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为什么不说话！
“你有没有参与？”
“……有。”秦盛楚承认了，他没有撒谎。他想了很久该如何告诉虞梧生这件事情，但他一直没有想好怎么说。如果撒谎，那么往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这是他入行以来接的第一个案子，葛连海说，因为是公诉案件，找到证据，为受害人争取最大的利益就好。
因为是第一个，所以秦盛楚想要做出点成绩。他去了现场，查看了周围所有的监控记录，也到派出所去了解了具体情况。他和受害人家属沟通过，受害者家属的诉求就一个，让凶手判死刑。
可秦盛楚收集了目前已知的所有证据，发现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虞梧生，不具备犯罪动机，也不符合犯罪条件。唯一能够做文章的，只是虞梧生在犯罪现场。犯罪事实模糊，别说判死刑了，判不了刑都有可能。
当秦盛楚把收集到的证据递给葛连海的时候，葛连海收下了，并夸赞他细心。
但很长一段时间秦盛楚都没有收到回复，而网上对于这件“女童性侵案”的关注声音也越来越小。
后来秦盛楚去问葛连海案件的进度，葛连海告诉他，“你作为原告代理人，你的目的，是为了给原告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给凶手脱罪。”他说，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公诉案件，也没有收入，就别管这个案子了。并给了他其他的案子。
可秦盛楚此时年少气盛，做了一半的事情不想要轻易放弃。于是他从虞梧生晚上下班回家的路线着手，案发当时是抄小路回家，并且监控录像显示，虞梧生逃出案发现场之后又再次进入案发现场。以及从受害人身上提取到了虞梧生的脚印、指纹、汗液、毛发等生物信息。最后从虞梧生原生家庭分析，自幼父母双亡，亲哥哥也不管他，成长和教育缺乏良好的指引，容易误入歧途等等方面说明。
秦盛楚写好了诉讼书和证据分析交给葛连海。葛连海看了一下觉得很好，然后继续让秦盛楚等通知。但葛连海给了秦盛楚一个涉及巨大金额的离婚纠纷案，这让他错过了第一次作为律师助理出庭的机会。
秦盛楚为此还找到了葛连海理论，但葛连海借口说他手里的离婚纠纷案更重要，还有高额提成。让他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葛连海也没有骗他，离婚纠纷案涉及知名富商，离婚的消息在互联网掀起了轩然大波，而葛连海带着秦盛楚赢了这一案，也让当时作为小助理的他拥有了一点名气，之后也让他很快获得了律师执业证。
事情过了很多年，秦盛楚几乎都快淡忘了，只是偶尔回想起来，第一个经手的案子没有留下署名，很可惜。
秦盛楚陷入了一阵回忆中，从回忆中回过神，和虞梧生面对面站着，此时的虞梧生已满眼是泪。
“你参与了多少？”虞梧生忍住哭腔，压制着发抖的声音，继续询问。
“写了诉讼书和证据分析。”秦盛楚拉着虞梧生，想要走出灵堂，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和虞梧生对峙。便拉着他走到了灵堂的背后。
“怎么？不想要你的师父知道吗？”虞梧生甩开他，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擦了擦眼睛，想要看清楚秦盛楚这一刻的表情，“犯罪动机明确，犯罪证据充足，犯罪事实成立，判处犯罪嫌疑人虞梧生有期徒刑七年，立即执行。”虞梧生背诵着当年在法庭上法官说得最后的那段话，说着说着哭了，哭着哭着笑了，笑得很心酸，甚至很可悲。
“小虞，我可以解释的。”秦盛楚想要解释，可解释的原因，他想了半天，话到嘴边了依然说不出口，因为，当初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是源于自己。他想要完成一个案子，他想要得到师父的肯定，他想要多多累积成功的案件。
“解释啊，怎么不说了？”虞梧生还在等，他内心燃起了希望，只要秦盛楚解释，哪怕随便说什么，虞梧生都能够告诉自己他有苦衷，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于是，虞梧生懂了。“也是，怎么解释呢？你是原告的代理人，你做了你该做的。你没有错。”虞梧生心灰意冷，他的整个世界全黑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束光，给了他生的可能和希望，但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也是他。
虞梧生转头走了，他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的人全都是和他站在对立面的。往后该何去何从，他现在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很乱，完全不能思考。
秦盛楚追了上去，这里交通不方便，虞梧生自己走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能够离开镇子。就算要生气，秦盛楚也希望虞梧生能够对着他发泄出来。但师母突然走过来，抓住了他，“诶，小秦，你去哪里？”
“师母，我有事。我之后有空再来看你。”秦盛楚焦急地说着，他眼看虞梧生已经越走越远。
“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笔记，他说让你一定要看。”师母也很着急，她想让秦盛楚留下，和葛连海说说话，了却他的心结。
“好，我会看。师母，我真有事，下次我再过来。”秦盛楚接过笔记本就去追虞梧生了。
虞梧生跑得很快，斯路镇不大，很快他就跑到了进入小镇的桥边。桥下是水流湍急的小河，虞梧生站在桥边向下望着，盯着滚滚的河流发呆，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痛苦嘶吼，而后，眼泪成线，止不住地往下淌。
秦盛楚追上的时候，看到虞梧生站在桥边，小桥石头筑起的围栏并不高，虞梧生只需要抬脚就能站在石柱上。秦盛楚怕他想不开，直接跑过去抱住他，把他往岸上拖拽。
“放开！秦盛楚，你给我放开！”虞梧生肘击秦盛楚的侧腰，秦盛楚吃痛地泄了力，虞梧生便挣脱开了。
虽然秦盛楚力气很大，但虞梧生好歹也是和一堆犯人起过拳脚冲突的人，自然也不是那么弱的。平时是情趣，和秦盛楚闹着玩，才没有真的用力，而他想要挣开秦盛楚的时候，秦盛楚是拦不住他的。
“小虞，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秦盛楚捂住侧腰，走上前，想要去拉住虞梧生。
“好好说什么？说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喜欢？”虞梧生心寒地笑着。小镇的人本就很少，在小镇进出口的地方，人更少了，他俩此刻在这里发疯发癫也没人会注意到。
虞梧生没有给秦盛楚说话的机会，接着自嘲起来，“所以，你见我第一面，给我递酒，说要帮我，带我回家，这都是你预谋好了的？”虞梧生大笑起来，痛到撕心裂肺的流泪是发不出啜泣的，虞梧生含着泪，朝着秦盛楚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我还以为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没想到我只是你的一个工具。十二年了，终于良心过不去了？”
“你别这样说。”秦盛楚想上前，但他每靠近虞梧生一步，虞梧生就往后退一步。就这样，虞梧生又退到了桥边。“别退了小虞，我不过来了。”
“你在想什么啊？你以为我会跳下去吗？我可是你救上来的，你是我的恩人啊，没你的允许我怎么敢跳下去呢？”虞梧生擦去了眼泪，轻蔑地笑着。
“小虞，别这样说话。”虞梧生阴阳怪气地说话，让秦盛楚很不适应，这不是他认识的虞梧生。
“我不这样说我怎么说？秦盛楚！从刚开始到现在，你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话也没和我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江边？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律师吗？律师不是很会说吗？怎么到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盛楚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和虞梧生解释“时空循环”这件事。他最开始出现在江边，是因为他知道虞梧生在这一刻会跳江自杀。他救虞梧生是因为他认为破除时空循环需要洗清虞梧生的冤屈，抓到真正的凶手。
“那么，你为什么和我上床？我说我喜欢你，可是这么久了，你一句喜欢都没说过。”虞梧生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了，他能够感受到心脏剧烈的疼痛，大脑快要供血不足，没办法正常思考了，他想要求证一个答案，可秦盛楚却总是不说话，这让虞梧生心里的痛楚增加了一分，这份痛一层叠加一层，情绪到顶的话，是会通过胡言乱语发泄出来的，“不喜欢也能上床吗？只要主动送过来的都可以吗？原来网上说的，你和当事人关系混乱，不是空穴来……”
“小虞！”秦盛楚及时制止了虞梧生说的伤人的话。
“被戳痛了？还是我说中了？”虞梧生情绪已经上头了，整个人都快炸开了，他想着办法刺激着秦盛楚，让秦盛楚能够说点什么，可秦盛楚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说，“说一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吗？还是说，你和我上床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虞梧生停顿了一下，低头默默念叨，“被需要感，原来是这么一个被需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