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十度
这六名学生完全没有防备,险些跌倒,他们不得不重新站好。
“向方夫子赔礼道歉,鞠躬九十度,作揖时手要举过头顶,说‘对不住方夫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语气要诚恳,吐字要清晰,夫子不原谅不准起来。”
“山长。”陈元德扶了扶他的帽子,怯怯道,“何为九十度?”
不光他不懂,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茫然。
沈书言将目光投向书案,用手敲了敲桌角,“这,便是九十度。”
她盯着他们六人,“若是被我发现态度不够诚恳,我便让他每日对着山下说一千遍。”
“开始!”
这六人诚惶诚恐,皆照着沈书言所说,向方成蝶致歉。
沈书言直接蹲下,以便观察,忽又觉着自己过于变态了。
别的学生佯装忙碌,实则抿紧唇,瞧着热闹憋着笑。
方成蝶瞧着这一幕,不管他们的道歉有几分真几分假,至少沈书言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她淡淡说道,“都起来吧,我原谅你们了。”
这六名学生直起身子,松了口气,对上沈书言的眼睛后急忙躲开。
“听课吧。”真不让人省心,沈书言转身离开。
一众学生各自坐好,学堂恢复正常。
休息间隙,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凌长钰直接掀开纱帘,方成峰正好坐在领桌。
“方成峰,她真的是你的姐姐?”
“当然了,我俩长得不像吗?”方成峰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面铜镜,对镜理秀发。
凌长钰很认真地在想,“像。我常听她的戏,你姐姐唱得是真不错。”
紧接着她又说,“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方成峰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盒子,“方才多谢了,这个送你们,岑若柒的麻烦你代为转交一下。”
“这倒不用,我们也看不惯他们这副做派。”
“收着吧,这不算什么,我还有许多呢。”
“这是胭脂?”凌长钰接过后打开,她往手背上抹了抹,“竟比官家小姐用的还要细腻许多。”
“所以你是官家小姐吗?”方成峰投来疑惑的目光。
凌长钰一怔,含糊其词道,“家父只是小官,小官。”
“哦。”
见方成峰面色如常,凌长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哥,你瞧见了吗?”袁奕挨着他哥,“山长身边的护卫,身手非比寻常。”
袁璟在为下一堂课做准备,“看见了。”
“你说,他与你谁更胜一筹?”
“你方才说要去茅房,怎么不去了?”袁璟不答反问。
“突然不想去了。”袁奕一脸八卦,“你说山长成婚了没有?”
袁璟淡漠地看着他,“与你我有何干系?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袁奕顿时生无可恋,趴在书案上,“这些书我瞧着费劲,太难了。”
此时那几个罚站的学生聚在一起,小声讨伐着陈元德,“若不是他起的头,我们几个何至于这样丢面?”
“是啊,你说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好不容易进了免束脩的书院,要是真退学了,我爹打死我。”
“是啊,我家也不富裕。”
“如今想想,方夫子给我们上琴艺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又不是讲经学。”
“我反倒觉着,山长请方夫子来教我们,是明智之举。”
“怎么说?”
“你想啊,方夫子常年登台唱戏,对音律了如指掌,这都是经年累月才练得的手艺,金陵又有几人能比?虽说不乏一些官家小姐也能这般,可她们又怎肯抛头露面来给我们授课?”
“听你这样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啊。”
“可不是嘛。”
声再小,陈元德也不是个聋子,他扭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嘴长自己身上,我还能逼你们不成?”
那几个学生被呛声,正欲反驳,周夫子却进来了,他咳嗽两声,整个学堂静了下来,无人敢再说话。
申时五刻,学生们纷纷回到宿舍,换上蹴鞠服,前往蹴鞠场。
在祁国,蹴鞠已经发展成一项男女老少咸宜的运动,日趋成熟,因而衍生出针对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蹴鞠服,所以在定制蹴鞠服这件事上,沈书言省事儿不少。
尽管她对足球鼻祖这类运动不感兴趣,却不能剥夺了学生们的乐趣。
学生们一改学堂上严肃正经的氛围,三三两两,好不活泼。
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沈书言早早便将体育课的那一套教给毛窦。
这是毛窦作为夫子的第一堂课,他表情极其认真,甚至认真得有些愣,“所有学生面向我一字排开,女学生站第一排,男学生站第二第三排,按个子从低至高站好。”
学生们也是头一次上所谓的体育课,以为来了蹴鞠场,就是参加蹴鞠比赛的。
结果上来就要排队,他们也摸不着头脑。
学生们各自比着身高,好不容易才站好位置,毛窦上前做了几处调整,“从今往后,上体育课便是这般站位,请你们各自认准了自己位置,明白了吗?”
“明白了。”
“接下来进行报数,从第一排的学生开始,每人喊一个数,一跟着二,二跟着三,以此类推,第一排喊完第二排接上,直至结束,节奏要连贯,声音得洪亮,明白吗?”
学生们的回答显得零零散散,“明白。”“明白。”
毛窦冷着脸,嘴角微抽,沉声道,“明白吗?”
“明白!”这回倒是整齐了。
到这会儿沈书言才瞧出来,毛窦从前确实当过总镖头。
“何沉香,从你开始。”
袁奕私底下还不忘开小差,“哥,你觉得这像不像军营的做派?”
袁璟没搭理他,高声喊道,“三十三。”
袁奕脑子转得快,“三十四。”万幸,他险些就引起山长的注意了。
一旁的方成峰是最后一个,他声线婉约,“三十五!”
学生们顿时乐的乐,笑的笑。
方成峰只道,“切,有什么可乐的。”
见山长和夫子皆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学生们这才渐渐平息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