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油条和小趴菜
巨大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滚滚的热浪仿佛带走了地表的一切水分，让眼前的场景变得扭动起来。
一群不着寸缕的男人分散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挖掘着金矿，四周的高处则有几名守卫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张祈年一屁股坐在滚烫的地面上，双手抹掉脸上的汗水。
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丘，如今早已经被挖得看不出原本的地貌了。
在这个道术为尊的时代，能够感应天地之气，觉醒道基的人，才有资格在正常的社会中继续生活。
而因为各种原因，感应不到的，则会被强制送往各大矿区，从事采矿的体力工作。
在没有人身安全和基本尊严的情况下，领取着微薄的薪水，勉强糊口度日。
这些人，因为蒙昧未开化，被称为【昧民】。
张祈年，就是昧民中的“老油条”。
所有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生存法则，他都烂熟于胸。
歇了大概不到五分钟，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警卫吹响了哨子，并朝自己比了个起立的手势。
站在张祈年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一脸惊恐。
张祈年则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冲着那个叫小武的年轻人挤了挤眼睛。
“没事，吹我偷懒呢，嘿嘿。”
张祈年拎上自己的工具，继续去挖矿。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如往日。
只是张祈年想到刚刚小武的小动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生活在矿区的昧民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十四岁之后没有觉醒的，被强制送来的人，另一部分是矿区昧民生下来的孩子。
小武属于第一种。
刚刚，他试图在警卫眼皮子底下偷偷藏起来一些黄金原矿。
张祈年太清楚这些新来的年轻人的心理了，可惜矿区的警卫们也清楚。
所以，小武这种新人，是他们重点盯防的对象。
一旦被警卫抓到现行，或者在每日收工前上交矿石的过程中人赃并获，轻则暴打一顿，重则被关押入狱，遭受非人的虐待。
只是小武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暴露，继续干活。
很快就到了收工的时候，张祈年跟在小武身后，在计重站排着队，等待上缴今天的矿石。
计重站会给每个人挖到的矿石称重，查验是否完成每日的定量指标。
如果没能完成，会在当月的薪资中扣除一部分。
前边还有大概六七个人的时候，又发生了争执，张祈年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计重站的称做过手脚，称出来的重量比实际要低一点。
这部分钱最终就流进了计重站的口袋，这是矿区的潜规则之一。
老油条们都估算过计重站克扣的大致重量，所以每次挖矿都会多挖一些，避免被扣钱。
但是总会有一些脑子进水的新人，还信奉外面的公正平等那一套，发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克扣了，就会试图抗争一下。
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老实下来。
张祈年亲眼见过最倔的人，也没抗过第三次毒打，就归顺了。
前边的人争执了很久，惹得后边排队的人十分不满。
“别啰嗦了，赶紧走吧，后边还排着这么多人呢！”
“就是，哥们还光着腚呢，待会冻感冒了你给买药啊？”
“老子干了一天活了，再不回家吃口饭就要低血糖了！”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明天多挖点不就好了？”
与计重员发生争执的新人，看到和自己同样被剥削的人，竟然都站在剥削者的一方，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明明是他们的错误啊！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
见之前说话的人都把头扭到一边，争执者误以为他们是心虚理亏，不敢直视自己，道德感瞬间爆棚。
“他们不是在针对我一个人，他们欺压的是我们这个群体。如果今天，大家都默不作声，那明天受到同样不公平待遇的，可能就是你们！”
这时已经有心肠软的人，使劲用口型告诉他——别说了。
可惜正处在亢奋状态下的人，是看不到别人的提醒的。
随着那人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五雷神君，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一道惊雷炸响，那个人已经满面焦黑，直挺挺躺下了。
身穿黑色披风的年轻执法官吹散了掌心的一缕青烟，冰冷的眸子扫视全场，见没人敢出声，便冷哼一声，转身走到远处的椅子里坐下，若无其事地品着茶。
张祈年不屑地撇了撇嘴，“柳君临又来欺负新人装叉了。”
小武闻言转过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脸色苍白，双肩不停抖动。
“那个刽子手叫柳君临？”他低声问道。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张祈年懒洋洋说道。
“你们在矿区待久了的人，都只剩下奴性了吗？”
张祈年暗自好笑，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对方。
小武也不畏惧，冷笑着与张祈年对视，
“当初我就想不通，明明昧民的群体数量那么庞大，十个人换一条觉醒者的人命都富富有余，为什么会被奴役那么多年，原来是半点脾气都不剩了。”
“年轻人脾气别那么大，小心伤身。”
“年轻人？”小武一怔，“你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
“可是我在矿区生活的时间比你早。”
“呵呵，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当狗的时间再长有什么用？”
“好好好，你说得对。”剩下的人很顺利地上缴了矿石，下一个就是小武，张祈年示意他赶紧过去交货。
小武转回身，看了看计重站盯着自己的工作人员，周围的几名警卫，还有远处的柳君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神色紧张地向着计重称走去。
张祈年见状暗暗嘲笑，就这个心理素质，连在矿区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算了，小爷就当积德行善，帮你一把。
从计重站离开，有一条长廊通向更衣室。
在这条路上如果被搜到身上藏有金矿，是不能辩称自己没有交割完成的，会被以私藏矿产罪论处。
张祈年交完货，看见周围已经有几个警卫同时向小武聚拢过去了。
他两步追上小武，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
“他妈的，你敢踩老子的脚！眼瞎了吗？”
几个警卫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张祈年。
小武爬了起来，在鼻子下边一抹，手上留下了一摊鲜红的鼻血，瞬间便红了眼。
“我走在你前边，什么时候踩你的脚了？”
张祈年后退几步，高举双手。
“报告！有人要袭击我！”
警卫们刚好走到小武身边，用枪顶住他的额头，手脚麻利地把他按在地上。
“别乱动！采矿点的警卫怀疑你私藏矿产，现在依律对你进行搜查！”
一句话说完，小武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千万不要搜我的脚趾缝……”