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识别诈病
王镪刚刚吃过午饭,一到病房就接到急诊科的电话,说急诊科医师随120救护车护送病人回去了。急诊科护士叫他马上去接诊一个全身抽筋的病人。这个病人也是120送来的,貌似很急。他一看,三十七八岁的一个男性,神志是清楚的,双手和双脚都在有规律地扑动,连腹部都上下起伏。从他的表情上看并不痛苦。陪同病人的是一个工厂的老板,他介绍说病人是他的工人,昨天因为摔了一跤到大医院看过,拍了x光片和ct颅脑平扫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谁知道今天突然变成这样,因为离天飞医院比较近,就把他送到了这里。
病人躺在急诊科抢救床上眼睛直直地往上看,一边说着“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王镪看他样子就像一只展翅的小鸟,在天空中翱翔。他感到奇怪,这不像是抽筋,从来就没看过这样的症状。检查了他的瞳孔、体温、血压、呼吸和脉搏都很正常,病人对答如流,也没说其它难受,就是抖个不停。护士说,车上已经注射过镇静药,没有一点用。但不管怎么样,叮嘱护士先给他挂上一瓶生理盐水。
到底这是什么情况,王镪心里没有一点把握,先开了生化、血常规和ct检查。他想到了二线支援,护士便通知陈默主任到场。
陈默电话里听说来个抽搐的病人,考虑不是癫痫,就是颅脑其它问题,或是电解质异常。还在吃饭的他便立即放下碗筷,三分钟就赶到了急诊科。
“主任来了,帮你看看。”王镪对病人说。
病人一看老医师到了,就连说:“你看,我手脚神经坏了,神经坏了。”
陈默见状,简单问了病人的病史,并为他做了全面的体格检查。他问王镪:“是一直这样动吗?”
王镪说:“自来急诊科就没有停下过,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默在王镪医师的耳边说了一句,王镪就走了出去。
他把病人老板叫出门外,向他了解了病人的情况。工厂老板说,这个人是四川人,在工厂里打工嫌工资低,经常鼓动其他的工人跟他闹事。昨天上班时是不小心,跌倒在地,只在大腿上磨破了一点皮,拍片骨头正常,谁知道今天会这样。
陈默说:“你跟我来,我马上把他治好!”
陈默和工厂老板来到病人的床前。陈默对病人说:“你配合我的口令,我叫一、二、三,你就停住。再叫一、二、三,你就继续动起来。好不好?”
在陈默的指挥下,他果然非常配合,说停就停,说动就动。陈默知道怎么回事了,以近乎命令的口气说:“你不能再动了,不然要用电击让你休克,有点痛哟!”这时候,王镪从康复科抱了一台治疗仪进来,病人仔细一看,仪器上还有好多个开关旋钮,几条电线缠在一起,煞是可怕。
病人从床上霍地起身,说要回去,不想治了。
陈默主任对工厂老板说,那就带他回去吧,血液也不要抽检了,ct也不用做了,休息一天吧,睡个觉就没有事了。有问题再回来看看。
这个诈病的无赖遇到了高明的医师,自没话说。陈默为了挽回病人的面子,告诉那老板,病人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才得了这个怪病,请他一天假吧。
病人也太搞笑了。王镪对这种装病的人都没看出来,还叫来上级医师,他心里很惭愧。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说。
王镪把急诊科遇到的诈病的情况告诉了周小燕胡东他们,还比划了病人全身抖动的动作,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不过不是笑那个病人,而是笑王镪。因为病人是躺着,而王镪示范的是站着的,样子就像行走的企鹅,比小鸟飞翔更难看。
诈病的病人要不露声色地揭穿他,当然不能误诊了,要有足够的依据。诈病的人不是因为自己真正有病主动来医院,对创伤性的检查和治疗可能会害怕。他愿意装成发烧,却不愿意打退烧针。
胡东说:“这种病人的主诉往往比实际检查严重。夸大精神障碍或躯体功能障碍,有明显的装病动机和目的。比如为了逃避外界某种不利于个人的情境,摆脱某种责任或者获得某种个人利益,故意模拟伤残的行为。我也遇到好几个了,有些还是逃避刑事责任的罪犯。”
资历低的医生可能没见过,一开始会被他吓得半死。但如果按医疗常规去做,也不难识破诡计。
陈默主任进来,看办公室热闹,似乎在讨论什么话题。周小燕就问陈默,他是怎么看出那个患者是装病。
“他想偷懒,想奈何他的老板,让老板放点血。哈哈,你们要好好干啊,如果靠这种伎俩不上班,是骗不了我的。”
其实在民营医院,有事请假也靠调休息,谁也不会随意请事假,一天假就少一天钱,对于高工资的人来说更不合算。身体不舒服换换班却是常事。员工都埋怨加班拖班没补贴,提前二分钟下班去食堂吃饭,还被办公室照相取证。医院的制度要有奖有惩,但具体操作起来却有些困难。要人性化管理才能留住人。
谈到人性化,陈默主任知道一位前任科主任就是一气之下辞职的。前任主任的妹妹一次意外车祸死亡,请假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的母亲也因为失去了女儿过度悲伤,心脏病发作住院。那位主任向医院提出续假。方副院长接到他的电话就说:“续假是要签字的,要完善审批手续。”方副院长硬要他回医院办理此事,才能批复。老天爷啊,主任的家可千里迢迢,难道要坐飞机回去办不成?主任心里很清楚,内科不就是缺人吧,再困难也要对员工人性化一点。结果主任恼怒地提出走人。为这事,方副院长还被林飞批评了一顿,说他是猪脑子。
专业人才怎么管,已经摆在了医院的议事日程上。招人难,走人容易,合同仅仅是一张纸,扣执业医师证又是违法的,最终弄来弄去还得一分钱不欠让人家走。
陈默的户口迁移问题医院一直没有把它当回事,让他很纠结。年龄马上超过,再过两个月就没有机会。他现在对此事反而不感兴趣了,如果真迁移成功,好处不能说没有,但也被医院束缚住,那六年的合同和违约金是一个沉重的枷锁。没有这个牵扯,他来去自由,说不定哪天屁股一拍,又飞到另外一个地方。走出了公立医院这一步,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哪里医疗环境好工资待遇高就往哪里去。
陈默是有很讲原则性的人,他只要在天飞医院待上一天,就要为医院做好一天的事。对待下级医生也一样,从严管理,敢于承担责任。谁不对的该批评就批评,做到内紧外松。一段时间来,在他的管理下,病人数明显增多,也处理过很复杂的病,对内科的稳定和发展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周边的病人也慢慢了解他,接受了他,门诊病人数也上了一个台阶。过去坐门诊都没有什么病人,现在在住院病房上班门诊病人也都找上门,他只好在主任办公室开诊,病房的人气大大增加。
周东阳今天的脸色很难看,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陈默看完最后一个门诊病人,周东阳约他来到病房的楼梯阳台。此处是他们经常谈心的地方,有一道厚厚的门与病房隔绝,说话和抽烟都很方便。周主任给了他一支烟。从不吸烟的陈默料想周东阳一定有事找他,也就陪他抽了起来。
周东阳的脸拉得好长,吐了一口云雾,告诉陈默:“我家里出问题了。”
科室其他的人对他的私生活不甚了解,唯独陈默知道周东阳养了小三。他如果不是私事不会这样神神秘秘拉他到阳台上。
陈默早预料到他迟早会出事,还郑重地提醒过他,叫他见好就收。但他还是我行我素,一有时间就和李艳婷约会。他的逻辑是,年到半百了,该当风流,何不风流,错过时机,鞭长莫及。
对于已婚的周东阳来说,泡妞纯粹是图个新鲜感。得到对方的性爱虽然是他的最终目的,但是过程的享受他也认为很重要。所以他需要的是新鲜感加成就感。他也知道,泡妞是追求另外一种感受,基本原则是不影响自己的家庭。李艳婷明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不需要他予以婚姻的承诺,这样他也就很放肆地和她在一起。但他有一点,不会去找那种纯情的小女生,怕给对方不可能的答案。对于经历稍微丰富的女性,他可以巧用适当的谎言。而医师的职业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陈默故意问他:“出什么事了,孩子还是大人?”
“昨天晚上我去洗澡,爱人偷偷翻阅了我的手机短信。这条信息她绝对不能看的。”
周东阳刚刚进卫生间把水放了,那个女的就给他来短信,信息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想你,出来吗?来电显示是10086。
周东阳自作聪明,以为别人会理解为移动广告。偏偏这个内容不符合,骗不了当老师的石爱莲。
他从卫生间出来,石爱莲早坐在沙发上等他。
周东阳还不知道手机有了动静,他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和她说起医院发生的怪事情。
“老周,衣服穿起来,和我去个地方。”
“那么晚了,还要出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去了就知道了!”
石爱莲这种冷冷的口气,听起来比她发火更可怕。周东阳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你先回10086一个短信,按我的意思写。你就说,在医院门口等我,马上就到。”
周东阳心一沉,这下子可惨了,急忙去找口袋里的手机。
“不用找了,在我的手里。”石爱莲面无表情地说。
周东阳从石爱莲手中拿回手机,用手按了几下,触摸着拖动了显示屏,只见那寥寥几个罪恶的宋体字猛地砸来,他脑袋嗡地一声,心跳马上加快。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赶快回她啊!”
周东阳不知所措,纵有副主任医师的高级职称,也不知道如何下药。
“你是在逼我吗?”
“你不回也可以,但必须和我说实话,她是谁?做什么的。你说了真话我也许会原谅你。”
别看周东阳平时在别的女人那里能说会道,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却咽喉掐住了,哪里还能说话。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想镇定一下自己,但一时找不出办法来摆脱困境。
好可怕的女人,他想。夫妻十几年,孩子都那么大了,她从来就没有这样难为过自己。怎么办呢?面对现实吧,挑无关紧要的说。
“她是我的一个病人。想我,是她一厢情愿,我根本没有和她做什么。我们仅仅是医患关系。聊天的时候,现在的人一高兴就打个亲字,也算是口头禅了……。”
“我说周东阳,你还想狡辩吗?”
就在这时,突然10086挂来了电话。这无疑把弥漫着火药味的空气点燃了。
周东阳把手机摁掉干脆不接,谁知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石爱莲火冒三丈,不管是谁打来的,看都不看,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就往地板上扔,只见哗啦啦手机外壳和电池全分家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和她去过啊,我可以退出,把你让给她。”
周东阳和石爱莲结婚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她发这么大的火。但事由他发,自知理亏,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与她正面冲突,否则这把火肯定会越烧越旺。
他捡起手机和配件,一个个装回,试试开机,居然开不了了,幸亏今天不是二线,不然医院联系不上那就惨了。
周东阳毕竟是成熟的男人,他也并不想放弃这个家庭,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自己老婆面前本该让让她,何必这样闹下去。他稍微平静下来,语气缓和对她说:“有话就好好说,砸东西以为不要钱买的啊。不过我刚好也要换手机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石爱莲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老周竟然这个时候还开得起玩笑,也佩服他的沉着冷静,气也消了一半。她和他相处那么多年,就是平时少管他,放纵了他,才落得这个地步。如果突然改变他的习惯和生活方式,他肯定难以接受。其实她不是没有给他机会,但他就是改不了,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行我素。人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容忍的,尤其是感情上的东西。
石爱莲想必须找个时间和那狐狸精通个电话,迟早要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晚上你到孩子的房间睡觉,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陈默主任听完周东阳的诉说,给他的分析是还不至于那么糟。但结局如何,全看周东阳的态度。陈默劝周东阳尽快离开那个女人,多在家陪陪老婆,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自己的女人也要哄。
周东阳来上班才发现没有手机了,他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在科室里有没有都无所谓,随叫随到。他也不想马上和李艳婷联系,估计对方后来也挂过电话,只是她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石爱莲早把那个用户为10086的电话号码记在了心里。她上午三四节没课,就下定了决心准备找那个女人聊聊。
李艳婷的手机响了,看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你好!你是哪位?”
石爱莲听出那个声音挺嫩,猜想她非常年轻。
“我是一个你不认识的阿姨。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找你谈谈。”李艳婷有些纳闷,不认识的人找我,到底什么事啊。因为对方是女的,她也就放松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