,开的药也是开胃消化易排便的,这可不管老夫的事啊!”
“行了,那宫中太医呢,可会诊治出来?”
杜皙鸢才不在意开的什么药,就想知道诊治的几率,这次背后的人真是帮了她好大的忙。
“回大小姐,恐怕鲜少见得,这种情况比较邪门,四五十年的坐堂大夫都难遇一例。”
他自己本事不济,但他罪不至死啊。
“我知道了,怜萃,送王大夫从后门出去吧。”随即自己和一干丫鬟小厮回了院子。
坐在窗边,顾自不动,风翻动着手边书页,想到至才院躺着生死不知的人,她暗笑自己多情之余,竟追忆起了往昔。
十四岁的一天,自己在府里撞见的爹爹与人厮混,直接打破了那一层父亲的滤镜。
父亲的形象不再高大,慈祥不复,他有夫人有妾室,夜间留宿外面却还带人回府,丝毫不在意娘亲的心。
原来不止这些,据自己后调查来的,流连青楼、收受扬州瘦马都是他的常态,娘亲和府中妻妾日日盼望,他却在外好不快活。
女子不过是男人的囚鸟,只得依附于男子身上,高兴了逗弄一番,玩闹过后丢弃一旁,不理不睬。
而娘亲作为丞相府的女主人,在外人看来尊贵无比,却把希望寄于大哥那个憨包,爱意寄于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一个为了利益随时会抛弃她的人,日日陷于争风吃醋、怨天尤人,府内宅斗不得安宁。
自己敏慧,娘却多次遗憾叹息,怪我生来不是男子,功名利禄、财物钱帛一样给不得她,只盼尽早嫁入沈府表哥,有了底气多孝敬于她。
可指靠的男子要不是个值得之人呢?底气只能从男人身上获取吗?
京中四绝,山高远阔,自然之景,盛京传颂,自己却从未见得,只因女子不好抛头露面。
科考中举,世间女子学问比男子更甚者有之,古往今来,也只允男儿求取,多年后偌大家业是兄长的,即使他一文不识,自己只能是外人。
这世道凭什么,权势地位都是男子的,规束守则打压都是女子来承受,把女子养作金丝雀,供人观赏讨人欢心,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再没有自己作主的时候。
原来所谓撑腰,所谓后盾全都是假的,幻影一场,母亲指望不上,父亲爱护大哥,兄长又蠢笨非常,那个强大的内核从来只有自己。
三年前迷茫时遇到的那个男子,他对自己说,只有将权势握在手中才是唯一心安的,谁也不必依靠,谁也抢不走。
是啊,若我是那手握权柄执掌生死的人,谁也不敢瞧不起我为女子,反而是讨好、尊崇,有一日,我要登临世间权势之巅,再不要这般任人轻视。
视线从虚无回到书桌上,取来信笺,提笔写下几行文字,装入叫人送出去。
时光竟已经到夏日了,窗外芭蕉青翠欲滴。
果然,后来杜丞相重金请了京城所有闻名的大夫,甚至派人去了杏林邀请董大夫,想要真心实意对曾经犬子做过的以权相胁之事作出赔礼道歉,偏巧董大夫不在堂中已多日,自然,人扑了个空。
等来泉州的信回复,他们已经将梁大夫快马送来京中,杜皙鸢才放下心,这一次,就看父亲有多在乎他这个宝贝儿子了。
这日,于柑临追踪到泉州那边来人,带了一支人马出京拦截。
“禀少爷,他们已经将人手提前埋伏好,就在那姓于的必经之路上。”
“此回出动的人数足足有两百人,精锐高达五十之数,肯定能将这人留下来。”
恭敬看着眼前的沈缘离,侍卫自信禀告完,顶着摄人的视线,却也不敢太过绝对。
那人轻笑了一下,不乏轻蔑之色。
“拿我的手令,再派两百侍卫,遣府中暗卫五十过去,收不到好消息就再派最后的底牌。”
“本公子养了两年的东西,既然天助我也,本公子当然是要一绝后患除之而后快,好不容易撬动了他身边的一名亲信,你说,没把握的事,有必要干吗?”
被吓得不轻,那人还是继续俯首听令,果然。
“本公子最不喜那好大喜功、自负过头之辈,没有下次了。”今儿心情好,可以不杀人。
见人哆嗦着离去,沈缘离抚掌“哈哈”笑出声,这都司于大人,终于要斗败在自己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