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心
姜黎面无表情的按下删除键，删除信息，把手机重新装回兜里。
刚准备拿着饭盒去食堂，手机又震动一下。
“黎黎，我又发烧了。”
手机跳进来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电子温度计，上面显示的温度是397。
姜黎把饭盒放回用品柜，素白纤细的手敲下一行字，
“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周驰，“我是发烧，不是断手，想吃外卖我自己会点，我想吃你煮的饭。”
上了一天班的姜黎身心俱乏，“今天太累，不想做。”
周驰那边顿了一会儿，才回，“……那我们去京市一中后面小巷子的那个面摊吃。”
周驰说的那个面摊，姜黎知道。
上高中的时候，汪玉洁常不给她好脸色，所以她能不回周家就不回去。
她的零花钱不多，吃面是最便宜又最有饱腹感的选择，姜黎成了那个面摊的常客。
后来，周景也喜欢去那里，周景的话不算多，但总让人感觉熨帖温暖。
很快，她和周景谈恋爱的消息就传开了。
汪玉洁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找到姜黎，提醒她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周景作为周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不可能娶一个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女孩进门的。
没多久周景放弃高考，去了美国。
姜黎再去吃面，老板坚持不收钱，还告诉她有人已经帮她预存了面钱。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那个面摊。
姜黎赶到面摊的时候，周驰已经到了。
今天的他一改单调冷肃的霸总风，灰色卫衣外随便裹着一件黑色羽绒服。
他皮肤不算黑，在卫衣的衬托下，倒是有了几分上学时候的干净清爽。
天气冷，面摊里不断蒸腾出来的热气萦绕在周驰身边，又给他平添几许烟火气，再加上头上包着一块纱布，愈发显得接地气。
看见姜黎，周驰歪头一笑，朝着她招手，一脸没正形，“黎黎，来这里坐。”
姜黎顺着周驰指着的方向看去，蓝色的塑料凳子上垫着一件周驰的针织衫，loro piana的定制款，大几十万一件。
姜黎迟疑一下，想要拿起那件毛衫，胳膊却被周驰抓住，
“天气冷，垫着点暖和。”
姜黎神色莫名地看了周驰一眼，这才坐下。
周驰招呼面摊老板，“老板，来两碗牛肉面，多加萝卜片，不要香菜。”
面摊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姐，看见周驰和姜黎在一起，先是一愣，又冲姜黎点了点头，热情道，“好嘞！马上好！”
姜黎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紧。
她之前在这里吃面，也喜欢多加萝卜片，不要香菜。
很快，面端上来，姜黎注意到面里比平时多了好几片牛肉，刚想问大姐，周驰已经开口了，
“老板，今天干完明天打算关门大吉？怎么多送这么多牛肉。”
大姐也不生气，笑呵呵的，“你这小伙子，嘴巴那么毒，难怪不招女孩子喜欢。”
说着，大姐意味深长的看了姜黎一眼。
姜黎有些尴尬，想跟大姐解释一下，他们俩并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又觉得解释的多余，最终什么都没说。
周驰从筷子筒里抽出两双筷子，在热水里滚了滚，这才擦干净递给姜黎。
姜黎很自然的接过来，埋头吃面。
结婚三年，周驰经常给姜黎一种割裂的感觉，他时而温柔体贴，时而粗暴狂野，姜黎早就习惯。
全当他是医院里那只小狼狗，开心就叫，不开心也叫。
对于早晨发生的不愉快，两人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
反正都要离婚了，周驰向着谁，相信谁，有什么所谓？
姜黎甚至开始后悔早晨的失态，她越界了。
周驰夹过来两片牛肉和萝卜片，声音透着磁性，“周太太，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爱吃这家面？”
姜黎头都没抬，埋头吃面，“并没有。”
周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恼，起身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姜黎身上。
姜黎想要还给他，手却被周驰的手压住。
他的身体前倾，薄唇轻轻贴在姜黎的耳尖，
“黎黎，高中时候我也经常在这里吃面。”
姜黎吃面的动作停下，抬头对上周驰的目光，“那怎么没有碰到过你。”
周驰深邃的眸底敛起一丝异样，“那个时候你眼睛里只能看得见周景。”
姜黎，“说话别捏酸带醋的，你不也眼里只有沈曼？”
周驰不置可否的哂笑一声，修长的手帮姜黎整理着散落的碎发，口腔里的热气喷在姜黎的脖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等？”
姜黎默声。
周驰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还喜欢周景么？”
姜黎逃不过，干脆点头，“这一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么？”
姜黎感觉到周驰搭在肩膀上的手收紧，她清晰的察觉到周驰的情绪变化。
对于周驰的无端恼怒，她无法理解。
在无数个周驰对她极尽温柔的时刻，她也曾怀疑过，周驰是否喜欢自己。
可她很快发现，周驰似乎对身边的每个女人都这样。
他是温柔的，邪魅的，但他的温柔和邪魅，属于每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儿。
他和她一样，都是空心人。
这倒让姜黎放下心来，所以在结婚之前，周驰问她，是不是喜欢周景的时候，姜黎当即就承认下来。
她宁愿背负一个痴心妄想，爱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娶自己的人的名声。
也不要别人知道，她不会爱。
周驰的声音不带温度，“周景这样的人，冷血现实，他是不会娶你的，你等不到结果。”
姜黎埋头吃面，“我知道。”
寒风吹过，带起一股凉意，周驰却觉得燥热，抬手扯开领口的扣子，哂笑出声，
“即便如此，周太太你还要等？”周驰顿了顿，等姜黎说话，最终没等到姜黎的回应，他浪荡的笑爬满脸上，“好一个痴情种，祝你成功。”
姜黎点点头，“谢谢。”
周驰语调带着轻慢，“不客气，周太太。”
周驰的电话响起，是白京唐，叫他出去喝酒，周驰拍拍姜黎的肩膀，摆了摆手臂，踩着污泥般的雪渍，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潇洒恣意，放荡不羁，却有少许落寞？
姜黎觉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了。
面摊大姐跑过来，轻拍姜黎的肩膀，“小姑娘，你男朋友生气了，还不去追？”
姜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支付给大姐面钱，没有正面回答大姐的问题，
“大姐，你煮的面还和原来一样好吃。”
大姐笑笑，犹豫着想说什么，刚要张嘴，却见姜黎已经抬手拿起电话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