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章 枯瘦的守墓人
红色光球越来越大,磅礴的灵气往里疯狂涌动,依仗自身强大的躯体放肆摇摆,几乎不惧任何乘其不备的行为,宇林正欲出手,让它为狂妄付出代价,却瞧见一处极为明显的伤口,正是来自眼前的烦,它的腹部异常隆起,原本白色的鳞片变成红色,红点以一个圆弧绕向它的头颅,如果所料未错,这该是身躯崩溃的最后威胁,它还没有停下,对死亡勇敢无畏,直至将头顶光球膨胀到一个无法掌控的地步。
这一刻毫无声音,都在期待着一般,享受恐怖爆炸之威,实则不然,宇林深知此刻上前已无意义,舍下脸面的敌不过不要性命的,又能如何,总有想要以血肉之躯去不自量力的冲动衍生,是腿脚不受掌控,亦是一时的热血冲昏头脑,无一幸免,当冰蟒虚弱倒下,那个血色光球就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滚来,看似迅速实则缓慢,宇林的剑早已蓄势待发,安拓海也是将右手背在身后做上前的最后准备,然而,还未等他们咬牙,光球就顺着墙角滑向另一只冰蟒
“趴下!”
蹊跷无比,那一只冰蟒傻傻的呆立,静静看着光球向它快速靠近,不躲不避,直到灼热的光迅速将它的眼睛烧成黑色,它也只是轻声的低吟,待光芒尽数倾泻在它的肚皮之上,它开始哀嚎,这下再也忍不住的痛觉,余光一圈一圈持续逼它自我了结,在散开,在蔓延,以至于甚至没法抬头直视。
“真是憋屈!竟要沦为它们口中食!”安拓海握紧拳头怒砸地面,他的抱怨十分难得,本就是逃亡一场,无奈进入地下,还要成为被争来抢去的食物。
“这些冰蟒的确很怪,不过它们好像并不是饿了”宇林站起来拍拍灰尘,他望着从高处坠落而下的一只冰蟒,微弱的鼻息证明它已经快要死去。
“原来如此!”巫霜盯着奄奄一息的冰蟒若有所思的道,不知什么时候她跑到冰蟒一旁去了,靠得很近,甚至冰蟒的胡须快要拍打她的秀发,这等危险的举动把同伴吓一大跳。
“年轻无畏,不愧是豪门女将!”安拓海望着巫霜说道,话里的恭维满是嘲讽,他冷冰冰的,尤其是对巫霜,一直都是如此。
“它们都中毒了,是这些熔岩的缘故,冰蟒一般都是在极寒的地域生存,面对高温它们不行的,尤其是它们还活了这么长时间,火毒早已攻心,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巫霜伸出双手去触摸冰蟒的后背,她一点都不畏惧,反而有些开心。
“我说,你就不怕它死前拉你垫背吗?以你这娇弱的身子,你哪来的底气?”宇林将双手环抱于胸前,对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惊,冰蟒对于巫霜的触摸一点也没有感到不适,依据常理来讲,未成形的妖兽都是很暴躁的,因为它们保留的本性更多,尤其是那种修炼时日不多的妖兽。
“我以前经常跟父亲处理妖灾,父亲会把很多无辜的妖兽带回去,我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跟它们在一起,总之你们是不会懂的,它们一点也不复杂,就算拥有了灵智也很单纯的,所以,接下来你们都要听我的,谁要是不听号令,我就叫它吃了谁!”巫霜索性一屁股坐在冰蟒身上,她双手叉腰老气横秋,一副凶狠的上位者姿态,她应该是想充当女王来着,却活脱脱成了不懂礼数的流氓。
“荒唐!即使你能使唤它们,我们死了你也寸步难行!”安拓海脸色不改,不过从口气上来讲,他似乎柔声不少,可惜这一点自是没谁会去察觉的。
“安兄,你似乎有些过于苛刻了,在我的印象中你可不是这样的,莫非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些”宇林淡淡的说道,他觉得安拓海确实有些反常,自从踏入北荒就很少见他温文尔雅。
“霜儿,它还有救吗?这种毒能解吗?”罗珠放下手中的兵器说道,她一直都在冰蟒的嘴角,裸露在外的牙齿上都是泪水,她觉得它一定十分痛苦,一时心生怜悯。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如果我救了它们,它们是决不会恩将仇报的,你们知道引起妖灾的缘由是什么吗,多半是来自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才是罪魁祸首,才应该被赶尽杀绝!”巫霜见宇林和安拓海的神情,她直接出言教训,回想以往赈灾种种,不免触动心神。
“这种毒我无能为力,可惜我不是医师,我只会一些粗浅的包扎”巫霜没有给宇林和安拓海开口的机会就继续说道,她突然感到愧疚,将时日推前,她原可以向一些高深的医师请教,可是她没有,她没有听从父亲的话。
“这是它们的使命,不论拥有怎样的困境,折磨也好,屈辱也罢,它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从一个洞中传出来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概是青涩的韵味,黄色灯火将其身躯边的伟岸,这已是抬头能看清的极限。
“谁!”宇林大声喝道,利剑横空,严阵以待。
“月夫人?怎么会!”来者面貌清秀,剑眉星目,若不是有些干瘦,定能当个血气方刚的俊俏后生,他第一眼见到的是安拓海,稍微停留便移开,随后是罗珠,便再也没挪动过视线,下意识的要弯腰行礼又突然止住,稍显滑稽。
“阁下是不是认错了?如果是为了色心,我劝你最好换个新鲜的招式!”宇林见罗珠低头皱眉,想必是恼怒了,他嘴角轻笑,在言语上怎能落败,借此狂妄一点反而更显风度。
“你们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能够来到这里一定有着充足的本事,如今看来,是我在多虑!”他的话语中带有玩味,迟疑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接着用不屑的眼神来回扫荡,他小心翼翼过了头,太过高估这些陌生来客。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罗珠抬头问道,英气未改,眼神也愈加坚定。
“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叫枳清清,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你们肯定没有听说过,不过,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父亲,父亲也曾是一个孤儿,父亲也是自己给自己取名,名为枳生子”他直接从高空跳落而下,当他近在眼前,出奇的干瘦,颧骨凹陷过深,导致他笑起来像个啃树皮的恶鬼,像个无神的刀刻木偶。
“据说冬石府曾打造出一把举世罕见的兵器,通灵时震动天地,飘出的剑魂傲视苍穹,贸然靠近者皆是被剑气所伤,无法再近半步,唯独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奴仆靠近它不仅毫发无损,还通灵自舞,可以想象,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在冬石府随意扇巴掌,自是免不了心胸狭隘者心生妒忌,毕竟嫉妒的火光无需点引便可自燃!”馆目狻缓缓走过来用手搭在安拓海的肩膀上,他一直望着枳清清,一字一句的道出,随后他不由自主的望向墙上那把木剑,顿时一股敬佩之意由心而生。
“那不是那把剑,父亲最爱的剑早就断了,父亲只拥有了一天,那把剑也只活了一天”枳清清摇摇头笑道。
“后面呢?就没有完整的故事吗?英雄事迹只听一半可是会损英雄威名的!”宇林心痒难耐,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位奴仆有没有杀出一条血路,纵使他已经知道英雄的结局不好。
“传闻那位前辈神勇无敌,一路血战至山脚,却在一座冰桥之上诡异失踪,说起来绝对是当代天骄,像宇兄这点微弱的实力恐怕是接不住一剑的!”安拓海接过话来,随意开起宇林的玩笑,宇林也笑起来了,难得安拓海也会心情愉悦。
“你们这是虚构了多少,那位前辈有这等实力还甘愿当奴仆,我不听你废话,我比较想听真实的画面”宇林一下子止不住笑意,他发现安拓海笑起来真的不怎么样,笑起来也很拘谨,就差拿衣袖挡住了,他转过头望向枳清清,一副渴望的嘴脸。
“他们说的没错,父亲本就是强者,不过父亲生平是很爱干净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倒不至于,留在冬石府当奴仆不过是为了恩情罢了,父亲不会不仁不义,恩情和我都成了父亲的软肋,所以才会受到不公,才会束手就擒,当日在冰桥之上,那把剑也不是我父亲所断,是剑的灵魂不愿被废物玷污,从而自断,他们很卑鄙的篡改事实,断了剑便看上了父亲的实力,将父亲和我一起关在这间墓室里,父亲自是不愿低头,一日复一日,直到他们对父亲失去耐心,然后就十分可笑的送了一壶毒酒过来!”枳清清眼睛湿润,拳头紧绷颤抖,他哭过很多次,心里只想过一件事,不是报仇雪恨,而是要比父亲更痛快的活着,因为这是父亲最大的愿望。
“人心险恶,没想到冬石府这么大的势力,竟做出这般令人齿寒的行经,若不是此刻所闻我还被蒙在鼓里,实在是匪夷所思!”宇林开口叹道,世间不知有多少掩盖事实的罪恶,他多想一一揭开,再将真相公诸于世,让伤疤自豪,让毒手羞愧。
“冬石府并非你想象的模样,哪里都有邪恶之辈不是吗?请你不要一概而论!”罗珠低着头说道,她的行为不刻意,却还是很可疑,难免不让他人胡乱猜测,只是依靠好奇这个缘由太不充分才无人开口,包括喜爱莽撞的巫霜。
“你们既然不是特意来此,那便是与我有缘,我很乐意助你们离开这里,不过这里的变化已经快要超出我的回忆了,记得最初的景象要非常华丽,别看如今千疮百孔,那都是因为一次巨大的震动,不知为何,持续了很久很久,时而剧烈时而轻微,慢慢的,冰墙里开始拥有红色,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熔浆,当然岩石的纹路也很吸引我”枳清清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罗珠,他是思考了一番才做出决定,好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如释负重,他慢慢走到冰蟒的眼前,见了那只冰蟒生前的最后一刻。
“你们一定不敢相信,其实这里原先只有一只冰蟒”枳清清挥手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霸道的将藏在洞中的一些鼻息赶走。
“这是冰蟒的哪一种?能独自孕育后代可是极其罕见的!”安拓海伸出右手触摸死去的胡须,失去鼻息的支撑,胡须变得非常软弱。
“就是寻常的冰蟒,因为环境的变化产生了变异,物竞天择而已,它们从中得到了非同寻常的好处,可是它们不懂得适可而止,当付出和回报形成巨大差异的时候,它们就付出了代价!”枳清清继续挥手,蓝色的火焰将地上的尸体化为灰烬,没有焦味,就连温度都没有,看得一旁的宇林有些惊讶,他当然不止瞧过一种独特的火焰,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在艳羡。
“我有个疑问,像它们这般强劲的实力,化形之后岂不直接拥有灵妖大道,我还只听我的一个老叔叔提起过,他说他确实见过不愿化形的妖兽,那是一个既聪明又愚蠢的选择”宇林在脑海中努力抓取一个身影,他开始发现那个身影在淡化,顷刻间的眼神黯淡令他握紧双拳。
“你们也知道,妖兽的修行与我们的修行截然不同,化形就意味着重新开始一样,重走一次自己的道,万一二次悟道不成,极易走火入魔,我们的噬灵就是从化形演变而来,我父亲深谙此道,他说妖兽只会繁衍妖兽,化形之后就永远也回不去,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你看它们,它们并非不愿化形,而且不愿化形的妖兽多半拥有很高的灵智,它们只是还不知道有另外一条道路,没有见过,也无处寻说”枳清清再一次挥手,不过这次他手中散发出的香味很刺鼻,像一颗腐烂的酸果,吸引不少冰蟒缓慢靠近。
“咦,我们可以教它们啊,你也可以,教”巫霜灵机一动开口说道,不过马上停顿,引起一旁的安拓海无奈摇头。
“难以想象一个混乱的秩序,它们会想要离开的,我没有权力给它们自由”枳清清维持笑脸,好像没有什么是可以攻击到他的,至少此刻气度不凡。
“或许这是唯一能救它们的办法,你一直都无动于衷吗?是否有些残忍?”巫霜刻意大声说道,不满的情绪全靠肢体,她觉得这很自私,至少她不能接受这种草率的决定。
“这里也葬着我的仇人,我何尝不想他们的尸骨被践踏,可你能掌控吗?亦或是你能够接受意料之外的事,等待酒徒来撒欢,恭候刀剑相互滴血,诸如此类!”枳清清深吸一口气说道,他闻到不一样的味道,来自陌生的地方,躲进衣物里的新鲜空气令他着迷,他立刻走远了,可见他一点也不贪婪。
“我们需要做什么?”宇林快步追上去,见枳清清一直往一堵冰墙走去,他满脸疑惑。
“想要出去就必须经过主墓室,冬石府的禁地不是那么好闯的,不单单要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最重要的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并不是秘密,当你选择绕开任何一处就该醒悟,回头重新再选一点也不丢脸,这就是冬石府最奥妙的地方,最精深的处世之法!”枳清清停下脚步,没有理会宇林,而是看向罗珠,感觉这一番话完全是说给罗珠听的,可是他又向宇林露出诡异的笑。
这一刻任谁也没有料到,一只枯瘦的手掌将宇林推往冰墙,来不及做出反应,宇林止不住脚步跌撞而去,更惊奇的是那堵冰墙像融化了一般,像是水幕,泛出一点波纹便将宇林迅速吞噬,而此时罗珠手中的利刃也贴近了枳清清的脖颈,她只需要再动一下就让其和冤魂幸会。
“这不过是凝水成冰的障眼法,没有见识过吗?”枳清清将一只手伸过去,半个手掌被吞掉,可是水幕毫无变化,仍旧流动不止,且正巧水幕露出一张笑脸,调皮的来回感受其中玄妙,自然是宇林那没有见过世面的面部轮廓,直接让罗珠急忙收回利刃。
“姑娘贵姓?”枳清清开口问道,感觉他酝酿了很久,特别的别有用心,让人摸不着头脑。
“罗,罗珠,你以前见过我吗?”罗珠立刻回答道。
“主墓室很危险,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是我劝你们最好回去”枳清清淡淡的说道,很郑重,几乎没有欺骗的破绽,很显然他很少开口,除了自言自语多一点。
“我们是从北荒边界直接进来的,轻易的就进来了,不过我们想回也回不去了,水漫冰洞,好大好大的水,还是温泉呢,而且巨石也挡住了来时的路”巫霜说着走到宇林的一旁,那里是一个冷风口的死角,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或许懵懂无知,或许勇敢无畏,她的话语倒是让枳清清感到意外,让其原地诧异良久。
“你有见过府主吗?”罗珠忽然问道,但是这句话好像枳清清早就料到一样,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你问的是上一任府主吧?近来发生了很多怪事,我知道的不多,我想于你们而言,不会是好事”枳清清将双手轻轻接触水幕,直至冰墙消失不见,一点一点融进他的掌心,露出别样的景色,一棵棵耀眼的冰树并列两侧,树干是黑色的玄铁,只因包裹在外的冰层过于雄厚,才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正巧开花结果,散发奇香。
“上一任?”罗珠闻言呆住,顾不得眼前景色,貌似遭受打击,缓缓醒悟过来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好香啊!我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有闻到”宇林努力吸上一口,这个味道天香了,很浓郁,才忽视了身旁的脸色,他见安拓海竟走到前头,不由得心生取笑之意,毕竟好奇止于智者,后者失态这种机会简直前所未有。
“白萱?我找了你很久!”安拓海陡然回头,径直向罗珠走去,停在身前激动开口,他的眼神变得很特别,颤动着身躯,想要伸手却又忍耐克制,如果这些行为举止是逢场作戏,那他未免也太高深莫测,倒是为难了罗珠,她一时说不上话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安兄,你”宇林走上前去,话未说完就止住了,他看见了一张不可思议的脸,那原本是安拓海所站立的地方,他不知是高兴还是沮丧,差点要选择逃离,可是那张脸已经注意到他了,已经避无可避,只好对视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