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病人随访
李艳婷对妇科检查时的情形还描述一番：“主任啊，其实我能愿给男的看，也不喜欢女的来检查我的下面。你看看那些女医师，像戴了面具似的，好像欠了她的钱一样，说话又凶，动作又粗暴，好几下都把我弄痛了。不是万不得已，我才不去那边看，倒霉死了。”
周东阳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别说，妇产科医师的态度都差不多，你说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妇产科上班就缺男的，天天女人帮在一起，常常搬弄是非，小心眼，斤斤计较，很多事情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到头来勾心斗角。阴阳平衡失调会什么后果吗？妇产科阴气太重了，所以现在都提倡男医师加入，做剖宫产手术比女的强。不过对于比较忌讳的女人来说，都不愿意让男医师做妇检。”
“如果我愿意，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呢？”
周主任抬起头，和她的眼光对视。他想，有这个胆量的女人他见得不多。那个吃农药的“阿托品”多少还有些矜持，眼前这个女人恐怕没几个男的吃得消。
“周主任，是不是不愿意？”
“哦，不是这样的。我们有行规。”
“那你内科的女医生就不能检查男的吗？我听说外科的女医生也经常做包皮手术。再说，你老婆如果也有点问题，你也一定要找妇科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性质不一样的。我找个时间帮你看，尽我所能啊！”
李艳婷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留个电话吧，需要的时候找你。”
周东阳已经答应过石爱莲，终于摆脱了那个“阿托品”，现在又出现一个性欲狂，既害怕，又不想失去。他还是把一张名片递给了她。
“我老公出差明天会回来，有空我会打电话给你。”李艳婷说完屁股一扭走出门去。
从王镪的事例来看，入村直接服务病人是最有成效的。客服部对附近村庄的六十岁以上的人群进行过免费体检排查，历时几个月。把那些有阳性征的人造册登记，以便随访跟踪。医院安排内科三个村，也分成三个组，轮流出去。周小燕和章云龙一组，王镪和陈默一组，胡东和周东阳一组，每周至少一次下村。
周小燕把客服部提供的体检表浏览了一遍，她包的这个村有十几个村民真有价值去走访。她在他们名字的前面做了个记号，抄下了联系电话号码。
上午查房，下午出发。她有个便利，就是章云龙有车，其他人还得客服部指派。她挂通了章云龙电话，对方忙音。几分钟后章云龙回电，说下午刚好有空。
目标东厝村。开车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不过这个地点靠一家公立医院近，要想把病人拉过来，真要有三寸不烂之舌。
一上车就开始打电话，有的说去下地了，有的说出门了，有的电话纯粹是错的，最后锁定在两个病人身上。
“章，报销电话费！”周小燕毫不客气地说。
“小燕，我随便请你吃一餐都可以打一千个电话。”
“那不一样，你是私人感情，我是对公不对私。”
“医院都是我的，你就对私好了。”
说的也有道理，还不是为了章云龙罢了，如果病人增加了，科室收入就上去，绩效也会多些。章云龙也知道，以她的性格和处事，刚才完全是在开玩笑。
“章，你妈做医院做到这个地步真不容易，我很佩服她的胆识和魄力，同样是女人，有的做老板，有的一辈子只能做员工。”
“那你想做老板还是员工？”章云龙问道。
“不是自己想做老板就能做的，我也想啊！”
“机遇是属于每个人的，你要做老板，你就得多学管理，学问可大了。比如起码的智慧，能看到商机，一定的胆量，善于抓住机遇和必须的毅力。”毕竟是mba硕士，章云龙讲起理论来一套又一套。
“应该到了，就在附近，我们靠边停车。”章云龙说。
周小燕拨通了一个病人的电话，对方说，他马上出来。
天空中乌云密布，西南角雷电交加，眼看一场暴雨即将到来。章云龙和周小燕在车边等了足足有五分钟。只见一个六十岁上下年纪，脸庞黝黑略显瘦小的男子从前方向他们走来。周小燕并不认识他，从资料上看应该就是他了。她上前问他：“你好，我是天飞医院的。你是刘茂生吧。”
“是啊是啊，辛苦你们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老远来看我。我家还在里面，车开不进去，路实在太小了，跟我走吧。”那人热情地回答。
周小燕从车上拿下一袋小礼物和章云龙一起尾随刘茂生穿过长长的小巷，七拐八弯来到一家小院门前。一只黑狗快速跑出来，周小燕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不要怕，这是家狗，不咬人的。进屋去吧，这是我二十年前盖的房子，有些旧了。”
算得真准，刚刚一进家门，外面便唰唰唰下起了大雨。
周小燕把礼物放在他家窗台下的一张矮桌上。这时从房间里出来一位阿姨，见了他们俩个便打了一个招呼。“来得正好，没被雨淋到。”她说。
“这是你爱人吧。”章云龙问。
“是啊，她也一般在家，现在没有什么活做。”刘茂生忙着泡茶，并从柜子里拿出花生和一些果品放在茶几上。
“你别忙了。是这样的，你前几天来我们医院做了免费体检，发现一些问题，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去处理。”章云龙直接地说。
然后周小燕把他身体检查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她说：“大伯，你的血液检查白细胞红细胞和血小板都比较低，肝功能白蛋白也低，转氨酶有二百多，b超提示有肝硬化，我想了解一下，你以前有没有得肝炎或者长期喝酒吗？”
刘茂生看上去就黑了点，精神状态还不会很差。他也是爽快人，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他说：“不瞒你说，我是个酒鬼，一天没有酒，日子就没法过。我喝的都是白酒比较多，一天大概要半瓶左右，酒一喝，饭量就少，所以我的胃也搞坏了。有一次，大便有点黑，也没有去管它，第二天不会就没有再理它了。这段时间来，倒头有点晕，容易疲劳，酒也更喝不了了。平时一点小问题，就在乡医那里看看，很少去正规医院。这次是我爱人听村长说，你们医院有免费体检，所以爱人叫我去查了。”
“大伯，你的脚肿么，肚子会不会胀？”周小燕又问。
刘茂生感觉最近饭量又减了，想起来前几天肚子是有些不舒服，他卷起裤腿，自己压了压踝部和足背，果然有凹陷。
“小妹子，真被你说对了，我怎么没有注意呢？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章云龙意识到刘茂生关心起自己的病了，就趁热打铁：“大伯，我们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内科的陈主任就是，你还是尽快到医院进一步检查和治疗吧，怕耽误了你的身体。另外，你不是有农保吗？”
他爱人也从楼梯上下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插了一句：“我不提醒他，他还不去看呢。天天就知道喝酒。每年都交了农保费，也好去彻底检查一次，免得我担心。”
周小燕拿出一张科室名片，又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我是周医师，有来医院的话就找我，我会带你去找我的主任。”她把名片递给了刘茂生。
章云龙起身说：“大伯，那我们先回去了。”
“两位难得来，我备点酒菜吃了再走吧。”刘茂生说。
周小燕和章云龙拒绝了他的款待，便出门离开。那雨还在淅沥沥下着，伞又没带，章云龙便挽着她的胳膊，两人飞快地回到车上。
周小燕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发现湿漉漉的。章云龙递了一些纸巾给她，一摸她的后背，发现衣服也全湿了。
“先把脖子上的水擦干净一点。冷吗，要不要我帮你？”
此时的周小燕真有些冷，哪来衣服换呢？如果脱掉又很难为情。
章云龙只好说，我马上开空调，这样你就不觉得冷了。周小燕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把t恤往头上一拉，露出赤裸的上身，只剩下一个胸罩。她看了看车外没人 ，便将衣服伸出车窗外拧干。
周小燕自己不觉得难堪，倒是章云龙吃了一惊：“喂喂喂，雌孔雀也会开屏啊！把窗户关了，我们赶快离开。”
周小燕把衣服遮在自己的胸前，打了一个喷嚏，“什么开屏，你不喜欢吗？”
“喜欢。你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吧。”
“我赶紧送你回去，冲一个热水澡。”章云龙一踩油门，轿车飞快地奔驰在那条熟悉的国道上。
“你认为他会来住院吗？”周小燕问章云龙。
“他自己不来，他老婆也会叫他来。”
“那不一定。这里的人都没什么钱，说不定他不舍得花呢，认为倒不如买酒喝。”
“那我们打个赌。”
“怎么赌法？”
章云龙说：“如果他不来，我就输了，我可以借你吻一下。如果你输了，让我亲你一下。”
周小燕含娇带怒：“横竖你都要占我便宜，你真是个坏蛋！”
过了一天，刘茂生果然由他的爱人陪着来到了天飞医院。他没有看门诊，就直接上楼去内科病房。因为他只认识周小燕，他首先找她，王镪说，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好像是发烧，来不了。陈默主任在旁边，也说早晨刚刚接到她的电话，要帮她换班。请病假也要扣钱的，还需要医师的诊断证明。周小燕想不就是发烧，吃点药一两天就好了，换个班补上就得了。王镪知道，周小燕的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什么不舒服，这次不能来，估计病得不轻，所以只好顶班。
他安置好了病人床位，叫一个实习同学帮忙办住院手续。刘茂生从来就没有住过什么医院，不知道医院的就诊程序是怎样的，有人帮跑腿，自然很高兴，第一印象服务好。一看病房环境，一间两个床，比家里整洁多了，有电视，卫生间里还有热水器。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住一夜要多少钱。这时护士进来量体温，他就问她：“服务员，这是个标间吧，一个晚上多少？”护士笑了，“我不叫服务员，以后就叫我们护士。这里也不是标间，你只占一个床的费用，如果有新来的，要安排别人住。”刘茂生一听，那多不好，如果遇到一个咳嗽厉害的，或者气喘的，吐血的，打呼噜的，晚上怎么睡啊。但又一想，自己也是一个病人，说不定还被别人嫌弃呢。
手续已经办好，他也知道他成为这里的服务对象了。王镪进来问了病史，做了体格检查，结合他的化验b超等资料，告诉他需要进一步检查，比如胃镜、ct、生化、肝炎全套和癌标志物等。
第二天护士发来一张清单，他一看，我交了二千元，一天就被干掉了，怪不得人家说医院看病贵，果然是这样。
王镪也在为病人作解释：“就是这两天花得多，主要是检查费。至于以后治疗，费用就少些。”
王镪非常清楚个中存在的问题。民营医院的收费标准也是按政府定的，却被政府媒体宣传说看病贵；明明卖的是技术，我们却被当成服务员，明明病人只花几块钱诊疗费 ，却要享受星级服务！这就是医务人员的价值。
陈默主任的查房让刘茂生感到这个钱花得值。他从刘茂生的病因开始分析，目前又发展到什么阶段，需要病人注意什么，每一个步骤都讲得很透彻。最后帮刘茂生算了个经济账，如果配合治疗多活一年，其产生的价值和不认真治疗导致的后果相比，是一种什么概念！健康投资理念在刘茂生心里已经形成。
刘茂生晚上躺在病床上，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戒酒！最高兴的还是他的爱人。家里她说了一千遍没有用，只陈主任一句话就搞定。从这点上刘茂生并不猪脑，如果真把酒戒掉了，这次医疗费也没有白花，酒钱至少也省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药物还是精神作用，他的气色几天来明显好转。他偷偷带来的白酒终于没有动用。尽管酒瘾时有发作，但极力克制总算熬了过来，饭量也明显增加。
再说周小燕，那天发烧到395°c，第一个想到的是章云龙。章云龙半夜赶到她的宿舍，并按周小燕的交代带去了几种西药。刚好又逢到例假，头晕乏力肚子痛一起来，虽说感冒不是大病，也把她折腾了半条命。章云龙看她满头大汗，便用毛巾细细地为她擦净。周小燕只身在外，感受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看着眼前的章云龙，眼圈开始有些发红。他伟岸的身躯真像一棵大树，她想，如果能在这棵树下乘凉和遮风挡雨是多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